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王妃好口才,怎不問問你那忠心的丫頭采薇,為何還不迴來。”

    衛子楠目光一凜,倒抽一口氣,當即沉了臉色:“采薇未歸,原是你綁了她?!”

    “是。”衛子悅終於能夠高高抬起頭顱,立刻送來一記白眼,“我還沒有傻到什麽單憑一張嘴,就來跟你講條件。如何?采薇的命,你要不要?看你臉色都白了,想來很在意這個丫頭的。”

    “我當然在意。”衛子楠一把抓住太子妃的衣襟,有力的手臂將她拽到眼前,目眥盡裂,“你也就隻會使這些卑鄙下流的手段!說,要怎樣才肯放了她!”

    衛子悅煞是滿意恆王妃這個反應,即便被扯得難以唿吸,也影響不了她此刻的好心情:“嗬,恆王妃,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你的原話,我奉還給你。至於如何才能放了她,當然是恆王必須出麵澄清,而你,跪下給我磕頭!就像那一次失手打破我的硯台所得到的懲罰一樣,磕到頭破血流,暈倒為止!”

    衛子楠的額頭,至今還留著不起眼的疤痕,不止那一次,她磕破頭的次數大概得用兩隻手才能數清。

    想到過去所受的辱,她心中恨意膨脹,手上猛一用力,憤然將衛子悅狠摔在地上,摔得衛子悅金釵跌落,烏發撒開狼狽極了。

    衛子悅吃痛,反哈哈大笑:“摔得好,摔得越狠,說明你越在意那丫頭。也難怪,這丫頭對你們母女忠心赤誠,膽敢明著與我和母親做對,你們惺惺相惜好不令人動容!若不是她憨厚呆笨,沒什麽心機,早就被發賣了出去。不過現在也好,用她來拿捏你,她也算是有那麽一點價值。”

    欣采想要扶起她,她卻不肯,自己撐著爬起來,盡管披頭散發,卻昂著頭走到衛子楠麵前,輕蔑道:“你既然對我動手,那我的條件就得再加上一條。明日,你背上荊條,去給母親抽給痛快。”

    “若我不肯呢。”衛子楠的拳頭握得哢哢作響,一時間她周身包裹上了陰鬱之氣,恨不得將眼前之人生吞活剝。要她再一次屈服於衛子悅,不得不說是一種折磨。

    報仇不是全部,她要的,還有護住在意的人。她可以犧牲好兄弟,因為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每個人有自己的選擇,但倘若要將采薇犧牲,那她和自私自利小人之心的程氏母女有何區別。

    “那就魚死網破,太子過了這遭還能東山再起,而采薇的命,沒了就沒了,再去投胎,指不定還是賤命一條,嗬嗬。”

    欣采眼見自己主子被摔了個夠

    嗆,心中不服,這時候也鬥膽插句話:“給夫人抽哪裏夠,應該自斷一手筋脈才好!”

    她是衛子悅的陪嫁丫鬟,忠心程度不比采薇小。當年欺辱二小姐,她也有份,眼下怎麽會放棄這個機會。

    衛子悅倒是滿意這個提議,眼中頓時露出陣陣興奮,捏住衛子楠的手腕,嘖嘖道:“可惜了,若一手廢了,還談什麽大將軍。時光如白駒過隙,沒了功績,你很快就會被人忘卻。怎樣,一隻左手,換采薇一條命,再讓恆王出來澄清,磕頭和負荊請罪我給你免了,咱們這一迴就算清了,如何?”

    “我的手?”衛子楠抬起那一隻布滿老繭的手。這一隻手,拉弓射箭,提刀殺敵,拯救大昭於危難之間,現在似乎,隻有廢掉的命運。

    采薇於她,是妹妹,她不容任何人傷害她。

    她的眼中,頃刻間蒙上一層陰霾,戚戚然飽含了太多不甘:“為一己私怨,毀一大昭良將,好一個未來的一國之母。你且看看,如今的大昭,可還有軍威浩蕩,鐵甲雄獅。廢我一隻手,你便不怕陛下追究,拿你問罪?”

    太子妃卻不吃她那一套,所有的家國大業,皆比不過後宅的勝負。將士們衝鋒陷陣與她何幹,血肉堆起的城牆她也視而不見。對妹妹的欺淩,她更是從未覺得過分,一切都理所當然,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借的,卻是父兄的勢,太子的勢。

    “別拿父皇嚇唬我,你自己練武時傷了手,怎能怪到我頭上?嘖,別說你要到父皇麵前告狀,這等荒唐事,父皇怎會相信你一麵之詞。”

    “你也知是荒唐事。”衛子楠凜冽一笑,抽出袖中的匕首,匕首出鞘,寒光乍現,“我又怎知斷一筋脈,你便會放了采薇。我這一刀下去,可不隻是多了一道傷口那麽簡單。我素來不與你糾纏,但事關采薇,我必然要確認一番。”

    衛子悅嗬嗬笑,大為喜歡衛子楠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對了,隻有這種樣子才適合她:“我當然要放。若采薇當真出事了,你不是要和我拚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寧可悄悄了解此事,總好過鬧大讓太子下不來台——匕首給我吧,我不介意幫你。”

    衛子楠避開她的手,牢牢握著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劃。她冰冷地笑,低聲自語:“要怎樣下刀,才不那麽痛呢?”

    然而她的臉上卻並無懼怕,也突然沒有了不甘,話語間出乎意料地沒有那些沉重。

    衛子悅盯著匕首,掩蓋不住臉上得意的笑,伸

    出指甲長長的玉手拍打著衛子楠的臉:“你還真是個重情重義的,采薇那丫頭以後恐怕隻會更加忠心。多好,你們兩個相依為命,誰也離不開誰。”

    感覺到那隻狂傲的手,拍打在自己臉上,衛子楠霎時露出了森寒殺意,低啞克製的聲音將她的不滿盡數展現,咬牙低語:“把你的髒手拿開!”

    衛子悅偏不,反而手掌一揚,正如過去的許許多多次一樣,她想扇庶妹的臉就盡情地扇,想打她就盡管使出拳腳。

    那隻素白的手,下一刻就要掌摑在臉上,衛子楠卻隻一抬手,就牢牢掐住對方的手腕,再狠狠用力,痛得太子妃當即扭曲了五官。

    “啊——你!你幹什麽!放手!”突然的變故讓衛子悅花容失色,“別想著負隅頑抗,你再不鬆手,仔細我讓采薇毀了容貌!”

    可惜她的話沒有任何威懾作用,手腕隻是越來越痛,而恆王妃的眼神幾乎要將她生吞活剝,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

    衛子楠眯著眼笑,嘴角勾起越發顯得邪氣,方才順從而不甘的表情似乎從未出現在她臉上過。她一字一頓,又頗為輕快地說:“我是在想,要怎樣下刀,才會讓你不那麽痛,畢竟,我比你慈悲。”

    衛子悅就跟見了鬼似的。什麽?為什麽會是她!她心中頓時慌了……

    “你……你不可以傷我!我堂堂太子妃,焉能在你恆王府受傷,你仔細闖了大禍!你要知道,我便是被你脅迫,也不可能放走那死丫頭!”

    那是她最後的底牌,無論如何不能輕易讓步。哪怕她自己羊入虎口,很可能被反過來要挾放了采薇。

    衛子楠笑出了聲,臉上神色淡淡,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重:“太子妃莫不是覺得我要魚死網破?或者,惱羞成怒,拿你要挾換迴采薇?不,我還沒有蠢到你這個地步。”

    欣采上來拽衛子楠的手,反被她輕而易舉推翻倒地,腰背磕碰在椅子扶手上,半晌爬不起來。衛子悅痛得兩眼發黑,任憑她拳打腳踢,踹在衛子楠的身上,也改變不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太子妃到底是養尊處優,踢在我身上,還不如撓癢癢。你們不是嘲笑我糙得很麽,半點女子該有的樣子都沒有,現在如何,是否也希望如我一樣,皮厚一點。”

    說完,鬆開了衛子悅的手。

    太子妃失了桎梏摔在地上,腳踝吃痛,竟然扭傷了。她捂著手腕說不出話,已痛得滿頭大汗。衛子楠在她身旁蹲下,也如衛子悅拍她臉

    時那樣,粗糙的手輕打在對方臉上,夾帶著滿腔輕蔑。

    “我不妨明確地告訴你,想威脅我,沒用。采薇的命我要,你的命終究一天我也拿得到。是不是很不甘?我沒有被你擺布,讓你感覺到作為嫡女,作為太子妃高高在上的榮光。像你這種人,不指望你明白眾生平等,因為就連對人尊重,你也不懂。嫡出,庶出,命也,是老天爺操縱的命,而不是由你來擺布。我不恨老天不公,因為老天從來不公,恨也無用。而我恨你,總有一天要讓你受盡折磨,將我當年所受的屈辱雙倍奉還。”

    “你!不可理喻!”衛子悅終於稍緩了疼痛,張嘴怒罵。

    “不可理喻的是你。”衛子楠揶揄地笑,用匕首在她臉上磨蹭,嚇得太子妃噤若寒蟬,“你以為搭上太子就能繼續耀武揚威,何等愚蠢。太子難道真的願意為了你,去麵對他本不該承受的危難,且毫不曾動搖?”

    衛子悅的臉,陡然一僵。是啊,太子怎麽甘心。

    “別人家的是賢內助,太子家的卻是惹禍精,且這還怪不了我,一切隻是你自作自受罷了。太子是聰明人,一旦想明白,你覺得還有你的好日子過?”

    誠然,衛子楠這話是說出來嚇人的,誰又能確保太子不樂意當冤大頭呢。但太子妃臉上稍縱即逝的慌張,被她牢牢抓住。

    驚慌過後,衛子悅很快鎮定下來:“一碼歸一碼,別以為你能嚇唬住我。采薇還在我手裏,不是你說幾句話就能救出來的。主動權到底還在我這兒,你這樣,是想逼我殺了她麽!”

    “哈哈哈——”衛子楠爆發出一陣狂笑,笑得肩膀都在顫抖,“采薇,你再不出來,太子妃說要殺了你呢!”

    話音落地,門,吱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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