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車子在街道上緩緩的行使,外地來的遊客都跟在車子後麵朝體育場方向如蝸牛般前行。我們並沒有必要跟在某一輛車的屁股後麵,體育場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不如迴去騎自行車了,還能早到體育場,占個好位置。

    我帶著雲珠賣力的蹬著,那個“眼鏡曆”跟在後麵,一個人騎的很慢。雲珠一個勁的拉著我,讓我慢點等著他。我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向前。口裏哼著“妹妹你大膽的坐後頭啊,坐後頭,莫迴呀頭,前麵的道路,9999啊!哥哥我帶著你走啊!帶著你走!”雲珠又開始掐我,不過這次變成了大腿。我哼哼著,絲毫不理會。“使勁掐,我喜歡!”雲珠笑了,嘴裏帶著嗔努。“小心眼!他是我的表哥,不是你想象的情敵。”我舒了一口氣,“怎麽不早說!”我速度明顯的放慢。“你也沒有給我機會,再說我喜歡看你吃醋的樣子。”我心中暗喜,嘴裏卻說,“我早晚被你嚇出心髒病來,看我汗出的!”她坐在後麵摟住我的腰,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將我額頭的汗一點點擦淨。陽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輕鬆許多,大腿充滿了力氣。眼鏡高終於追上來了,帶著滿腦袋的汗水。

    體育場是擁有八個水泥樓梯台階看台的它最多能夠容納5萬人觀看比賽用的足球場。別看這個體育場其貌不揚的,目前它可是越州最大的建築物。它號稱上帝的審判台,而渺小的臣服於它的子民們則在這裏演出了一場場的滑稽戲。

    我們是來的比較早的,交了五角錢的門票,邁步走進這座鋼筋水泥構建的號稱上帝的審判台,而渺小的臣服於它的子民們則在這裏演出了一場場的滑稽戲。

    我們在離主席台最近的二號看台的樓梯上豎起了簡易的太陽傘,在烈日下。我把小板凳放在雲珠坐的台階上,自己則墊了塊泡沫。秋天的陽光雖然沒有夏天那麽毒,依然是讓我們感到口渴難當。好在雲珠早有準備,取出小水壺和水杯,我們一邊欣賞,一邊磕瓜子,那種感覺比上電影院還要爽。

    觀眾們陸續進場了,今天是星期六,各個學校都停課一天,集體組織學生們參加普法教育活動。各個企事業單位的人,政府的工作人員,做生意的,開店鋪的,甚至連街上修鞋的人都趕來看熱鬧,同時為體育場籌集資金進行翻修和改造。

    警察們在看台周圍用繩子圍了一個大圈,每隔5米都有一個荷槍實彈的武警站崗。

    我們每個人備了一個小的望遠鏡。咳,說起這望遠鏡,我現在還想揍那個賣的人。當初我們在街上看到一個穿著破軍裝的一個年輕人在兜售一種據說是部隊淘汰下來的,在演習中首長們觀看用的高倍高清晰紅外線望遠鏡。我們一聽,心裏一樂,有了這個晚上就可以偷看對麵女生們睡覺前換衣服了,當時就買下8個。沒想到迴寢室一用,什麽啊,根本不行。我們立刻迴去找他算帳,大街上再也找不到這個人。我們這個氣啊,多虧老七手巧,改裝了鏡片,調了焦距,又弄個紅外儀裝上去這才好用。不過這一套下來我們虧大了,兩個月的夥食費都沒了。我們四處尋找這個騙子,一個月下來他消失了一樣,我們以為他離開了小城,就自認倒黴。嘿嘿,人算不如天算,一天,我們聽說學校後門有個賣望遠鏡的,而且是那種特好的,我們想了一下,估摸是他,便找了一個同學假裝要把他的貨盤下來騙他去後山。後來的事,雲珠就不知道了。她估計聽說過一個破破爛爛的騙子被人從後山抬下去送到了派出所。

    記得第一次看公審大會是在家裏麵,那個時候我還小,父母騎車帶著我去,還有好多好多的鄰居。他們相互聊著一些粗俗的話,臉上非常的興奮,那場麵都快趕上過年了,就算過年也沒有這麽熱鬧,我當時在想,打槍是不是和鞭炮、禮花一樣,要不怎麽這麽多人看。那次是盛夏時節,天空烈日當頭,人山人海的場麵,流著汗,卻沒有一個大傘,那個年代不流行。父母穿的都是灰綠色的服裝,好像當時人們服裝的顏色都差不多,隻有,灰色,藍色和綠色,如果從天空上看就像一塊塊演練好的方陣一樣。一會穿著白衣服的警察們便押著一群五花大綁的人站在了主席台的對麵,一個自稱審判長的人念著一份長長的審判書,每念到一個名字的時候,他都要頓一下,一名死刑犯就會被兩個警察掐著脖子,推到前麵的一個木框框裏麵,觀眾們此刻就會大聲的鼓掌,喊著口號“打倒現行反革命xxx,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口號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人們激動的有的人連嗓子都喊啞了。公審大會要進行近3個半小時,廣場大柱上的喇叭不停的發出如東方紅、長征難等革命歌曲來振奮人們的情緒。

    我的父母每次迴來都沉默好幾天,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直到後來我上學了,文革也結束了,父母也不再領我去參加什麽公審大會,連遊街的時候都讓我和姐姐待在家裏。我問父親是為什麽,他說,當年領你去看,是因為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得去,不去就有反革命的嫌疑。我又問,那現在呢,為什麽人們還是那麽熱衷看。父親苦笑,人們已經習慣了甚至喜歡上了觀禮,他們根本不是為了看槍斃人犯,殺人有什麽好看的,他們需要的是那種氛圍,心裏上的從眾和對暴力的崇拜。他們參與進來是為了看戲,看台上那些當官的和要死的人的表演,你不是看到了,為什麽要身上綁著繩子,為什麽要掛大牌子,為什麽要頭上插牌子,為什麽要按著腦袋。父親的一連串為什麽把我攪迷糊了。父親下麵的話我更無法理解,公開處決罪犯本來是為了通過懲治罪犯,達到震懾犯罪,進而純化世風,規範社會秩序的目的。但公眾的參與卻讓整個事情變了味道,就像魯迅筆下的阿q一樣。人們帶著狂熱的麻木的心態來看一個個生命的消逝,雖然他們犯了罪,但他們活著就是人,就有尊嚴。法律已經剝奪了他們的最基本的生存的權利,卻還要在他們生命的最後時刻將他們僅有的一點尊嚴徹底抹煞掉,不僅讓他們自覺無法活在人世,連他們的子女和親戚也覺得羞愧難當。父親的話到這裏就結束了,轉身迴到屋裏看書。後來我漸漸明白了父親的話,從此對這種盛大的節日沒有了一絲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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