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下子就這樣擱淺了,連生和顧於一起處理陸雅若的後事,陸雅若的弟弟來接的她的骨灰,顧於還專門帶他來我們這吃了飯,小夥子很帥氣,和陸雅若很像,有些靦腆。我們都去送了陸雅若,骨灰盒上是顧於選的相片,陸雅若穿著方格襯衣,紮兩個麻花辨,笑得一臉燦爛。那是陸雅若上大學的時候照的。大學畢業之後她基本上沒留下什麽照片,顧於說她那張的笑容特別幹淨。是啊,是什麽汙染了陸雅若的笑容呢?

    送她走的那天,我突然想起年前我送她迴家,那個時候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和她訣別,現在是真正的訣別了,我身上甚至還遺留著她抱著我的時候那種檸檬的清香。我抿住嘴,沒有哭出來,陸雅若一定不會想看見我們哭。有人說,人死的時候靈魂會在空中看著,要是有什麽不舍就會留下來不去投胎了。假如真的有靈魂,真的有來生,你和李東就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我也不想你對這個塵世還有任何的不舍。

    車開走之後寧非桐還是抱著我哭了出來。穆皓宇也來送陸雅若了,他一直很沉默,眼角隱約還泛著淚花。劉建南一直沒有出現,這個剛為陸雅若離了婚的男人,大概是不敢麵對失去她的痛苦吧。

    這段時間我一直不能安眠,夜裏的時候總覺得陸雅若隨時還會打電話過來,閉上眼睛好像就能聽見她光著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好像她總是無助的在向我哭訴,不停問我,我該怎麽辦蘇,我該怎麽辦……我甚至開始害怕黑夜,害怕閉上眼睛,她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著她和東的事,說著她和劉建南的事,說著她的惆悵。她走了,把這些都留給我,讓我為她心疼。寧非桐知道我受得刺激不清,一直寸步不離的陪著我。我看著黑瘦的寧非桐,有些抱歉得笑了。寧非桐笑,說,不要用那重表情看著我,乖乖吃飯是關鍵。你這樣的表情讓我很是受不了。

    送走陸雅若之後我終於又到了陸雅若的住處。原來我是不想再來的,陸雅若的弟弟還在上大學沒接觸過什麽社會把這裏也交給了顧於處理,顧於說,還是過去看看吧,有沒有什麽想要留下的東西,以後這裏就徹底與我們告別了。

    進去之後心裏有些沉重。畢竟這個地方擁有我對陸雅若的大部分迴憶。靠窗的地板上散落許多煙灰,地上長長短短的煙頭,我可以想像得出陸雅若那天晚上光著腳在地板上來來迴迴走的樣子,想像得出她用顫抖的手指點煙的樣子,想像得出她大汗淋漓驚醒得樣子。她跳下去的時候會是怎麽樣的表情呢?也許會笑吧,她終於可以和李東一起了,應該會開心得笑吧。

    冰箱裏還有我走的時候喝剩下的百威,陸雅若說了,要等我再來玩的時候留給我喝。櫥子裏整齊的擺著她的衣物,我們那天在名品街買的風衣她還沒舍得穿。有個櫥子是鎖著的,她打開給我看過,是她和東的所有迴憶。電腦開著,桌麵上有個文件夾,名字是留給蘇。

    我顫抖著打開,是一封信。

    落祭蘇,

    我知道不久你就能看到這封信。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吧。不要哭。我不喜歡看你哭。

    也許你這些天你在內疚吧,在問自己怎麽沒好好的陪我吧?你這善良的笨女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和你無關,我覺得我自己很幸福,所以不要對我覺得內疚,你內疚的話會讓我不能安心的。

    這段時間我越來越頻繁的夢見東,我知道他等我等不及了,我也快撐不住了。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特懷念我的小時候,在農村裏因為一個蘋果和弟弟爭執吵架哭的日子,背著媽媽給我做的小花書包驕傲的上學去,跑在開滿野花的小路上……蘇,我那麽懷念小時候,你說人為什麽要長大呢?要是永遠長不大該有多好……小的時候那些簡單的小欲望,得到滿足的時候覺得那麽幸福那麽開心……現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蘇,我不想要劉建南。其實我前段時間懷過他的孩子,瞞著他打掉了。我用那個孩子要求他離婚,他離了婚了我卻不想要他了。我隻是受不了別人欺負我。

    因為家裏窮,從小到大我受過不少欺負,所以現在,我最受不了別人欺負我……

    我多麽羨慕你們,尤其是寧非桐和連生,他們兩個多麽簡單的幸福。連生和寧非桐的愛情那麽單純。我最喜歡看連生寵愛寧非桐的樣子了。曾經的東,對我也是如那般寵愛。對於你,落祭蘇,我還是不放心,你答應我,一定不要再讓自己受傷……和你認識的時間很短,我卻覺得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我心疼你。真的。

    蘇,從見到你那天我就喜歡上你了。我一眼就看得出,你和他們不一樣。果然我沒有看錯。認識你的這段時間真好,我覺得我不在是一個人,你讓我覺得開始不孤單。你們,你,寧非桐給我的這段美好時光,是我這幾年來最大的幸福……

    我知道我撐不多久了。我對這個世界開始莫名其妙的惶恐……或許我當時就該和東一起走。我總是在想,當年死的那個為什麽是東呢,如果是我多好,那樣我也不會覺得內疚了。其實我現在已經分不清我是不是還是那樣愛著東了,劉建南和我一起的那麽久的時間,讓我分不清我的感情了。我知道我這樣的樣子不是因為報複才和他一起的。知道懷孕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要把孩子生下來,和他結婚……可是我不能那樣做,那樣做對李東太不公平了。孩子離開我的時候我哭了……你和寧非桐在準備她的婚禮呢,我希望我能走到那一天……

    外麵還在下雪呢……這樣的天氣真是糟糕,我總是加倍想念東……

    蘇,我還想給你說,關於穆皓宇,他真的很愛你,他對你的愛也那麽單純那麽投入。他給我說過,他迴守候著你,他會保護你……他的話讓我有一點放心。顧於對你的感情我真的不敢確定,不過我能確定的是穆皓宇。蘇,答應我,如果有一天,雖然我不希望那一天的到來,但是,如果有那麽一天,你覺得和顧於一起辛苦了不想繼續了,給穆皓宇一個機會……你一定要答應我……

    覺得有些疲憊了。睡了。明天還要和寧非桐一起去叫你做皮膚護理呢……我愛你們至死……晚安了……

    對了,忘記給你說了,這段時間,謝謝你了。我經常吵著你,因為我就你能說說話了。蘇,如果你看到這封信,一定要記住,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好好生活,那樣我才安心……

    如果我沒趕上寧非桐和連生的婚禮,記得代我祝福他們。中間抽屜裏紅色盒子裏是我送給寧非桐的結婚禮物,我猜她會喜歡。

    老了,話也多了。我是不是進了更年期了呢?

    這下真的不說了。我愛你。落祭蘇。

    陸雅若

    又一次為陸雅若哭,顧於在一旁抱著我,說,好了,蘇,今天把眼淚都哭完,以後不許再哭了……

    盒子裏一條白金手鏈,上麵鑲著大z字形的碎鑽,簡單而高貴,是陸雅若一向的風格。

    又在家裏休息了幾天顧於帶著我一起去單位收拾東西。經曆了這樣的事情那個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去了。算是對那種規律生活的一種告別吧。到單位的時候小吳很關心得看著我,說,蘇,你怎麽那麽憔悴了,要好好的啊……

    從他們嘴裏我才得知劉建南也去世了。那天聽到電話裏大夫的話就往醫院跑,在路上滑倒了,腦溢血根本就沒搶救。他前妻倒是不計前嫌得給他料理後事,披麻帶孝。

    我對生命的消逝也有了改觀,覺得這樣的事情變得平淡,所以也沒有太多的感覺。他們都知道我和陸雅若好,所以都小心翼翼沒有提到陸雅若,說起劉建南的時候也很小心。我走的時候小吳還抱著我哭了,其實他們也都是還不錯的人,之前我隻因為自己的個人喜好對他們的確有些太冷淡了點,他們倒是不計前嫌的,有個我不認識的同事還過來幫我抱東西。小吳一直把我送到樓下,顧於過來打招唿,小吳還給他說,揀到蘇這麽一個美女你可幸福了,結婚的時候要請我們吃喜糖啊……

    車子開動了小吳站在水池旁邊給我擺手,突然覺得這個有些嬰兒肥的小女人也挺漂亮。

    寒流過後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了,看完陸雅若的信之後我夢見過她一次,她和李東牽著手在一片草地上,手裏拿著一把野花開心的笑。也許那就是陸雅若的幸福吧,為她,我相信有來生。

    寧非桐和連生的婚紗照專門去北戴河拍的,那是寧非桐的小願望,我和顧於一起陪他們倆過去的,他們拍照我們遊玩,心情開闊了不少。迴到家之後碰見穆皓宇,他見著我挽著顧於的胳膊笑過來說,恢複過來了啊……這樣的好……加油加油……他在陸雅若走了之後也沉默了好一段時間,看來狀況良好,我們都懂得珍惜自己新的生活了。就算偶爾想起陸雅若我也會給自己說,加油,陸雅若,我們一起加油。

    寧非桐和連生的婚禮之前我們外麵的薔薇花很熱鬧得開了,掛滿了整個牆。小柔還專門打電話來給我說,牆上的薔薇開花了,可香呢……她還記得我喜歡薔薇花。聽說寧非桐和連生要結婚他們專門趕來t城參加他們的婚禮,他們這樣寧非桐也沒什麽成見了,很開心的接待他們。我把陸雅若給她準備的結婚禮物拿給她的時候她咧著嘴笑,眼淚啪的就滾了出來,說,這個臭丫頭,不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就是要生氣,怎麽準備那麽漂亮的禮物送給我。臭丫頭害我哭,妝都花了。說著就讓我幫她戴到手上,過去補妝。她走上紅地毯之前握著我的手,用另外一隻手摸摸手鏈,說,陸雅若,陪我一起參加婚禮昂,你要一直看著我的幸福,這樣我才原諒你的缺席。

    這個原本該我們三個一起參加的事情,如今少了一個,我們都加倍想念陸雅若。拋花束的時候她舉起胳膊親了一下那手鏈,說,陸雅若,給落祭蘇加油昂,我希望她和顧於趕緊修成正果呢,他們倆都快讓我沒耐心了……一定要給她加油……蘇,加油接昂……她說完使勁一拋,那花束衝著我這邊飛來卻落到小柔懷裏。寧非桐穿著高跟鞋還特麻利的走過來,瞪著小柔假裝生氣的說,臭丫頭,誰讓你接的,我拋給蘇呢,迴頭定了好幾次位兒,私下裏還練了好幾次,怎麽就被你接著了……我生氣憤怒鬱悶……

    小柔咯咯的笑,搖了搖手裏的花束,說,要不要還給你練練再拋一次啊?

    哼,不用了……說完又瞪著手鏈說,你這臭丫頭,不是給你說讓你加油了嗎?你們倆可都真的不爭氣,丟我臉了。

    將近半年不見夏小劍和小柔比以前胖了一些,小柔一見暖暖就大叫,哇,這貓怎麽長那麽胖了……是不是有寶寶了?暖暖瞪著小柔,不讓她靠近,這貓還記事兒來著,以前不喜歡小柔現在還是不喜歡。小柔也瞪了瞪它,說,臭貓,我還不樂意碰你呢,別躲別躲……

    夏小劍在一旁笑,說,有什麽寶寶啊,這貓是公的……

    公的?怪不得和蘇那麽合拍。蘇,說實話這貓是不是成精了夜裏或者什麽月圓之夜就能變成一帥哥出來啊?

    別嚇唬我,你要這樣說我今天就帶它去寵物醫院把它閹了去……顧於抱起暖暖看了看,說,怎麽會是公的呢?我和它的感情可是超級好呢……你怎麽知道它是公的啊夏小劍?

    嗯。我會看啊。在l城我就看完了……夏小劍還沒說完小柔就直搖頭,說,這顧於和蘇怎麽都對這貓那麽有感情啊?這樣可不太好……你這貓……我怎麽都看不出它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還有點討厭它,這事兒讓我覺得有點小抑鬱……

    他們倆請了假加周末過來的,婚禮結束第二天就迴l城了,走的時候小柔挺開心的給我說,蘇,我們今年10月1日結婚呢……嗬嗬,提前給你說了……

    啊,真的?

    是啊。夏小劍在一旁笑。說,你們倆也快了吧……

    不知道呢……

    顧於攬過我,說,等我們計劃計劃再說,你們先一步迴頭我們跟上,嗬嗬,我們去參加婚禮的……

    怪不得花束被你接著了,來的時候還不給我說……我拍了小柔頭一下,說,你這丫頭,迴去好好的昂……

    她過來抱了我一下,說,我會想你的蘇。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這妞每一次和我告別都那麽煽情。

    寧非桐和連生去度蜜月,我和顧於又開始那種日夜寫稿吃速凍喝百威抽煙等靈感的生活,過去發生那麽多的事情好像夢一樣,怎麽都覺得有點不真實。隻是看見陸雅若留給我的一整櫥子的衣服我才會覺得她是真實的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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