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春風得意的時候,小麗來找我,說是請我吃飯。還說什麽可以叫門衛放行,我們可以出去吃,他請我吃好的,算是答謝我這些日子以來的關照和幫忙。我開玩笑說大家朋友一場,不用這麽客氣,其實心裏很期待這頓大餐的。隻是我當時沒有在意小麗原來是要走了,這頓飯其實是為了告別。

    我們出了校門,他直接帶我去了我一直吵著要去的那一家餐廳,以前總是纏著小麗說“小麗呀,你那麽有錢,什麽時候在那裏麵請我吃一頓呀?”現在我們真的進來了,裏麵的裝潢相當豪華,跟我想象的一摸一樣。小麗帶我進了包間,我們坐下來,服務員把菜單遞給我,我開開心心的點菜,幾乎沒有察覺到小麗的表情有什麽不對。這大概就是為什麽頭他們總是敲著我的腦袋說裏麵的東西有時候根本不會正常發揮作用的原因吧。

    “喂,小麗,好像都不便宜。”

    “沒關係,你喜歡吃什麽你就點什麽,我請客。”

    “不是,有的我根本沒有吃過,不知道喜不喜歡。”

    “點了試試看嘛,沒關係,你看上什麽就點什麽,不用給我省錢,我裝了老底來了。”他還故意掏出自己的錢包,在我麵前秀秀。

    我點了大概五六個菜吧,現在記不清除了,好像還有一個湯。

    吃飯的時候小麗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吃。問他為什麽不吃,他說看我吃飯的德行,就沒胃口了,我懶得理他,隻管吃自己的。

    忽然他找服務員要了幾瓶啤酒。

    我趕緊說不行,萬一喝醉了,小田田會發飆的。他卻說沒關係,最後一次了,老班馬上就要管不了他了。然後他就給自己倒了一杯,自己喝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不對勁。拿過他的酒杯問他,到底怎麽迴事,他說要迴去了。可是他以前說要到五月份才走的嘛,現在怎麽說走就走呢?他說本來是計劃五月份走的,六月份直接參加高考,可是報名手續上出了點問題,要他馬上迴去處理一下。反正現在已經四月份了,幹脆就不迴來了,事情弄完了,在家看看書,直接就在省城參加高考了。以後恐怕沒有機會見麵了,所以這一頓就是我們最後的晚餐了。

    我忽然梗住了,眼前的美味,一下子全變了,我完全沒有興趣了。

    “真的不再迴來了嗎?高考完了可以迴來看看我們呀。”

    “你傻呀?高考完了就是填報誌願,等什麽都弄完了,學校裏還有人麽?我來了又有什麽意思?”

    他好像說的很對,到時候大家早就各奔東西了,學校裏也許已經沒有三十班這個東西存在了。

    “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一大早,田老師那裏我已經說過了,他也同意了。”

    “班上的其他人呢?你有沒有都告訴大家?”

    “沒有,我這次請你吃晚飯就是還要你幫個忙,把我給大家準備的畢業禮物送給他們,順便告訴他們,你們都是一群好孩子,能夠認識你們我真的很高興。”

    “為什麽讓我說?”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都是你在幫我輔導功課。我比較了解你,你應該比較可以接受吧。而且跟你一起氣氛會比較輕鬆。我不想搞得太沉重。”小麗又喝了一杯酒。

    “你會不會記得我們?”

    “怎麽可能忘了你們呢?你們那麽可愛,有很懂事,還很會折騰,每天跟你們在一起,看著你們的世界,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幾乎變成你們的一員了。”

    “說的什麽話!你一直就是我們三十班的人,誰敢說你是外人?進了三十班的門,就永遠是三十班的人,這是我們班的班訓。”

    “你編的吧?我來了這麽久怎麽不知道我們班還有班訓?”他又敲我的頭。

    我就笑了,既然他想要輕鬆點的氣氛,我就要開心的送他走。

    我們這頓飯吃了很久,上晚自習都差點遲到了,幸虧小田田有事沒進教室,不然我就慘了。他老人家馬上就要走了,小田田多少會給他麵子,不會怎麽說他,可是我還要在小田田手底下混幾個月呢。

    晚上我把我們吃飯的事告訴了宿舍的人。米米說那個老男人真偏心,大家都有幫他,憑什麽隻請你吃大餐呀。我沒理她,隻是把小麗給我的東西分給她們,男生的禮物他自己給,女生的就又我負責發了,當然他要離開的消息也是我來告訴大家。

    靜茹拿著小麗的禮物,問我“豬,離別已經開始了嗎?我們都還沒有準備好。”

    “遲早要來的東西,不需要準備。”我嘴上這麽跟她說,其實心裏很不是滋味。我們三十班從原來的47個人,變成現在的近60個人,本以為人丁越來越興旺了,但是這輛火車似乎不會帶我們所有的人一起到站了。中途總會有人下車,在我們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跟我們告別,我們唯一能做的好像就隻有透過車窗,揮手告別。先是劉欣剛,然後是張明恆,現在就是小麗……馬上還會有其他人會走的吧?那些插班生會一個個離開的,他們剛來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他們不會跟我們一起走到高考,至少不是和我們一起在三十班這個教室裏走到高考,但是真的想到他們離開後的三十班,會有多麽荒涼呀?

    第二天,小麗果然沒有來。看著土豆身邊空蕩蕩的座位,心裏又是一陣難過。小田田一句話也沒有說,繼續上課,好像小麗根本沒有離開,又好像他其實根本沒有來過。可能這種事情他見得太多了吧,習慣了吧。

    其他各科老師都一樣,誰都沒有說什麽,按部就班的上課。這樣也好,我們不會太想念已經離開的小麗。

    中午吃晚飯,我早早進了教室。坐到小麗的位子上,以前的時候他總是叫我坐在這裏,他就坐到我旁邊,然後我們就開始講題。每天都是這樣,習慣了,忽然這個時候不知道該幹什麽了,腦子裏空空的。

    頭進了教室手裏拿著一本書,交給我,說是以前借小麗的,現在都沒辦法還他了。我翻開那本書,裏麵還有我們以前做題的時候在旁邊做的批注,小麗的字很醜,還曾經不止一次的遭遇我的嘲笑呢。現在摸著這些很醜的字,忽然覺得好親切好懷念。

    但是我們的生活還在繼續,不管誰離開,我們還是要堅持下去,直到高考結束。

    翟天說小麗太不夠意思了,應該早點說讓大家準備點什麽給他嘛。他哪裏知道小麗就是不想太多人知道,把離別搞得很難過。他隻想要安安靜靜的走,就像他曾經安安靜靜的來一樣。

    迴到自己位子上,整理一下東西才發現我的抽屜裏居然還有小麗的幾本書,是他前幾天找我問問題的時候放下的,我居然忘了給他。還有一些草稿紙,上麵很多小麗的字跡,還有我的記事本,上麵清清楚楚的記著小麗的成績進步圖。還有我為他製定的學習計劃,各科都有。我們說好的每完成一樣就在後麵打個勾,上麵還有好多沒有打勾呢,可是人都已經不在了。

    下了課我就把這些東西全都裝在一個文件袋裏,自己又在學校的小賣部裏買了些新的來用,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要收起來,一個紙片都不想丟,覺得它們都是那麽的珍貴,那些都是關於一個朋友的記憶,一個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下一麵的朋友。

    米米說我太傷感了,這種事情如果每一次都這麽難過以後就不要活了。可是她自己還不是偷偷捧著小麗的禮物發呆。她可是也經常幫小麗補課的,還裝得自己很堅強,誰都看得出來了還裝。

    小麗居然連個電話都沒有打來,這讓我們很失望,滿以為他一到家應該就會給我們打個電話。可是又一想,就算打過電話來又能說什麽呢?徒增傷感而已。

    大概過了三天吧,小麗還是把電話打來了,說是發現自己的幾本重要的參考資料沒帶,現在要用,要我們找找,找到了給他寄過去,還把他的聯係方式告訴了我們。問他近況怎樣,他說還行吧,家裏學習確實不如學校,不過家裏也很配合他了。我說大家都說你不夠意思呢,走也不提前說,他在那邊隻是笑。

    把他的東西寄給他,這一下真的應該再無聯係了吧。

    我生命中的一個很好的朋友。

    仔細想想在一起的日子,雖然表麵上看是我在幫他學習,但是實際上他的言行也在影響著我。在我不順利的時候他會告訴我沒關係這種事情以後還有很多不用太在意,或者幹脆將一些他自己的故事給我聽,把我從低潮中引導出來。在我對什麽事情開始抱怨,看什麽人什麽事不順眼的時候他就會以前輩的身份教育我,迴想起來他對我的幫助好像更大,可是我都沒有對他說一句謝謝。

    真想謝謝他參與過我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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