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兩個人已經跑到了半山腰,可正衡轉念一想,不能把那個女人丟下,便又重新折返迴來,這一來一去,河水已經漫過堤岸,眼看這就朝山丘湧去,那個女人一轉眼的工夫,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沉入和河水中,正衡心下焦急,大聲唿喊起來,可始終沒有見到她再浮出水麵。

    正衡先前正是考慮到,女人被他捆綁住了手腳,即便是不懼水淹的人魚,始終無法動彈,萬一這河水漫漲的時間太長,那她的性命可能堪憂。可畢竟還是來晚了半步,眼見著河水滔滔,他唯一能做的,也就隻是按照先前的計劃,暫時退卻道山丘頂上再作計議了。

    正衡剛剛拿定了主意,卻見夏侯水正朝他拚命地打著手勢,並且好像還叫嚷著提醒他什麽,但因為河水湧動的聲音太過巨大,他聽得不甚分明,隻覺得當下的局麵雖然混亂,卻顯然還沒到無法掌控的地步,夏侯水如此魂不守舍,難不成是發現還另有別的危險正在向著他們靠近?

    正衡天生就有一種對於潛在危險臨近的警覺性,此時見夏侯水舉止異常,立刻就轉過身來,但見漫漫河水當中,相繼出現若幹形似大魚般的東西翻滾而出,繼而再沉入水下,上下沉浮間,直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而來。

    正衡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東西哪裏是什麽大魚,而是眾多和先前那個女人衣著相同、身形相似的——人魚。

    見此情景,他也不禁頭皮發麻,可隻略微愣了一下,立刻就警覺起來,趟著已經齊膝深的河水,朝向夏侯水跑去。夏侯水在半山腰上,見正衡終於發現了危險,側著身踮起腳,就等著他一趕到,便和他一起奔著山頂逃去。可河水的漲速太快,加之山丘上的泥沙一經浸泡,又軟又滑,正衡已經在竭盡全力地保持住身體的平衡,可還是一連摔了幾跤,更糟的是每次跌倒,都會順帶被河水卷著後退幾米,以至於他費了半天的力氣,卻幾乎沒能向前奔逃多遠,一轉眼的工夫,河水已經到了他的腰間……

    正衡幾經嚐試,卻不得不麵對這樣的困局,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心下就感到一涼,可越是著急,就越是腳下沒根,平日裏登山如履平地一般,卻不想現如今隻是區區的河水,就把他搞得如此狼狽。

    夏侯水見狀也是暗自替他著急,幾次都想著撇下正衡不管,先求自保再說,可到頭來仍舊咬著牙留了下來,形勢危急,為了協助正衡,他隻得將上衣脫了下來,自己拉著一條袖管,再將另一隻向下一拋,想在正衡接住後拉他上來。

    然而隻憑一件衣服,還是不足以將兩人連在一起。正衡眼見著袖管就在自己腦袋上兩三米遠的地方飄來飄去,嚐試著伸手抓了幾下,可卻次次失手落空,正待他想著再試一次,腳下發力蹬了一下,卻還沒等完身體全躍起時,冷不丁地感到有人從後抓住了他的腳踝,並且開始向著水下猛的拖拽起來。

    正衡在水中掙紮了半天,體力早就行將耗盡,如果說還有所剩餘,也全部都傾注在了方才那一躍上,此時腳底雖然還沒完全脫離開水下的爛泥,卻與騰在空中無異,猛然被人拉住腳踝,整個身體猶如供人隨意操縱的木偶一般,立時就打橫了過來,毫無著落地向著水麵砸去。

    千鈞一發之際,他能夠做的就隻是胡亂擺著雙臂,沒想到竟然被他鬼使神差般的地抓到了夏侯水的衣袖——此舉等同於落水的人緊抓著救命的稻草一般,完全是出於無心,正因如此,在正衡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可能會禍及夏侯水,想要立刻放手的時候,殊不知已經來不及了,向下跌落的力道,經由衣服,已經全部傳導給了對方,使得他未等做出半點反應,就被硬是一起拖下了水……

    兩個人幾乎在同時落水,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立刻起身站直,可事情顯然不如他們料想的那般簡單。夏侯水水性雖好,可被正衡這一拉之下,直接從高出跌落,落水點距離不斷上移的河岸著實有些距離,雖然很快就自水中探出頭來,可腳已經夠不到水下的土地;至於正衡這邊,比起夏侯水來更顯淒慘,先前把他拖下水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以至於他自落入水中後,不管如何撲騰,始終無法擺脫腳腕上的那股外力,情急之下,接連嗆了幾口又苦有鹹的河水,耳朵嗡嗡作響,鼻子更是一酸,要不是身在水中,十有八九是要立刻掉下眼淚來了。……

    正衡隻感覺精疲力盡,動彈不得,可一想到若是再不能快點脫困的話,便有溺斃的危險,求生的本能再一次占據了上風,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用還能自由活動的那隻腳,朝向身下狠命地胡亂蹬踹了幾下,剛好踢在拉住他腳踝的手臂上。

    他隻感到身體一輕,立刻借著浮力的支撐,猛地從河水中探出頭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待到他終於緩過勁來,這才發現,才這麽一會兒而已,周遭所有的山丘,幾乎都已經沒入到了水中,唯有遠處的四麵牆壁和頭頂的“繁星滿天”,一如他剛進來的時候一樣,沒有顯露出任何變化。

    這麽看來,先前被他俘虜的那個女人所言非虛,原來真的並非是河水漫過堤岸,而是墓室正當中的這塊地麵向下沉降到的水中……

    不管怎麽說,指望著山丘提供躲避的場所已經不可能了,最近的陸地也在數十米開外的牆邊,四下裏都是漫漫的河水,水中還有不知多少人魚在周遭逡巡,對於他們來說,這次真可謂是遭遇到了前所沒有的困難。

    可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在心底生出掙紮求生的鬥誌來,一望夏侯水就在距離他七八米遠的地方,便想著先和他匯合在一處,如果能和他形成互為犄角之勢的話,或許就還能抵擋上一陣。

    想到這裏,正衡趕緊向著夏侯水遊去,眼看著就要到了近前,卻見夏侯水原本露在外麵的腦袋陡然向下一沉,隻剩下氣泡不停地自水下“咕咕”地冒出。

    正衡在心底暗叫了聲“不妙”,就想翻身入水去找夏侯水,就聽到身後響起水花翻滾的聲音,隨即就有什麽東西驟然自水中躍出,以超過他半個身體的高度,自上而下地壓了下來。

    正衡此時也算是臨危不亂,關鍵時刻,還能借助水麵反射的倒影來對自己的處境加以判斷,而不是傻乎乎地將時間浪費在轉身觀察上。

    身後的東西雖然來者不善,可他也算是有了防備,隻向著邊上使勁劃了幾下水,就已經閃出了一個身位出來。

    恰在此時,那東西早已經“啪”的一聲,正砸在他剛才所待的地方,沒等他看清楚來襲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就見她又快速地潛進深水裏了。

    躲過一擊,正衡驚魂未定之餘,再次惦記起夏侯水的安危,可像上次一樣還沒等他有所行動,麵前就再次騰起一股不小的水柱,不過這次正衡看得分明,隻見從水中躍起的竟然是個年輕輕輕的女孩,樣子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上身幾乎全被濃密的長發遮擋,露出一張稚氣未脫卻的臉龐,下半身卻赫然顯出一條碩大的魚尾,猶如錦鯉一般色彩斑斕……

    這倒是與正衡印象中的人魚形象相類似,隻是不知道先前他們俘虜的那個女人既然也是人魚,為何卻生有一雙人類的腿腳,難不成她們並不是同類?

    這個念頭隻在正衡的腦中一閃,隨即他就意識到自己此時不得不麵臨著選擇:是為了活命而拚死反抗,還是顧及到對方尚且年幼而手下留情?

    照道理說先前正衡對於人魚的襲擾,隻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可大概因為眼前這個女孩實在太過年輕,竟然沒有像她的同類一樣,要麽從水中下手,要麽從背後偷襲,而是選擇了一條最為失策的攻擊路線,未等近身,就先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正衡的麵前。

    雖然沒有武器傍身,可對正衡來說既然已經看清了對方的來路,心中便已有了七八分反擊製勝的把握,隻不過一旦出手便很難掌握輕重,他雖無傷害女孩的意思,可畢竟拳腳無眼,實在不是人力所能掌控!

    他稍一猶豫的工夫,女孩已經近至身前,再像上次一樣躲閃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他隻好把心一橫,準備迎麵抗擊,迅即已揮出一記猛拳,女孩若是被它一擊即中,即便沒有骨斷筋折,至少也會受到不少皮肉上的苦楚。

    可拳在中途忽變為掌,因為正衡冷不丁地想出了個折中的辦法來——如果能將女孩擒獲,而不會傷害到她,自己手上更是多了個人質,說不定可以據此成為保全性命的籌碼,那豈不比起一直這樣被動挨打要強?

    計議已定,他便故意買了個破綻,引得女孩直朝他的胸口襲來,等到足夠靠近的時候,他先前支在外麵的手忽然調轉方向,從女孩的腰眼和手臂間的縫隙中劃過,隻一下就精準無誤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借著對方向下的衝力,再猛得一拉,硬是將女孩的身體在空中扭轉了半圈,待到落入水中的時候,已經被他一手扭住手腕,一手扼住了咽喉,生生地製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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