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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幾日打理,林家宅子一掃先前荒疏變得滿是人氣。林青筠雖隻是林家義女,卻得林家父女重視,兼之偌大宅院隻她一個主子掌管,下人們謹守規矩不敢妄為,倒是十分令青筠省事。


    這會兒她正看著府裏的花名冊,先前府裏新買了人,前院進的人由陳叔做主,內宅則由她掌管。家裏主子少,添人一是為林如海將來上京做準備,二來也是添份人氣。新進的下人多是管著院中灑掃、園中花草等雜事,經過幾日觀察,都算得懂規矩。


    “大姑娘,白鷺姐姐迴來了。”底下的小丫鬟進來迴稟。


    早起她巡視了府中各處,並無疏漏不妥,便命白鷺帶著幾個人去一趟賈家,給黛玉送些時鮮瓜果,順便請黛玉迴府小住。


    “大姑娘。”白鷺進來後迴道:“姑娘得知府裏都收拾妥帖了很高興,恨不得立刻就迴來呢。我迴來時姑娘已請示了賈府的老太太,說了緣故,並邀請賈家三位姑娘過府來賞花,賈老太太允了,說是三日後由璉二奶奶送姑娘們過來。”


    “賈老太太沒提別的?”青筠當即疑惑,遇到這等事賈寶玉能不歪纏著要來?


    “沒見提起別的,大姑娘意思是……”白鷺先是不解,隨之似想到什麽,皺眉道:“倒是有件可笑的事兒,姑娘說起要迴來,賈家寶二爺聽說了,竟撒嬌央求著賈老太太鬧著也要來。姑娘說咱們府裏沒有男主子,不便招待,寶二爺反說姑娘怎麽也俗了,還委屈的跟姑娘鬧著性子,連賈老太太都哄著寶二爺說讓他來,幸而周嬤嬤端出規矩,寶二爺才懨懨的作罷,隻是瞧著賈老太太麵色不太好看。”


    這才是賈寶玉的真性子呢,至於賈母,那點心思不提也罷。


    青筠笑道:“往後時間長了你便知道了,那賈家寶二爺就是那麽個脾性,自小愛混在女兒堆裏,坐臥不忌,但論壞心卻是沒有的。”


    白鷺倒也聽聞過賈家寶二爺的一些風聲,隻是親眼見了更為吃驚罷了。


    青筠道:“既是賈家姑娘們都要來,小宴便得預備起來,另外將聽雨軒收拾出來,好讓賈家姑娘們留下小住兩日。”


    白鷺一一記下,又問道:“屆時宴席如何預備?”


    “設在園中的碧波亭,正對著滿池碧荷,又有一樹石榴花開的正好。指不定妹妹見了詩性大氣,到時候也好鋪展開,方便姑娘們鋪紙研磨作詩吟賦。”接著青筠又仔細交代了如何安置席麵,備些什麽菜品茶點等等。


    忙完此事,林青筠清閑了下來。


    她的治家理念受了黛玉影響,奉行“無為而治”。兩人在初次管家時就審視利弊,結合實際,對林家早先的管家規矩適當調整,重新製定了一套規則。黛玉天生聰穎,心思靈透,覺得道家的理念很合心意,便與她說。她則是覺得如此來十分省事,既不會底下人蒙蔽,又不會凡事親力親為累的不輕,正如企業管理一層套一層,她們隻需管好最上層的管事娘子,加上嚴密的規矩製度,自然能使整個府邸運作起來,且少生疏漏。


    院中的正房,一間做了臥室,半間耳房做小庫房,中間是廳,右麵一間則收拾出來布置成書房。林家旁的倒罷了,唯有書多,林家父女乃至逝去的賈敏都愛書,而青筠也喜讀書,何況平日裏除了讀書作畫也沒旁的消遣。


    鋪開新紙,本打算畫幅工筆打發時間,可勾勒了幾筆便沒了趣味。


    “姑娘瞧著有些煩躁,可是覺得悶了?”白鷺端來香片,正好見她擲下筆立在窗前發呆。


    青筠接了香片啜了兩口,茉莉清香彌漫口中。


    她終究不是古人,對茶不通,慣常喝的也隻有茉莉花茶,十分喜歡茉莉的香氣。及至到了這裏,花茶又稱香片,哪怕不如旁的茶名貴雅致,她卻未改其好。黛玉見她喜歡,還特地尋了最好的香片子送給她,另有各樣花果茶同樣不少。可惜尋不到好的玻璃壺,若不然以玻璃壺來烹製花茶,色香味俱全,豈不是十分雅致。


    提起黛玉倒想起一事,道:“妹妹在下船時給了我一隻荷包,你去取來。”


    白鷺轉身去了片刻,迴來手中便捧著一隻荷塘月色的碧色荷包,上頭的繡活兒十分精致,乃是黛玉親手做的。青筠接過荷包,伸手一摸,從裏麵摸出幾張銀票,共計一千兩。


    “這是……”白鷺大吃一驚,轉而便猜到是怎麽迴事,不由得感歎兩位姑娘果然情誼深厚。


    林如海給的那一萬銀子但是做兩姊妹的花費,並不管府裏的修繕采買日常開銷,所以如今青筠管家理事,一應都是官中銀子。若有別的私下開銷,她自有每月五兩的月錢,另有先前張家夫人給的一些,兼之衣食住行都由官中出,並不缺錢使,但黛玉仍是擔心她不夠用,這才特意將一千銀票藏在荷包裏送給她,前兩天我想細看這荷包上的圖案才發現“內有乾坤”。


    她確實需要銀子做事,隻是卻一直猶豫,不知是否該動用這筆錢。


    或許是矯情,但總覺得不大妥當,再三思慮過,終於有了決定。如今她虧欠林家太多,眼下享受的且不算,隻怕將來大了,林家還要為她的嫁妝終生費心,她便是再有骨氣又如何?倒不如記下這份恩情,往後再圖迴報。


    在船上時閑來無事,她看過賈敏留在京中的幾個鋪子,一家綢緞莊、一家首飾店、一家飯莊,皆生意平平。賈敏當年之所以留著這幾家鋪子,乃是考慮將來迴京,可惜至死都沒能迴去。青筠在行商上沒什麽特別天賦,加上如今身份不可輕易言商,因此幾經考慮選定了人,準備開家書屋。讀書人清貴,如此便是有一日外人得知書屋之主是自己,也影響不大,至於書屋盈利並不強求,書屋隻是媒介,真正賺錢的另有其道。


    “白鷺,聽說你哥哥有意上京?”


    早先她了解過身邊的丫鬟,知道她們各自情況。白鷺是家生子,父母都是林家老人,上麵有個哥哥比她大五歲,今年二十,叫葉鬆。幾年前葉鬆得了場大病,後來雖養好了,身體卻垮了,做不得重活,府裏便沒安排差事。葉鬆閑不住,也無法心安理得讓父母養,便求了福伯開恩放了出去,自己在外麵找份活計糊口。


    白鷺皺眉道:“是呢。哥哥到底當年傷了底子,許多事兒都做不得,何況如今家裏添了小侄兒,開銷越發大了。此迴聽說陳叔帶人上京來,有心求個差事,隻是也不是那麽容易。”


    青筠笑道:“怎麽沒見你來求我?難不成體諒著我做不得主。”


    白鷺忙道:“奴婢不敢,姑娘可別拿我打趣。我是知道自家哥哥的,雖說確實勤快能幹,但實在被身體給拖累了,我哪好張口。我隻想著自己也沒什麽花費,攢的錢多幫襯著家裏罷了,可哥哥卻不肯收,定要我自己留著。”


    “你哥哥是要你留著攢嫁妝呢。”


    “姑娘可又胡說了!”白鷺臉一紅,羞的不行。


    青筠忙道:“是我胡說,我問你哥哥,卻是有件差事找他,隻不知他願不願意?”


    白鷺是貼身伺候的人,這麽長時間以來對她的性子也了解個七七八八,知她這麽說便是有□□分準了,當下喜氣盈腮,忙道:“難為姑娘想起哥哥來,但凡姑娘張口,我哥哥再沒有不願意的。姑娘隻管吩咐。”


    青筠早已定了主意,便不再兜圈子,直接說道:“我打算在京裏盤家小鋪子,做書店,若是你哥哥有意便過來替我照管,連你嫂子我一起用了。隻是有一件,你哥哥如今早不是林家人,你嫂子更不是,若要在我這兒做事,是要簽契的。”


    白鷺聽了神色一鬆,笑說道:“這是姑娘恩典呢。若要幫著姑娘做事,自然得簽身契,如此來哥哥嫂子也做得安穩。”


    “那就好,過兩天就有人往揚州送信,你給你哥哥帶個信兒,讓他盡快過來。”青筠提出要身契,一是求自己放心,二來也是了解此處人們的心理,平民百姓多不易,反不如托庇官門。先前葉鬆乃是重病剛愈沒得差事,若為林家下人字不能去別處做事,因此才求福伯外放,眼下幾年過去,為生計,隻怕葉鬆更願意重新賣身林家。


    白鷺得了這件喜事,連連謝恩。


    “你去將陳叔找來,我有事問他。”青筠道。


    “是。”白鷺讓相思進來服侍,自己親自去請陳叔。


    不多時白鷺便將陳叔請來,因著男女避諱,陳叔隻站在書房門外,隔著一道影影綽綽的紗簾。陳叔本是林家的二管家,乃是福伯一手□□陶冶出來的,辦事很是得利。


    “勞動陳叔過來一趟,是我有些事不懂,特找陳叔詢問。”青筠言語客氣。


    陳叔聞言忙躬身迴道:“大姑娘有事隻管吩咐。”


    “並不是咱們府上的事,倒是我一點私事。”青筠知道這邊的大小事情陳叔都要報給福伯,福伯自然會視情況告訴林如海,再者,這點子事她也沒想瞞著林如海或是黛玉,所以說起來也坦然:“我想在京城裏盤間鋪子,權作無聊消遣,打發時間。找你來就是問問,一間鋪子得費多少銀子才能買下來?”


    陳叔略微吃驚,卻沒質疑,隻盡責迴答:“這事兒倒沒打聽,大姑娘若有意,奴才出去細問問。”


    “你先說說大概。”


    “迴大姑娘,這要看鋪子的地段和大小格局,實在難說,再者京城寸土寸金,若是地段好的鋪子,隻怕拿銀子也難買。”陳叔這倒是實話。


    青筠忖度片刻,道:“你說的也有理。這麽著吧,你即刻去打聽,不必在熱鬧繁華的主大街,挨著的副街便成,鋪子麽,我打算開家書鋪,雖不必多大,卻有個小院兒最好。”


    “是。”陳叔應了,當下府中無事,便親自帶著人去尋可靠牙行辦這差事。


    原以為這事怎麽也得幾天,不料兩日後就得了迴信兒,陳叔找了牙行親自跑了一趟,選中了三間,報給她定奪。青筠誰聽陳叔講了,但總想自己親眼瞧瞧,便命備車,隻帶著白鷺百靈兩個,由陳叔作陪出門去。


    第一家地段很好,竟是在主大街,三間門臉兒兩層樓帶小院兒,十分寬敞,原是一家飯莊。可惜要價極高,根本不還價,反正對方不愁賣不出去。青筠見了也沒耽擱,隻說看下一家。第二家地段也不錯,挨著主大街,兩間門臉兒、單層,卻沒有小院兒,青筠覺得不好,又去看第三家。第三家同在副街,從主街口轉過來走不了幾步路,兩間半門臉兒、兩層帶小院兒,要價四百多兩銀子。


    林青筠帶著帷帽,親自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兒,覺得挺不錯。


    陳叔道:“大姑娘若滿意,這價錢還能再談,隻是對麵有家幾十年的老書鋪,左近大小類似鋪子也不少,隔三差五便有新鋪子開起來。”


    陳叔的言外之意便是競爭太激烈,很多鋪子難以為繼關門了。


    青筠卻是眼睛一亮,笑道:“不妨事,有競爭才好。價錢你再談談,這鋪子是不錯,但四百多兩太高。”


    陳叔便去與牙行交涉,牙行又和房主商議,最終敲定了一個價格。陳叔過來稟報道:“大姑娘,房主同意以三百八十兩轉手,隻是房中一應東西都沒有的。”


    “我原也不需要那些東西,就三百八十兩。”青筠敲定,白鷺便將銀票給了陳叔。


    牙行陪同一起去銀莊兌換銀子,畢竟比起銀票,現銀更可靠。之後與房主錢貨兩起,雙方拿著房契去衙門過戶,付過牙行傭金,此事便算完了。


    等著陳叔轉迴來,青筠已根據鋪子的規格有了打算:“今天辛苦陳叔了,隻是還得再勞煩陳叔一迴。這房子我打算修整一番,另要添一批東西。”


    青筠要開的是書館,兩間半門麵十分寬敞,並不隔斷。仿造現代書店模式,左右靠牆各設一麵書櫃,正中設四方形半人高書櫃,如此左右太空蕩,便擺上兩條長桌,設置配套長椅,來者皆可取自己喜歡的書籍就地觀閱。櫃台便設在正對大門靠裏的位置,還可選些梅蘭竹菊等清雅應季的花草盆栽擺放,順著樓梯可入二樓,二樓可設不同書室,書室內文房四寶齊備,可供來者三五相聚探討詩文,亦可將文章見解留於書室內,待後人觀之論之。


    陳叔聽著是新鮮,怕是很得學子們的心意,隻是……


    陳叔猶豫道:“大姑娘此舉確實不錯,可如此來花費不小,隻怕店內的收支難以平衡。”


    簡而言之,如此來便是賠本買賣。


    青筠點頭道:“這我也知道,所以也沒想著靠賣書賺錢。後麵小院兒內設茶房、糕點房,店內書冊隨人取看,二樓書室卻是要收些費用,如此可享用基本茶水點心以及室內一應陳設,若另要茶水點心則要相應使費。”


    陳叔想了想,口中笑道:“大姑娘這法子好,新巧有趣,文人學子們齊聚總不能沒了茶水,怪不得姑娘說不靠賣書賺錢。”說著又道:“此舉定事能成的,隻是如此來別家必是跟隨,那時生意就難做了。”


    “跟風古來有之,怎能避免,可陳叔看那些百年老店,為何能屹立不倒?”青筠早想過這個問題,緩緩說道:“同樣的模式誰都能竊用,但咱們家搶占了先機,在讀書人心裏已是不同。再者,咱們的茶水、點心皆要有自己特色與秘方,方不至於與別家混於一談,另則、在經營上須得時常推陳出新,惠及顧客。”


    陳叔聽的似懂非懂,卻覺得言之有理,很是觸動:“大姑娘所慮的是。既然大姑娘已有主意,隻管吩咐便是。”


    “勞累陳叔了。”青筠口中稱謝,打算等著事情忙完一次性封個紅包做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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