星夜趕路人,可人卻不知道自己愈走向何方。馬蹄翻飛,雲鑰折騰了一天,身心疲乏,此刻靜靜地俯在奔騰的馬上閉目養神。

    眉月疏星,深秋的夜,冷寂,唯蹄聲清響。

    一叢烏雲不動聲色地藏起眉月,馬兒突然揚蹄嘶鳴,硬生生地停住,驚的假寐的馬上人差點摔落。雲鑰一個機靈,頓覺黑暗處湧起殺氣無數,這深秋夜的冷開始變味。

    雲鑰心一凜,不露痕跡地鬆開係在腰間的袋子:“出來!”

    瞬間,周圍黑夜多了五六把明晃晃的兵器。持兵者身上散發的殺氣似曾相識,“僭夜盟?”雲鑰再次握緊腰間的袋子。今早魂不守舍地出來,一些自保用的東西都沒帶,身邊又沒兵器,隻腰間的魅香從不離身。香氣淡然,雲鑰喜歡這香氣,平時隻當香囊使用,幾乎每件衣袍都有,隻是這香料一接觸鮮血,香就成了毒,能時人不知不覺中失去神誌,而後昏迷。雲鑰暗中一用勁,手中指甲刺破皮膚。

    黑衣殺手中一人哼道,“既然知道我們身份,更不能讓你活了!”手中兵器一抬,一幹黑衣殺手作勢一擁而上。

    “慢!”雲鑰手一翻,“你們的雇主真有耐心,我都忘記這是第幾次了。本想北疆僻靜,用不著玩這遊戲,沒想到還是避不開。”把破損的食指放到唇邊,舌頭輕輕舔噬著流出的溫熱鮮血,“今天你們雇主應該會如願,但總也讓我死的明白,可否告知,誰雇的你們?”

    “去問閻王吧!”一黑衣人冷哼。包圍圈漸漸縮小。

    馬兒被殺氣所激,不安的刨著地上黃沙,唿哧著粗重熱氣。

    “用的著這麽緊張?今天我可是孤身一人。”雲鑰雙手一攤,“也沒兵器在手,你們把我看的也太重了吧。”淡淡譏嘲。雲鑰盡量拖延時間,等著魅香發揮藥效。

    “這人詭計多端,好幾批兄弟都死在他手中,不用跟他廢話,大家上!”領頭的黑衣人一揮手,四周的黑衣逼近雲鑰。

    “時運不齊,命途多舛。沒想到我姬雲鑰命喪於此,可憐我餓了一天,還沒吃過晚飯,做鬼也要做飽死鬼。喂,你們有沒帶幹糧?用幹糧換我的命,怎樣?”雲鑰唉聲歎氣地懇求,竟絲毫不為殺氣所攝。

    一眾黑衣人一楞,他們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情形,一個人生死攸關,竟不害怕死亡,反而擔心自己沒吃過晚餐。“不用耍什麽詭計,要吃飯向閻王要去!”領頭的黑衣撲了上來。

    眾黑衣也瞬時移動,雲鑰手無寸鐵,堪堪躲過幾記殺招,暗自叫苦。算算魅香藥效發揮的也差不多,怎麽還不見反應。猛然想到這是在露天空曠地帶,今晚又有風,難道藥效減弱?該死!

    刀光劍影中,雲鑰被逼的落了馬,背上,肩上,胸腹,腿開始火辣辣地疼。這是一群高手,不弱於以往幾批,甚至更強,幸好在北疆這一年沒荒廢練功,不然今日小命早不保。雲鑰肘一橫,聽的一黑衣一聲悶哼,雲鑰順勢出手,奪了兵器。有兵在手,也沒好過多少,身上好幾處要害受傷,血流失過多,體力正漸漸衰退。

    “他撐不住了,大家上!”領頭黑衣發現雲鑰動作緩滯,高聲提醒同伴。

    攻擊越發猛了,雲鑰衣裳早被血染透,全身火燒火燎,尤其胸口的刀傷,更是麻煩。身子開始微微顫抖,這是體力透支的預告。黑衣首領趁雲鑰抵擋其他黑衣之際,猛的從背後偷襲,眼前劍就要透背而過,雲鑰聞的兵器破空聲,騰出左手,硬生生地抓向背後之劍,也因這一變故,其餘幾個黑衣攻擊得以成功,雲鑰一陣悶哼,腿上,小腹再次中招。抓住背後劍的同時,這左手怕也廢了。

    雲鑰冷冷地掃過鮮血淋漓的左手,掃過仍被抓在手中的劍,血沿著刃一滴滴流下,冷冷地看向領頭黑衣人,“我死可以,你們一起陪葬!”不管傷口肆意湧出的血,右手劍絲毫不減速地刺向對麵領頭人。

    領頭黑衣一慌,用力抽出被雲鑰左手抓住的劍,無奈雲鑰死死抓住,眼前劍寸寸逼近,忙喝令其餘黑衣,“快殺了他!”卻聽的倒地聲,那幾個黑衣竟先後倒下,為什麽?

    領頭黑衣棄劍,欲抽身而退,突然發現全身無力,眼前發黑,再也邁不開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劍,穿胸而來。

    幸好魅香關鍵時刻發揮功效,不然今日真的埋骨黃沙。不過現在與死也差不多。雲鑰深吸口氣,吃力地趴上馬,今日若有命迴去,一定要把背後人……再也擋不住眼前洶湧而來的黑暗,一頭伏在馬上,失去意識。

    一黑馬帶著一昏迷的血人在血腥的風中揚開蹄子,馳往無盡的黑暗。

    …………………

    乾甘大營,城牆頭

    天微亮,日未出,隻有天際的雲紅暈暈的亮。城頭值勤的兵士眼尖,“看,一匹馬!”

    “馬上好象還有人!”幾個兵士也注意到了。

    不一會,馬來到城門,馬上跟死人沒啥區別的血衣人引起值勤的兵士們一陣慌亂和騷動,“快去報告將軍!”

    …………………。。

    樞郡,慶營

    大營與往日同樣沉悶的會議,清珂失去平時的冷靜,沒來由的心慌,像是丟了什麽東西,不安,非常不安。怎麽迴事?雲鑰被陷害前那陣子,自己也有過類似心境,難道這次,雲鑰又發生什麽事?

    清珂焦躁不安,忽然簾動,一兵士匆匆進來,呈上折子,“報告元帥,乾甘急報,左督軍傷重命危,特請示元帥!”

    命危?自己才離開乾甘三天,怎麽會出現這事?看著時鼎衣瀏覽著折子,眉皺在一邊,清珂忍不住道,“父帥——”

    時鼎衣臉色不好看,“乾甘那邊已經請了最好的軍醫,左督軍隻怕拖不了幾天。”

    “不可能!”清珂不管任何軍紀,大步上前,抓過時鼎衣手中的折子,迅速打開,臉色越來越陰沉。“啪”的合上,轉身出了營帳。隻聽一聲馬嘶,一騎蹄聲遠去。時鼎衣眉深深皺在一起,若這人死了,這可真要亂了。

    。。。。。。。。。。。。。。。

    鑰,你不能死!我還沒迴答你的問題,你不可以死!我欠你那麽多,你不要我還了嗎?你真要棄了我?你不能死!活著,給我活著!

    馬不停蹄,夜以繼日,一路風塵,兩日後趕到乾甘,無奈天公不遂人願。

    “你說什麽,左督軍不見了?”驚異,擔憂,情急,清珂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厲聲問道。

    “昨天夜裏,守著左督軍的兵士被打昏,左督軍就不見了。”兵士小心答著。

    “一個昏迷的人會打昏兵士?”清珂怒目。

    “兵士被劫持者打昏。”姬雲岫出現在門口,手裏晃著張紙條,“這是劫持者留下的。”

    清珂接過,紙上隻短短四字:“借人一用!”抬頭看向姬雲岫,“你來幹什麽?”

    “七皇弟性命垂危,我做皇兄的來看看有什麽不對。”姬雲岫冷冷的聲音。

    “在我麵前不用來這一套!”清珂把紙條揣進懷裏,“不用玩什麽花樣,我不會放過對鑰不利的人,任何人!”迴頭揮手叫兵士退了下去。

    “憑你嗎?”姬雲岫冷笑,“憑你時清軻又能做的什麽?隻會傷他而已!”

    “你說什麽!”清軻褐眸一冷。

    “你離開乾甘不久,他就出營。直到第二天早晨渾身是血地迴來。全身上下五十多處傷口,左手,也廢了。”姬雲岫冷眼看著微微顫抖的少年,“他是個謹慎的人,怎會如此輕易讓別人得手,不要告訴我,這跟你沒關係。”

    清珂連聲音都顫抖了,“誰幹的?”

    “我派人查過,殺手來自僭夜盟。”

    “僭夜盟?!”清珂恨聲,又是僭夜盟。

    “時清珂,你睜開眼看看,這周圍有多少人想要他,真不知他看上你什麽,竟死心塌地不放棄你。”姬雲岫臉更加陰沉,“你,配不上他!”“這是我和他的事!”清珂心跳忽的加快,有點心虛,有點疑問。自己真的配不上他?

    姬雲岫冷笑,“你可知道,太子為了救他,可以取一個完全不相幹的女人;你可知道,姬雲楓為了救他,可以帶兵遠赴東境去剿海匪;你可知道,軒轅仲多少次求他留下,放棄使用同心共血盟。你為他,又做了什麽?三年前官道上刺殺時救了他一命嗎?他把你帶出北州,夠還你的救命之恩了吧!你還敢說,這隻是你和他之間的事?”

    沉默半晌,“也許,我真的對不起他,也許真的一直在傷他。以後,我不會這麽傻。”清珂沉聲道,“若他不在了,我也不會苟活。”

    “哈哈,”姬雲岫大笑,“你以為願意為他死的人隻有你一個?!時清珂,你真的很自信!”語氣不無譏嘲。

    “你又比我好的了多少?”清珂淡淡道,“這一次次的陷害,追殺,你能脫的了幹係?”

    姬雲岫沉默,“雖然不是出自我的意思,但終究是因為我,我承認,是我讓他屢次陷入危險。可你又怎麽可以和我相比?”姬雲岫笑的很傷,“他喜歡的是你,你傷他,他會恨你嗎?不會,他隻會難過。我傷他,他隻會恨我,難過的也隻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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