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的誇耀在正南感覺有幾分受之有愧,因為剛才他所做的這番分析並不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而隻是在發現楊峰是整件事的幕後元兇後,為了拖延時間而絞盡腦汁的一通說辭罷了。尤其是最後講到richard的死亡經過時,連他自己都隱約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隻在楊峰的提醒下,他這才恍然大悟,繼而望向祭台的另一側,視線落在同樣被綁縛在石柱上的周曉茹身上。

    周曉茹一襲晚裝早已經又髒又破,手臂和脖子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此時被綁縛在石柱上,也不知是因為過度的勞累和驚恐,還是聽到了他和楊峰之間的對話後心有愧疚,一直壓低著頭,不敢直視正南的目光。

    正南恍然大悟,心中暗罵自己真是愚蠢——當時周曉茹和楊峰同時從大廳掉落到了地下一層墓室裏的,如果楊峰想要利用那段時間殺死richard,絕對沒有辦法繞開周曉茹的道理,唯一的解釋就隻能是她早就參與其中,根本就是楊峰的同黨了。

    正南頭皮發麻、胸口疼痛,雖然他之前曾經懷疑過周曉茹所站的立場,可一旦確認無誤,在他內心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取人性命畢竟非同小可,眼前這個比起綠水還要柔弱的女人,到底是在什麽情形下非要殺死別人呢?而眼下,她也被楊峰當成了祭品,這又是怎麽迴事?

    楊峰嗬嗬一笑,慢慢走到了周曉茹的身旁,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在她的臉頰上撫摸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對著正南說:“曉茹是個好女人,死心塌地地跟了我兩年,可惜我可不是什麽值得托付的男人,當初之所以選她留在身邊,隻是為了今天的升仙大計罷了。我想要幹什麽對她來說算不上秘密,唯一是她不知道的恐怕就是她不會跟我一起升仙成神,而是要充當祭品當中的一個吧。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人生就為了爭名逐利而來,所有選擇都像是一場賭局一樣,今天你們八個人輸掉了性命這一籌碼,隻能怪當初選錯了下注的對象,卻怪不得我的心狠手辣——曉茹,你說對不對?”

    周曉茹臉龐上滑落了幾滴淚珠,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或許是被楊峰的言語刺激的夠嗆,用力搖動了幾下腦袋,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甩脫開來。楊峰索性放下下周曉茹,重新迴到正南的身邊道:“richard這個美國人身強力壯,我從後麵偷襲他的時候遭到了前麵不曾想見的反抗,搏鬥中手中水果刀被他打落了,眼看著就要失手,好在曉茹她當機立斷,從地上撿起刀來幫我了結了他的性命。那時頭頂已經傳來了‘咚咚’的聲響,我知道你們很快就會打開機關下到下麵,所以才沒顧上檢查richard是否已經咽氣,打開石板,將他順著石階推進了下麵一層,在拉著曉茹迴到了一開始站立的地方……”

    令正南極為憤怒的並非隻是楊峰的所作所為,更是他在講述時平淡得異乎尋常的語氣,就好像被他殺死的並非是三個活生生的人,而隻是雞鴨豬羊之類的牲畜一樣尋常至極。然而他還是強壓著怒火,一方麵不想因為意氣用事而招致之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另一方麵他又隱約覺得楊峰的敘述中,關於周曉茹在整件事中所充當的角色的描述還有幾分牽強,其中似乎隱藏著什麽即便是楊峰自己也不知曉的隱秘事情,可正南對此一時間又理不出個頭緒,隻好把注意力轉迴到應付楊峰上來。

    他說:“這段經曆倒是經過倒是我沒料想到的,不過也從給一個側麵印證了我先前的猜測:按照你的說法,richard竟然沒有如你所願地束手待死,反而是拚死反抗了一番,一直堅持到了我們下來的前一刻,甚至在臨死的時候還給我了誰是兇手的提示,這麽多‘意外’湊在一起,而你卻沒有從《歸藏》中預測出來,這樣說來,你現在又憑什麽信心滿滿地堅稱自己一定就會借助殘卷的幫助而得償所願呢?”

    正南的先前的既定計劃就是要從楊峰的行動中找出有悖於他自信的佐證,richard的死剛巧為他提供了支持。事實上正南這番話似乎正好觸及到了楊峰的痛處,令他一開始張了張嘴巴,卻沒發出半點聲音,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顧左右而言它地問道:“老弟也算是對《周易》有所涉獵的人才,可知道這類占卜書籍的本質是什麽?”

    正南莫名其妙,一邊在心中揣摩著楊峰的用意,一邊試探著迴答說:“眾人皆知《易經》實為‘卜筮’,而‘卜筮’簡言之就是對未來事態的發展進行預測,《易經》便是總結這些預測的規律理論的書。中國古代有不少類似的‘卜筮’書籍,其中最為知名的就是《易經》所包含的《連山》、《歸藏》和《周易》,當然前兩者據說都已失傳,如今《歸藏》重現人間,我猜你大概是對這本殘卷另有獨特的見解,不然也不會不合時宜地提出這麽個問題吧!”

    楊峰說:“這是自然,你我都算是讀過些書的人,討論起卜筮占卦來沒必要拘泥於旁人的觀點或者結論,隻從自身的看法出發,想到哪裏說到哪裏就好,反正這又不是在做工作報告,也沒領導就此評判高低優劣……”

    正南是沒有琢磨出楊峰的用意,可又樂得多了個拖延時間的話題,便順著對方的話茬說:“千百年來對《易經》的解讀何止萬千,可仍舊還是百家之言莫衷一是,或許正是由此才成就了經書之奇,現在非要讓我說出什麽新意來,一時還真不知道從何談起,還是先聽聽你的高見吧……”

    楊峰也不謙讓,立刻說:“好,一直以來我都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既然所謂的‘卜筮’就是對事物固有規律的某種預測,那占卜之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類似於對預測進行解讀的密碼。無論《連山》、《歸藏》或者《周易》,本質上都是用獨特的密碼所做的記錄,因為遵循著我們現存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發展規律,這才具有某種先知性,或者說是對未知事物的可預測性……”

    楊峰的話十分拗口,正南費了些力氣才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免大失所望起來。他之前還當楊峰能夠提出什麽驚天動地的理論,可見對方無非就是老瓶裝上新酒,用現代的語言和詞匯對古人早就做出的結論加以詮釋罷了,非但毫無新意可言,甚至比照起自己先前的說法來更加玄奧,哪有半點像是對《易經》本質的解讀?

    話雖如此,正南暫時還不想打斷楊峰的陳述,隻是一邊若有似無地聆聽,同時分出一些精神轉而思考起了下一步該如何脫困。

    “……我們可以搓出這樣一種假設:《易經》的作者掌握某種尋常人並不懂得的技術,運用在我們所在的世界裏時,足以令這種可預測性成為可能。可問題是,在一個複雜到了任何細微的變化都能改變未來進程的世界裏,在‘蝴蝶效應’或者‘平行宇宙’等理論物理學定律的作用下,若想憑空達成這種可預測性顯然是件極度困的事情,但《易經》顯然能夠無可辯駁地做到這點。基於黑格爾‘存在即為合理’的觀點,總歸有一種恰當的理論可以解釋這種現象的發生吧!”

    正南沒有想出半條逃生的計劃,卻先被楊峰的話攪和得竊笑起來,等他說到這裏時再也忍不下去了,用略帶嘲諷的口吻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說,古代有人通過穿越時空的方法,將發生在未來的事記錄下來後再用密碼寫成了《易經》?”

    “吼吼,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這種說法頂多也就能解釋諾查丹瑪斯之流的現象,對於《易經》來說則是完全不能成立的。試問,如果你生活在夏商周的時代,卻擁有穿越時空抵達任何一個時間和空間節點的能力,你難道還會迴到起點去著書立說,唯一的目的就是讓後人知道你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退一步說,即便真是如此,與諾查丹瑪斯預言後世發生的大事相比,《易經》的作用則是幾乎可以對過往、現今以及未來的任何存在進行有效的卜算,這恐怕也不是某個或某幾個具有穿越時空能力的個人能夠完成的工作吧!”

    這個迴合的爭論顯然是楊峰占據了上風,可正南卻並不服氣,隻說依照他的說法,一切又都迴複到了不可預知的範疇之內,無法得出一個至少說得過去的結論了。

    楊峰伸出食指在空中擺動了幾下後說:“不對,我有一種看法或者說是理論,並且不僅僅是‘說得過去’的程度……”

    見正南現出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楊峰繼續說:正如我前麵所講,這個世界雖然複雜卻並非是完全沒有規律可言。舉個例子,一道初中課本中的代數題目,可以被看做是存在於二維空間裏的平麵圖畫,對於我們來說,可以利用已知的條件,再輔之以既已存在的定律或者公式,解出答案。如果把已知的條件當成預測的基礎,把定律或者公式看做預測方法的話,那麽解題的過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豈不就是‘卜筮’了嘛!

    當然,對於二維空間中的直線或者角度來說,人類的這一解題過程顯然是無法理解的——這是一個建立在直線或者角度都是可以進行思考的生命的基礎之上所得出的謬論而已,卻可以被我們推而廣之的引申到先前討論的那個問題當中。你知道,我們人類是生活在三維空間加上一維時間所組成的四維時空當中,時間軸的不斷延伸構成了社會持續發展的基礎,同時也製造了無數不確定的因素,若想對未來加以預測顯然存在著極大的難度。然而,對於另外一個高於我們存在的維度裏的生命形式來說,這或許隻是一道簡單的初中代數題目而已,解答起來可以說是毫無難度可言!

    正南認為楊峰的說法的確新奇,因為運用了不少他並不精通的物理學理論,讓他一時間還找不出否定的破綻,不過他轉念一想,不免又覺得可笑起來,開口道:“對於你這樣一個迷信於成神成仙之道的人,竟然會嚐試運用科學來解釋玄學領域的難題,這未免有些太過牽強了吧?”

    “我不迷信任何未經證實的東西,幾遍是你口中所謂的‘科學’在我看來仍舊隻是在我們所在的維度存在的一種適用於局部的理論而已——”楊峰一臉平靜,不容辯駁般地繼續說,“另外,‘升仙成神’這四個字或許在你看來有幾分可笑,不如我更換另外一種說法好了——我現在做的,就是要突破四維時空,進入到高於我們的存在的另外一個維度世界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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