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朝向石棺裏麵望去時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隨即他便找到了問題的所在:鋼材質的工兵鏟怎麽是浮在清水上的?

    工兵鏟真的是漂浮在水麵上,沒有別的外力支撐,就好像一隻木船在河麵上的狀態一樣。

    正南開始明白於世達開始的時候用兵工鏟在水裏攪動時為何會現出奇怪的表情,肯定是因為他的手感覺到了由鏟柄傳送過來的浮力有別於正常的情況,他進而幹脆鬆手將兵工鏟放進了石棺當中,就是想將自己的發現展示給正南罷了,隻不過當時正南隻顧著揪住於世達的小辮子不放,卻不想在這石棺中原來另有玄機。

    不過他轉念一想或許這也並不是什麽怪事,人在死海上也可以漂浮,還不是因為海水的鹽度含量較高麽,如果石棺內的水也是浮力能夠足夠大到與兵工鏟的重量相等,完全可能出線眼前的情形,那個計算浮力的公式是什麽來的,對了……

    正南搜腸刮肚地將自己在高中時候學到的物理知識搬了出來,卻還是沒有搞清楚這柄實心的工兵鏟究竟是如何能夠做到在水麵漂浮的,除非石棺裏麵的液體根本不是水,而是比工兵鏟的材質密度更大的某種物質?

    水銀?正南的腦海裏閃過了一種可能——水銀亦即汞,是自然界中唯一一種常溫下呈現液態形態的金屬元素,極易揮發且含有劇毒,正因為具有如此特性,在古代陵墓的建造中曾被廣泛使用,借此起到防盜及屍體防腐的作用。世人皆知位於驪山的秦始皇陵之中就含有大量的水銀,《史籍》更是名言記載道秦陵地宮“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雖然沒人知道事實究竟如何,但驪山地下汞含量超標則是經過科學檢測所確認的。

    正南雖然也知道如果石棺中的液體真是水銀的話,在他們打開的瞬間恐怕就已經揮發到空氣中,並且被他們的身體吸收了足夠中毒的量了,卻還是禁不住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不過他隨即又懷疑起了剛才的猜測,因為僅從外表上看去它並未呈現出水銀所特有的銀白色的狀態,反而隻像是普通的清水一般清澈透明。更何況於世達可是摸金界的老鳥了,怎麽會不曉得水銀所具有的特性,還敢用兵工鏟去隨意攪拌呢!

    但如果不是水銀,那又有什麽常溫下的液體能夠有足夠的浮力托起工兵鏟呢?正南覺得自己是實在搞不清楚了,但想起剛才於世達的那番“特殊功用”的理論,貌似代表他會有些獨到的見解呢?

    正南和曹沝兩個人在看到工兵鏟漂浮在水麵上的情形後都顯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這令剛剛還被他們合力取笑的於世達非常滿意,隻在青山也湊過來問他這究竟是怎麽迴事的時候,才故意清了清嗓子後道:

    “倒鬥的手藝人不僅要具有勇敢的品質,還要有充分的想象力和總結歸納的能力,青山,不是我說你啊,你在這方麵還欠缺得很,不要以為隻憑匹夫之勇就可以無往不勝了,以後要永遠牢記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然丟臉事小,命都丟了可就再也無法挽迴了——至於這半石棺的水究竟有何特別,可不僅僅是你看到的能浮起工兵鏟那般簡單,如果我的估計沒錯的話,整個北海流宮的存在都要仰仗它的存在呢,還是讓我從頭說起吧……

    “自從我們獲取四把蒙古短刀直到現在,所有關於北海流宮的遭遇中難以解釋的事情無非有以下幾個方麵:第一,流宮的建造與天象學之間存在什麽關係;第二,維持流宮所有機關在幾百年的時間裏保持正常運轉的動力源是什麽;第三,古墓中的盜墓賊鬼魂究竟意欲何為——拋開第三點不談,前麵兩個問題歸根結蒂都與這個古墓的設計有關,而作為古墓核心的這個九邊石棺會不會就是揭開這些謎團的關鍵?

    “先說明一點,三叔我可不是什麽科學家,不懂得如何用繁雜的術語來對疑惑加以解釋,隻是覺得如果這石棺中的水具有某種與眾不同的特性的話,或許與這如此巨大的天葬槨竟然能夠在每年精確的時間降落在石室裏大有關係……”

    於世達佯作對青山的講述其實大多都在影射正南,正南雖然頗為介意,但總算聽明白了於世達的意思,進而又產生出了自己的諸多想法出來。

    正南首先想到的是,這座北海流宮的設計肯定不止參照了星相學的相關知識,更有可能是利用行星在特定時間的特定位置所產生的效應而運轉。太陽每年在地球的南北迴歸線上移動一個來迴,分別於春分、夏至、秋分以及東至四個節氣中照射在赤道和南北迴歸線上,雖然他除了知道這是形成四季的原因外並不曉得如此周而複始的變化還會產生什麽別的效應,但僅從太陽、月亮和地球之間相互間的引力變化就形成了潮汐這種獨特的自然現象看來,如果這古墓正是運用某種還不被現代科學所知曉的“宇宙動力”而運轉的話,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剛好也解開了一直困擾正南的另外一個迷題,亦即北海流宮名稱的由來——眾人最開始隻因時間臨近夏至才將此地列為首先探尋的目標,後來深陷其中還以為是在四選一的猜測中選中了目標所在,現在看來那並不僅是運氣好那麽簡單,反而真實的情況是所有四個可能的地點都是北海流宮的所在地,而這巨大的天葬槨攜帶著石棺會在四個地點之間來迴穿行,想來另外三個地點上也都有如同這裏一樣的石室、漩渦以及旋梯等等構造,它們與天葬槨一並構成的這套周而複始、循環往複的係統才是北海流宮這個名字所能作出的最好的概括。

    正南進而又想到,像地下石室外麵的旋梯,天台下麵的漩渦以及現今頭頂上的水流,這些看似違反常規的存在或許或許正是在“宇宙動力”的推動下成為現實的,而若想操控“宇宙動力”,必須具備某種特殊的知識和技能,王寶寶或者說他背後的元朝皇室顯然深諳此道,不然也不會將其利用在北海流宮的設計和建造中,而現在於世達想要表明的觀點是,通過眼下的種種跡象來看,這種特殊技術的關鍵或許就在這石棺中的清水上。

    清水——或許應該稱之為輕水更加準確——表麵上看不出有何異樣,但卻被古墓的設計者放置在流宮的核心石棺之內,必定有其特別的道理。或許它可以捕捉甚至操控“宇宙動力”,又或許它就是“宇宙動力”的根本?

    “宇宙動力”這個詞匯本就是正南憑空臆想出來的一個代號,有些類似於先進科學界還存在爭議的“反物質”和“暗物質”這兩個概念,用以指代他無法用所知道的常規物理理論所能解釋卻又根據某些線索彰顯其存在的東西。截至目前為止,輕水所表現出來的最大不同隻是其具有較大的密度,所產生出的浮力至少足夠抵消掉工兵鏟的重量使其漂浮於其上。但正南琢磨著如果膽子再大一些的話,是不是可以推斷出這種表現之下隱藏著的事實可能更加驚人,那就是輕水才是控製“宇宙動力”的開關和樞紐,也就是整個古墓係統的動力源泉?

    正南的腦子很亂,於世達的提示激發了他的想象力,反倒一時間無法從中甄選出一條看似無懈可擊的理論依據來了。他問曹沝對此有何看法,隻見他也是大搖其頭的不明所以,並說若要一探究竟也並不是沒有辦法,誰不怕死就跳到石棺裏麵去仔細查看一番好了。

    此時綠水的精神狀態已經大為好轉,在shining的攙扶下也來到了石棺的邊緣。六個人圍在一起卻對眼下的局勢一籌莫展,至於曹沝的建議,更多的隻被別人當成玩笑罷了,誰會有如此大的勇氣,敢於不計後果地跳進莫名怪異的液體當中呢!

    曹沝繞到了石棺的一側,試探著將手伸到裏麵去夠那工兵鏟。他不敢觸碰輕水,隻想抓住鏟子折疊處的突起,因為個子比較矮小的緣故一直沒有夠著,半個身體都懸在了石棺壁上,蕩來蕩去地很是危險。

    正南剛想去幫忙,卻看到曹沝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工兵鏟上,進而捏住鏟子的突起,將它一點點的拖到了壁邊,然後自水中一提取了出來,丟在地上……

    正南走過去蹲下身去看那工兵鏟是否有何變化,心想如果連鋼材質都被腐蝕的話,那足可說明輕水的危險,不過細看下來卻沒有任何發現,鏟上除了粘連著無數水珠外別無任何破損的跡象。

    正南正想冒險伸手拈滴水珠下來聞聞味道,卻忽然發現工兵鏟表麵的水珠似乎都有在有節奏的移動著——並非是那種因為重力作用的滑落,而是正都朝著一個方向匯聚。鏟把和鏟麵上的水珠沿著工兵鏟的表麵掉落在地上尚且不足為怪,怪的是另一邊側的水珠竟然先是“爬”到了工兵鏟的頂端後再向另一側滑去,一滴滴水珠就這樣在正南的眼皮底下匯聚到一起,然後在地上逐漸凝結成了一粒更大的水珠,沒過多久工兵鏟上反而清爽如初了……

    這樣奇怪的移動狀態似乎與無生命的水毫不沾邊,反倒更像是很多隻螞蟻在朝著新家遷徙一般,聲勢浩大而又一絲不亂。正南眼見著這種情形立刻放棄了觸碰水珠的打算,同時自心底產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想到曹沝將工兵鏟取出的行為似有不妥,帶出的輕水雖然不多,卻在無形當中破壞了石棺內的平衡狀態,該不會引發什麽惡果吧!

    正南隻是隨便一想,卻忽然感到腳下的平台晃動起來,他暗歎一聲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難道這平台就要在瞬間傾覆,將眾人都埋在地下不成?

    正南一手扳住石棺,一邊對著大家喊道:平台要塌了,快往來時的地方跑,看到水潭裏的弱水已經退掉,就趕快涉水迴到邊緣去……

    其他人對忽然發生的情況不明所以,聽正南一喊之下立刻準備各自奔命了,卻不想被於世達厲聲喝止。

    正南搖晃著走過來質問於世達意欲何為,隻見於他指著天葬槨的邊緣道說:震動不是這平台坍塌引起的,而是整個天葬槨正在提升——要不了一兩分鍾天葬槨就要沒入頭頂的水中了,現在還想著涉水迴到邊緣去無異於找死,為今之計隻能找個密封的地方暫時躲避一下了……

    正南循著於世達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是天葬槨這個整體在緩慢的提升,算下來即便他們再怎麽快速地移動也終究無法迴到相對安全的密道當中去了。不過於世達說得輕鬆,如此空曠的平台哪裏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說來說去逃與不逃的結果無非是殊途同歸,看來眾人這次真是氣數已盡難逃一死了。

    正南正絕望的當口,身邊的於世達忽然撐著石棺縱身一躍,竟然跳到輕水裏麵去了,還反身朝他招手道:

    “等大家都進來後你再拔掉龍尾石——愣在那裏幹什麽,快行動啊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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