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一瓶的波爾多幹紅幾乎都是被正南喝掉的,此時他躺在床上直有種頭痛欲裂的感覺,不過迴想起大金牙結賬時鐵青著臉的那副表情,便覺得所受這點苦也就不算什麽了。

    時值傍晚,小妹見正南醉醺醺的便給他泡了杯濃茶放在床頭櫃上,打了個招唿後下班了。

    房間內一片漆黑,正南感覺腹中的鵝肝混雜著紅酒直往上翻湧,心想大金牙真是個土包子,竟然連“白肉配白葡萄酒”這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這兩萬多塊從他手上花出去都有幾分不值,估計他從頭至尾都沒品出法式大餐的味道來,而在每吃一口時都要算計一下值多少錢,那種鈔票被硬生生嚼碎吞下肚去的感覺對他來說肯定不很好受。

    正南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琢磨著自己其實也不容易,自從迴來後已經連上了兩趟廁所了,若不是想讓大金牙出點血的話,他倒寧願選擇吃火鍋了。

    正往樓梯口的洗手間走時,忽然聽到有人咳嗽了一聲後說道:

    “你小子怎麽看?”

    正南本來暈乎乎的,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一嚇,酒立刻就醒了七分,打開樓梯口的壁燈四下裏望了一圈,確定沒人後這才自言自語般地說:

    “什麽怎麽看?”

    “自然是那個摸金校尉給你的建議——”道士似乎對正南的不以為然很不滿意,“難道還是問你對鵝肝的看法?”

    經道士這麽一提醒,正南這才記起是有這麽迴事——那個姓胡的好像是提到要去外地倒鬥,問他是否願意同行,正南當時隻當那是一句玩笑,隨便應付了幾句後也就過去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正南總覺得對方之所以會有這個提議,十有八九還是在打發丘印的主意,如果被他們知道那東西真不在自己手上的話,恐怕這番邀請和法國大餐一樣都不複存在了;退一步講,即便發丘印真在自己手上,那他也不會選擇與這不知底細的幾個老江湖同行,上次跟著曹沝和於世達的糟糕經曆剛剛過去幾天,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尼姑窺探到了正南的想法,不無遺憾的說:可惜啊可惜,原本我還覺得跟著那麽兩個帥哥的行程必定充滿快樂呢,看來某人僅是一次北海之行就已經膽戰心驚了,根本就不是這塊料嘛!

    正南心想尼姑的激將法也太過低劣了,剛要反諷上幾句,卻不料和尚忽然大笑了幾聲,搶在他前麵說道:

    “最重要的是費盡百般周折,到頭來卻收獲了個破裂開來的發丘印,並且還沒落到自己手上——這樣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依我看怎麽著也需要一二十年的時間才能恢複過來吧?在那之前不妨你就先躲在這房間裏,既無風雨又無危險,如此安逸倒讓我都有點羨慕了……”

    三個邪魔一唱一和地玩得起勁,正南索性閉上嘴巴不發一言,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廁所,對著便池放起水來,同時心想依照往常的經驗,如果邪魔們對某件事揪住不放的話,那一定是懷有某種特別的目的和企圖,眼下的情形與上次慫恿他去北海倒鬥時如此相似,他可不想那麽輕易地受到他們的擺布了……

    見正南沉默不語,三個邪魔反倒愈發來勁了,尼姑發出了聲浪笑,見正南慌忙間結束了小便,還有些餘興未已地“嘖嘖”了幾下後才道:

    “你跟你父親簡直就是一個模樣,現在難不成又要複製他當初的人生軌跡嗎?”

    正南不敢去想尼姑所說的‘一個模樣’究竟是指脾氣秉性還是其它什麽,不過他總覺得三個邪魔似乎對於父親比他更加了解。

    正南還不到八歲的時候正衡就去世了,唯一能夠他對父親有所了解的也就僅是兒時母親的講述以及眼下這半本日記而已,然而兩者在他腦中所構成的父親人生軌跡的畫麵仍舊存在不小的空白,以至於越發引起了正南對探究這空白當中究竟隱藏著什麽不為別人知道的秘密的興趣——既然邪魔們自父親出生起就跟隨在他的左右,那一定對他想知道的事了若指掌,如今既然尼姑率先提起了話頭,不如就此機會探下口風,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吧。

    於是他說:

    “我父親為人正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我遵從和效仿的依據所在,這又有什麽好奇怪的?遇事毫無主見、人雲亦雲不是我正南的行事風格,想來當年我的父親肯定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招惹了你們的不滿,這才會在我麵前不住地詆毀他吧?”

    “哈——”和尚立刻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哼,“要說起來你們的性格雖然同樣的倔強,但正衡那小子至少還算挺有本事的,最起碼在最初合作的時候把我們交托的事情都能辦的妥妥帖帖,他所遇到的最大問題隻是生不逢時,不像你現在這般條件優越,但最後還會把北海之行搞成這個樣子,到頭來險些弄得功敗垂成不說,還又幾次差點丟了性命——我實在是看不出來你有什麽資本可以得到我們的信任,又或者是拿自己跟你父親去相提並論……”

    邪魔的話一如既往地毫無破綻可言,正南從中無法總結出丁點有用的信息,雖然難免有些喪氣,不過他還想再做一下最後的嚐試,略想了一下後又說:

    “北海流宮有多兇險你們也都看在眼裏,數次遇險不假,發丘印損毀亦不假,可我琢磨著並非是誰都能從中平安出來的,能夠做到我的程度已經算是不錯了,我就不相信父親如果在世的話,他就能那麽容易的手到擒來?”

    和尚聽正南這樣說立刻大笑起來:

    “區區一個北海流宮就被你當成世間最兇險的地方了?當年正衡那小子還沒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在景陵裏走了一遭了,要說起來,清代帝王的陵寢在之前也被人盜掘過,可那是卸嶺群盜合眾人之力才辦到的事情,反觀你父親可是隻身前往,一舉而成就功名的,比起你的狼狽來不知要風光上多少呢……”

    正南聽到這裏心下大喜,琢磨著終於從邪魔那裏透出了些口風——父親留下的日記中隻記載到他跟著韓四北上河北,之後就再無隻言片語了。如果邪魔所言非虛的話,那麽依照時間推測45年的那次景陵被盜原來是父親所為啊……

    不過正南隨即想到這與書本上的記載出入很大,兼顧著為了再多套取些信息出來,便立刻用一副並不相信的口吻說:

    “雖然是為了給我的父親臉上貼金,但您這個牛皮吹得也太大了,誰不知道當初盜取康熙景陵的是個姓張的土匪頭子,他糾集了三百多名同夥展開大規模的盜掘最後才打開了地宮,將裏麵的寶物洗劫一空的——若您要非說這是我父親一人所為,我可不會有半點自豪之感……”

    麵對正南的質疑,道士沒有做出正麵的迴答,隻是說:

    “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觀察事物不能流於表麵,即便是親眼所見也未必非假,更何況以訛傳訛耳聽為虛呢——以後有機會的話你自然可以嚐試去解到你父親的那些經曆,即便我們現在都講給你聽了,對你一解心中存在的疑惑也毫無幫助,還會被你當成胡言亂語而加以排斥,所以要我說你現在與其在這裏玩弄花招地想從我們口中套出話來,倒不如把力氣省下來,應對即將到來的挑戰……”

    正南暗罵了一聲,心想原來自己的如意算盤早就被邪魔們識破,對方先前隻是佯作不知地戲耍他呢,不過聽道士的話裏有話,難不成是在暗示他要兌現先前的諾言嗎?

    正南在剛到天葬槨當中的平台上時曾聽到了王貴在石棺中的召喚,這令他一度困惑不已,進而不得不求助於邪魔。後來與尼姑達成了一個協議,作為對他們所給出的那些狗屁提示的答謝,他需要為尼姑辦件事情——如今道士將那時他們所作的提示舊事重提,十有八九是來索取迴報了。

    既知如此,還是別等人家一再暗示,幹脆自己送上門去好了……

    於是正南便問尼姑之前讓他做的是什麽事?並說:

    “雖然在你們眼裏我並不是能力超強的人,但遵守諾言我還是能夠做到的,無論是什麽事,隻要你們說出來,我就會盡力去做到最好,這總可以吧?”

    尼姑“嘿嘿”了幾聲,還沒等她開口,道士反而率先說道:

    “不忙,你先處理你的郵件好了,其它的事我們以後再談……”

    “什麽郵件?”

    “嘀——”桌上的電腦響了一下,正南轉過頭去發現顯示屏上跳出了個對話框,提示他剛收到了條新消息。

    “哦——那個郵件……”想到邪魔們竟然真的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正南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墓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犀利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犀利歌並收藏墓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