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鑰從針囊裏起出針,正要紮向明亦胸口大穴,“清珂!”熟悉的女聲,門口突然闖進一人。銀針在半空停住,雲鑰轉頭,一火紅身影躍入眼簾。

    紅霖一進來就癡癡地看著清珂,軒轅仲咳了一聲。察覺自己失態,紅霖紅了臉,走到軒轅仲麵前,低聲道:“二哥。”又偷偷往雲鑰方向一覷。

    “你們出去,針灸結束再進來。”雲鑰淡淡道。

    三人麵麵相覷,軒轅仲率先出了門。等三人出了裏屋,在半空停住的針才落了下來。

    “上京又不去,在北師又不好好呆著,跑來北州做什麽?”軒轅仲黑著臉。

    紅霖看看軒轅仲,又看看清珂,櫻唇張了張,欲言又止。

    “過會就叫阿大送你迴上京,都慣壞你了!”軒轅仲微怒。

    “不要!”紅霖突然抬頭看向軒轅仲,“我不迴去!”

    “北州不安全,若你出了事,我怎麽跟阿姆交代!”

    “不去!”紅霖看向清珂,一咬嘴唇:“我聽說清珂要走,所以,所以跑來看看。”眼裏已彌漫著水汽。

    外屋很靜,紅霖的吸鼻子聲變的特別響亮。

    “謝謝你來看我。聽你二哥的話,迴上京。”說完清珂就向裏屋走去。

    看著素藍的清雋背影,紅霖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失去控製,簌簌落下。

    “風塵仆仆地趕來,這下可知足了?”軒轅仲摟過妹子。

    頭深埋進玄遠仲懷裏,紅霖哽咽道:“二哥。”

    感受到胸前衣襟一片濡濕,軒轅仲輕輕撫著紅霖的背,“丫頭,醒來吧,這一切都當是做了一場夢。別哭,紅霖可是勇敢的好姑娘!”

    “二哥,紅霖好傻呢。”紅霖抽噎著,

    情字麵前,又有幾人不犯傻。

    “不傻,紅霖聰明著,怎麽會傻。明日二哥送你迴上京。軒轅家的紅霖可從來都是快樂的精靈啊!”

    兄妹倆進了裏屋,雲鑰已收針,正收拾針囊,清珂一旁靜立著。

    注意到軒轅仲濕透的前襟,“你沒聽我的話。”雲鑰看著微垂首的紅霖。

    聞言,紅霖一抬頭,迴視雲鑰。

    “真醜,眼睛比兔子還兔子。還是笑著的樣子比較順眼。”

    “又沒叫你看,看不順眼就別看。”果然是冤家。

    雲鑰笑笑,也不爭辯。“我出去看下湯藥好了沒。”雲鑰一走,屋裏的活力仿佛也被抽走,氣氛一下子沉悶,三人略顯尷尬。

    清珂來到明亦床前,床上昏睡多日的男子頰骨微凸,消瘦許多。“你說過你不會後悔,無論什麽結果。這輩子,我不會再欠任何人,除了他!到今天這地步,我們都付出了代價,希望在我走之前,你能醒來。”

    紅霖聽到清珂說到“這輩子,我不會再欠任何人,除了他!”眼眶又簌簌而下。等到清珂說完,大步走上前,扯起明亦的胸前衣襟,“軒轅明亦,人家都說的那麽明白,你還在逃避什麽!!他不喜歡你,說不定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你還癡心妄想什麽!你這天字第一號傻瓜!以為不醒過來他就不會走,就會留在你身邊嗎?你好天真!軒轅明亦,你死心吧!你若再逃避,就一輩子不用醒來,一輩子當縮頭烏龜!”似乎是拚著所有力氣說完,紅霖放開明亦的衣領,撲進軒轅仲懷裏,大聲哭了出來!

    誰比誰傷?誰又知道誰的心在泣血地嗚咽?!

    “怎麽了?”雲鑰掀簾走了進來,才出去一會,這屋裏就成這情景,“怎麽又哭,又不是孟薑女,再哭也哭不倒長城,小心越哭越醜。”

    “要你管。”紅霖抽噎道,抬袖擦了擦眼淚,瞪向雲鑰,“誰是孟薑女?誰要和她比!”

    “孟薑女啊,哭起來的模樣,不要說什麽沉魚落雁,連長城都激動地倒塌了。哪像某人,哭的那麽沒水準。”雲鑰一副神秘莫測樣,隨即又語重心長道,“雖說女兒家是水做的,北州幹旱,你好歹也節約用水,不要這麽浪費眼淚。”

    “你,你也欺負人!”紅霖怒。

    “也?剛誰欺負軒轅公主了?”雲鑰裝模作樣地環顧四周,“誰欺負你了?”在雲鑰拖的老長的聲音中,紅霖哼了一聲跑了出去。突然眼前一亮,雲鑰快步走到明亦床前。明亦的手在動,昏睡中一動不動的明亦,手竟然現在在動!發現情況的兩人人也忙上前。

    明亦的睫毛也在動,眼皮也在顫鬥。開了,開了,眼縫一絲絲地擴大,終於露出微藍的眸子。

    “醒了就好!”雲鑰像是放下一件事。

    聽到聲音,明亦渙散的目光開始聚焦,一個一個看過去,最後定在清珂前。難道是被紅霖罵醒的?

    “不知道之前發生什麽事,既然明亦醒了,法子也用不著想了。”雲鑰看向軒轅仲,“買賣的事是時候結束。”

    “現在要走?”軒轅仲不動聲色。

    “恩,”雲鑰點點頭,“兩國開戰之際,多留不便,在這邊耽擱夠久了。”

    明亦看著清珂的眼神瞬間一縮:“走?”

    “是。”清珂淡道。明亦神色刹時黯然。

    “保重!”雲鑰朝軒轅仲微微一笑。

    “保重!”

    千言萬語,滿腔情感湧上心頭,隻化作唇間輕輕兩字。怔怔地看著一白一藍身影消失於門口,明亦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出口。縱使說過不恨,也都化作怨,怨到心底,深入骨髓!

    雲鑰不僅不慢地走著。通向大門的玉池,池邊倚著一寂寂的火紅身影,眼神哀怨而又強做鎮定看著雲鑰身後一人。路過池邊,雲鑰停住,“我說過我會帶他走,我說話總是算話的。”笑笑,“你該聽你二哥的話。”遞上一個瓷瓶,“這是有主解藥,麻煩給你二哥。”身後一人似乎對火紅身影視而不見,不發一言地跟在雲鑰身後,打紅霖身邊走過,。

    出了北州,天色已晚,清珂跟上幾步,與雲鑰並肩而行。晃晃的明月爬上遠山,升到中空,映的黃沙地一片銀白,月光照亮了沙地上不時可見的一叢一叢綠色。盛夏的夜,北疆的天空深藍。

    微風撩起他們的衣袍,沙沙的腳踩黃沙聲跟著沉默緩行的兩人。摹的,一人停住,另一人也跟著頓住。“在這歇息,明午時到營地。”雲鑰看著清珂淡淡道。

    “不用,直接趕路。”知道雲鑰擔心自己還未複原的身子,清軻很幹脆地拒絕。

    “不想早點恢複功力?”雲鑰斜了清軻一眼,“你七經八脈堵塞,必須每天一次行針過穴,一個月後方可恢複五成功力。”清軻也不答話,隨即盤膝坐下。

    銀針在月光下反著鋥亮的光,看著清軻皺緊的眉,緊咬的唇,雲鑰微微歎息,下手輕柔許多。雲鑰下完針,清軻鬢際汗珠一顆一顆地滑落。

    行針過穴是一門極其高超的醫術,運用這門技藝,必須十分小心,一個不慎針錯穴,不僅僅是病人殘廢問題,性命也可能不保。同時醫治過程中,病人必須忍受極端痛苦。醫史上成功的例子屈指可數,一大半原因就是因為病人忍受不了痛苦而放棄。付出如此多的代價,當然成功的好處也成正比。不僅七經八脈可以打通,功力更上一層樓,對以後修習內功事半功倍。

    月華滿地,聽的汗水一顆一顆落到沙地的聲音。清軻的唇早已咬破,雲鑰微冷的食指觸上清軻的唇,拭去滲出的血,輕輕道,“忍一會。”

    無邊的黃沙地,月華傾瀉,兩少年麵對麵盤膝而坐。有風輕來,吹起少年的發,相互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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