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衡眼見著兩個守衛隻不過端著兩支最為老舊的步槍而已,卻表現得如此不可一世,不由得怒從中來,心中暗想著即便自己手無寸鐵,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將其製服,瞬時而動,不需三五秒鍾的時間,就可以讓他們跪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然而這個念頭隻在他的腦中一閃而過,最終卻沒有落實到行動上,一來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整座基地戒備森嚴,即便能走出這個門口,想要再如法炮製地突破其它出口,簡直難比登天;二來則是張克易剛才說的那番話中,似乎隱約間透漏出了另外一層意義,他一時間還沒能加以理解,以至於心中被好奇和疑問充滿,就想著要再轉迴身來問個清楚再說……

    恰在此時,走廊裏傳來一陣不緊不慢地腳步聲,緊接著韓四立在門口,顯然是衝著先前兩個守衛和正衡之間發生的衝突而來,劈頭蓋臉地將他們訓斥了一頓,繼而才揮揮手,將他們趕到外麵後,這才邁步走進了房間,堆出一副笑臉來,對著正衡道:

    “老弟和張先生聊得怎麽樣了啊?你們一個是德高望重的前輩,一個是年少有為的英雄,上峰能夠得到兩位忠臣良將的輔佐,今後何愁大事不成啊……”

    正衡正一肚子的晦氣無處潑撒,見韓四竟然如此說,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後道:

    “韓爺搞錯了吧,我隻是一介平頭小民,畢生追求不過是溫飽富足而已,什麽國家大事既沒能力參與,亦是絲毫不感興趣。再者說了,您的頂頭上司何等本事,足可以說是唿風喚雨般的人物,隻要動動手指,自然有無數人馬首是瞻、驅馳左右,多一個不顯多,少一個不顯少,完全沒有必要豢養我這樣的閑人,以至於讓‘忠臣良將’們為與我為伍而蒙羞吧……”

    正衡字字珠璣,極盡諷刺之能事,本以為韓四聽後就會登時發飆,卻沒想到他隻是“哈哈”大笑道:

    “正老弟過謙了,單憑你這一張巧嘴,就可勝卻十萬精兵,更別說你我可是多年的故交,彼此知根又知底的,你有什麽本事,哥哥我還不清楚嗎?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現如今天下大亂,到頭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與那些不入流的草寇,以及隻會打官腔的政府高官們相比,上峰可謂是個不世出的人傑,他日一旦大權在握,整個天下可就盡歸其有了,你可不要因為一時意氣,錯過了這個封侯拜相的大好機會啊……”

    韓四說得如此露骨,正衡這才從中聽出了一些苗頭,忍不住在心中竊笑了一番,並未理會韓四的“盛情”,反而轉身對著張克易說:

    “我記得先生剛才跟我說,令尊一直都致力於輔佐的是那個人魚摩曼,怎麽時至今日,您卻要調轉船頭,轉而支持起戴老板來了?難道所謂的‘天命所歸’,也會根據時局的變化,隨意轉移到別人的身上嗎?如此新奇的命理,晚輩不才,倒是頭一迴聽說……”

    沒等張克易開口,韓四卻先搶著說道:

    “什麽狗屁的‘天命’,這年頭有槍有炮的就是老大,更別說十二副鎧甲已經到了我們的手中,隻要在這島上將最後一副翻找出來,還有誰能阻止戴老板他老人家君臨天下?至於那個什麽人魚摩曼,料想單憑他一己之力,也不敢跟我們軍統作對,孰強孰弱,不用我再細說了吧?”

    正衡聞言心中暗想到:難怪張克易幾次三番地說他是被囚禁在這裏,原來他根本就和韓四站立在不同的立場之上,雖然有著找尋最後一副鎧甲的共同目標,可又試圖擁立不同的人成就大事,令得這事越發朝向複雜的局麵發展了……

    當然,韓四作用軍統這個後台,並且已經將十二副鎧甲收入囊中,無疑在這場比拚中占據了上風,而張克易雖然在江湖上頗具名氣,畢竟無法與政府機構相抗衡,現如今他更是淪為韓四的階下之囚,誰勝誰敗似乎早就已經不言自明了吧。

    老實說,正衡對此並不過分關心,畢竟在爭名奪利的比拚上,無論冠以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沒人可以實實在在地站立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對方的行為加以指責。

    正衡原本就置身事外,隻不過機緣巧合之下才被卷進了這場陰謀當中,越是得知了更多的真相,反而對此越是興致索然起來。眼見著韓四和張克易都有意拉攏自己,非但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反而十分明確地感受到,一旦答應他們當中的任何一方,勢必會將自己置於無比險惡的處境當中,正是所謂的“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夠攀爬到權力頂峰的人,哪個不是隻可共患難不能同富貴的角色,一旦深陷其中,誰能保證到頭來不會落個兔死狗烹的結局?

    想到這裏,正衡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趕緊再次對韓四表明他的態度,並且問孫殿英和石原隆泰是否已經在走遠,如果可能的話,他倒願意追趕上他們,一同離開崇島……

    雖然對於韓四是否會對自己網開一麵有所懷疑,可一想到兩人之間畢竟存有不淺的交情,正衡還是覺得有必要做出嚐試。沒想到話音剛落,反倒引得張克易大笑不止,臨了才說:“早就告訴你了,隻要進得這個門來,管你跟他有多深的交情,再想離開可就沒那麽容易了。人家表麵是在央求你入夥,實際上是讓你做出選擇,是生是死隻在一線之間,至於別的出路,就沒必要再癡心妄想了……”

    張可以說得凜然,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正衡轉過頭來望向韓四,隻見他雖然嘴上不說,可神情甚是複雜,一麵是毫無疑問地證實了張克易的說法,一麵又分明在顧及著和他的兄弟情義,不忍將那些狠話如是道出,過了良久,這才顧左右而言他地開口說:

    “兄弟我雖然出身行伍,可也在江湖上混跡了多年,深知‘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道理,然則古語亦有雲‘君子不利於圍牆之下’,兩位都有傑出的才能,何苦非要食古不化、逆勢而為呢?要知道現在正是上峰用人之際,一旦大業事成,榮華富貴倒在其次,還有更加難以想象的好處等在後麵——鎧甲蘊含的能力想必老弟你已經見識過了,其實那還隻是九牛身上的一毛而已,如果有幸得到戴老板的賞識,將其中的一副賞賜與你穿著的話,那你可就超脫了常人肉身的限製,等同於升仙成神一般了……”

    韓四說得玄之又玄,正衡剛想針鋒相對地取笑一番,卻聽到張克易接話道:“不就是能夠長生不死嘛,也算不上什麽天大的好處,更有可能是種悲哀——神也好,仙也罷,絕對不會為世俗的利害衝突而勞心勞力,與之相比,空有一副不死之身,卻終日生存於汙濁的環境之下,即便被人山唿‘萬歲’,又豈敢妄自與天宮比高?”

    韓四賴以自豪的東西,卻被張克易隻用三言兩語,就貶損得一文不值,令得他不由得沉下臉來,隻是可能礙於張克易的身份特殊,這才強忍著沒有發作而已。

    一旁的正衡聽聞此言,如同在心中投下一塊石頭一樣,頓時激蕩起無數的漣漪——從對方的話語中,能夠得出的唯一結論,無疑指向那十三副鎧甲,具有讓身穿的人長生不死的神奇作用。這話若是隻從韓四口中說出本沒有什麽,可張克易卻間接地加以證實,不得不讓正衡又多了幾分相信。然而不死之身終究隻是無數人追求過,到頭來卻不可得的虛幻傳說而已,區區一副鎧甲,縱使再怎麽神奇,又豈能超脫自然規律的束縛,這事怎麽聽起來那麽不靠譜呢?

    可先前的種種經曆表明,所有表麵上看起來玄之又玄的事情,並非都是空穴來風。韓四和張克易既然處在彼此對立的立場之上,卻又對所謂的“不死之身”報以相同的態度,僅從這點上就足以判斷,那些鎧甲所隱藏的秘密,遠超過尋常人能夠想象到的極限,難怪兩大陣營的人,都要將集齊鎧甲看做是完成他們願望的必經之路了。

    有那麽一瞬間,正衡甚至動了念頭,想著幹脆應允了韓四的要求,倒要看看究竟還能借此探尋出多少秘密來。可正在他還有幾分權衡不定的時候,一直黑著臉的韓四忽然撇開張克易不理,直接衝著他道:

    “正老弟如果還是拿不定主意的話,哥哥也不為難你,我這就待你去見老板,如果她還不能說服你的話,就隻能說咱們兄弟無緣共事一主了,是走是留,全憑她老人家發落好了……”

    正衡心下一驚,脫口道:“戴老板——也在島上?”

    “不是——”韓四糾正道,“我說的是二老板,川島芳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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