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歐陽言打斷了他,凝重的臉上浮上濃濃的哀痛,“我這麽執意讓你來接手我的位置,想把我的集團和社團都交給你,不僅僅是因為你,也不僅僅是為了我。我是為了你的父母。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被人害死的,卻不知道你的母親經曆過什麽……”


    或許是想到什麽,歐陽言停頓了下來,又深深地歎了口氣,好像喉嚨都被哽住了。


    “本不想打擾你的生活,想讓你按照你母親的意思,平靜地生活下去。我也一直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為你的父母報仇。這麽多年,我都從未放棄過,可是現在,大仇未報,我的時日卻不多了……”


    “言叔!”莫修擰緊眉頭,震驚又擔心地看著歐陽言,“您說什麽!什麽為父母報仇,什麽時日不多了!”


    “我得了癌症,已經是晚期了,醫生說我隻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歐陽言緊緊拉著莫修的手,沉重地說,“阿修,你隻知道當年你的父親因為卷入一場黑市賭拳而喪了命,卻不知道整件事情背後的真相。我就要死了,我不能讓你懵懂一世,卻讓那個真正該死的惡人逍遙一世,我必須把這些告訴你,哪怕這不是你母親所希望的。”


    “言叔,你說,我聽著。”莫修重重地點頭,漆黑的眼睛忍著心裏的哀痛,堅定地看著歐陽言。


    其實他心裏何嚐不想了解當年事情的全部真相,何嚐不想為父親報仇。可是,因為答應了母親,他強忍著去忽略這些,強忍著不去在意。


    可是今天,歐陽言要用最後的生命向他傾訴真相,他再沒有逃避的理由!


    “好!”歐陽言拍了拍莫修的手,又不禁地長歎了口氣,看了看莫修,又望著窗外,開始迴憶。


    “當年,你的父親莫昊打出了拳王的名號,而且他為人耿直,性格豪爽,深得同行的尊重,也擁有了不少門徒。自他打下拳王以後,也有不少人上門來挑戰。這些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利用拳擊比賽做黑市賭博的人。他們找到你父親,要他在拳擊比賽中輸掉,這樣他們就可以在暗箱操作中獲取暴利。他們也許諾會給你父親一大筆錢。可是,你父親拒絕了。”


    “莫昊看重的是比賽精神和拳擊精神,而不是金錢和名譽。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他絕不會因為金錢而故意輸掉一場比賽。他拒絕了,而那些人在勸說不過他以後,又威脅了幾次,最後他們把你媽媽綁走了。為了讓那些人放了你媽媽,你的父親不得已終於還是答應了。”


    “既然都答應了,為什麽後來還……”莫修握緊了拳頭,越發感覺事情並不是自己曾經聽到的那樣。


    “因為在背後的那個大老板,那個黑手,他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那場拳擊賽,也不是為了要賭贏錢。他想要得到的,是你的媽媽。而且忌憚你父親會報複,他索性讓人在那場拳擊賽上將你的父親置之死地!”


    “什麽!”


    莫修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看著歐陽言!


    “阿修,這還不是全部,不是全部啊……”歐陽言那雙布著皺紋的眼睛,在不知不覺中沾染了淚水,也染上了血絲,他的聲音在發抖,“當你的父親死在了拳擊場上,你的母親卻被那個人玷汙了,那個時候,她已經懷孕了……”


    “砰!”


    一聲巨響,莫修已經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桌角上。


    他的力道那麽大,憤怒那麽深,整個桌腳都斷裂了,瞬間塌陷下去!


    莫修喘息著粗氣,猩紅著雙眼,如果剛剛那一拳是砸在一個人身上,定能把對方給打死!


    他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是這樣死的,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遭遇了那麽大的屈辱!


    “那個人不知道你母親已經懷孕了,不然他一定會斬草除根,不會放過你。”歐陽言擦掉臉上不由滑落下的眼淚,聲音沙啞地說,“為了救出你母親,我們死了很多兄弟。但為了救她,為了救你,大家都無怨無悔。隻是後來,在逃跑的時候,我們的人和你母親走散了。大概不想再連累我們,也想讓你過著平靜的生活,你的母親悄悄地躲了起來,不讓我們找到。而等我終於找到你的時候,你母親她已經……”


    到了今天,歐陽言已經不想再隱藏自己的感情了。


    他敬重莫昊,可他也情不自禁地愛上了莫昊的女友,莫修的母親,阿雪。


    歐陽言知道這是有負道義的,所以他把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到了心底,還是一如既往地祝福他們,敬重他們,保護他們。


    因為心裏從未忘記過她,所以這些年過去,歐陽言依舊是單身的。一想到自己敬重的人,那樣慘死在拳擊場上。想到自己愛慕的人,那樣淒慘地被人淩辱,他也從未放下過心底的仇恨。


    這麽多年了,支撐他擁有強大集團的力量,便是這股仇恨!


    隻是,那個人也太強大了。他混跡於黑白兩道,那些沾滿鮮血的金錢,為他鋪平了順暢的道路,讓他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反而更加風生水起,甚至完全洗白了身份。


    歐陽言曾經不顧一切地安排過幾次暗殺。可那個人的仇家不少,防範森嚴,很難近得了身。歐陽言知道,他隻能用法律的手段,把那個人從雲端拉下地獄!


    雖然歐陽言手裏已經掌握了那個人的一些犯罪證據,可那些還不夠,而歐陽言的時間也不夠了。要想報仇成功,他隻能把這一切都交給莫修了,哪怕這麽做違背了阿雪的意願。


    作為兒子,莫修有權利知道這一切,他也必須要去完成這筆血海深仇!


    “言叔,告訴我,”莫修的黑眸在泛著嗜血的冷光,“那個人是誰!”


    歐陽言扶著拐杖,站了起來。他知道莫修已經做了決定。


    “他就是x區現任的候選議員,徐敬武。”


    ————————————————————————————————————


    聽到有穩健的腳步聲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口,藍桑不由地顫了一下,也更緊地抱住自己纖瘦的身體。


    門推開,出現在她眼前的,當然還是那個男人,莫修。


    他手裏拿著餐盤,盤子裏的食物飄來令人吞咽的香味。


    “來,吃飯吧。”


    莫修把餐盤擺在房間裏的小桌上,擺放好,對藍桑說道。


    自昨天的事情後,藍桑知道,對這個男人來說,對抗不如順從。隻要她表現乖巧一點,他也不那麽*。


    所以她現在學乖了,他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男人不都喜歡有征服欲的女人嘛,對一個已經徹底臣服的玩物應該不會再有那麽濃厚的興趣了吧。


    隻有等他對她的防備鬆懈下來,或者對她膩味了,她才能找到機會逃走了。


    聽到他的聲音,藍桑沒有猶豫,從自己坐著的飄窗那裏,走到了小桌前,拿起了餐具,一口一口乖巧地吃著。


    “很好,這樣才是乖女孩。”莫修看她吃飯的樣子,點點頭,自己也拿起了碗筷。


    這個男人今天有點奇怪。


    吃了幾口,藍桑不由地抬眸,看了看他。


    這麽久的相處,她已經看習慣了他臉上總帶著的那抹邪魅的笑,自信、輕佻,有點放蕩不羈。


    可是今天,他的表情很沉重,不僅唇角沒揚起,就連眉梢也是沉下去的,看上去非常陰鬱,而且……悲傷。


    悲傷?怎麽可能!一定是她看錯了!他這樣一個惡魔,怎麽可能會有悲傷的情緒!


    心裏冷哼了一下,藍桑繼續低頭吃飯,心裏卻不像剛才那麽平靜了。


    “明天我帶你離開這裏。”


    過了一會,莫修低沉的聲音傳來。


    “去哪?”藍桑不由地問道,警覺地蹙眉。


    其實跟在他身邊,已經是她最危險最恐懼的事情了。去哪裏,又有什麽區別。


    “x區。具體是哪,你就不用操心了。到了那邊,你也還是和現在一樣,留在我身邊。”


    和現在一樣?


    這幾個字讓藍桑努力在壓製的怒火,倏地又點燃了。


    他的意思是,無論是在哪裏,無論是多久,她都要和現在一樣當一個被他死死困住的奴隸嗎!


    “你什麽時候放我走?”牙齒咬得咯咯響,但她想要自己惹怒他以後的下場,還是盡量讓聲音平靜些,也在盡量不讓自己說出不計後果的話。


    “到你愛上我的時候。”莫修沒有抬頭看她,依然拿著筷子吃東西,說話的語氣好像在談論一道菜,而不是最珍貴的愛情。


    “做夢去吧!我才不會愛上你這個強x犯!”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讓心裏的話衝出了口。


    “別惹我,藍桑。”莫修放下筷子,狹長的黑眸帶著陰冷的光看過來,“這個時候別惹我,我不想再傷害你。”


    這時候看到他的雙眼,藍桑終於肯定剛才不是自己看錯了。


    他的眼底果然有悲傷。濃得可以讓人落淚的悲傷……


    可是,怎麽會呢?他這樣的男人……


    明明知道自己抓住了他脆弱的時候,她可以反擊的,可是,藍桑遲疑了。


    他那一句“我不想再傷害你”,終是落在了她的心裏,讓她忽地消散了心頭的怒氣,讓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慢慢地低下了頭。


    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害怕他的威脅,而是……而是一種陌生的無法解釋的情緒……


    ——————————————————————————


    聽到屋子外麵傳來熟悉的汽車聲音,藍桑不由地從臂彎裏抬起頭來,往窗外看了看。


    果然是他迴來了。


    從g市來到x區,她的狀況沒有絲毫改變。他還是給她帶著怎麽都打不開、取不下來的感應監控器,還是一如既往地把她死死地囚禁在豪華的“囚籠”裏。


    可是,慢慢的,無形的,還是有些東西在改變。悄無聲息的。


    比如她已經習慣了不去掙紮,習慣了承受,習慣了被囚禁。


    甚至還在這種習慣裏,她還生出了另一種可怕的習慣。


    比如,她習慣在這個時候坐在窗邊,看著他迴家。


    比如,她習慣在他唿喚的時候坐在餐桌邊,和他一起吃飯。


    比如,她也習慣在激情退去後,他把她桎梏在胸口,相擁而眠的姿勢……


    這是為什麽呢?


    明明是相互憎惡的兩個人,曾經那麽鮮血淋漓地對峙過,可為什麽到了現在,竟能如此相安無事地躺在一張*上?


    藍桑告訴自己,這是她無奈的計策,為了讓他鬆懈,讓他在放鬆警惕後,找到逃走的機會。這也是為了讓他更快膩味的方法。這樣,是不是就能解釋過去了?


    可是,他呢?他又是為什麽呢?


    曾經那麽粗暴,如今卻那麽溫柔……


    若不是手腳上的監控器時不時地提醒著她,藍桑幾乎都要以為他是一個溫柔的善意的好男人了。


    不,他當然不會是。


    他說過,他要讓她愛上他的。所以,這些溫柔,這些改變,也不過是他的計謀,不是嗎?


    她的腦海裏還在進行一場痛苦又疑惑的拉鋸戰時,房門被推開了。


    “怎麽不穿鞋?”看著光腳踩在地板上的藍桑,莫修彎腰,從腳邊拾起被她脫下的拖鞋,一直拎到了她的身邊,“地板很涼,這樣會著涼的。”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好像他們是很親密的人,也好像她是他很寶貝的人一樣。


    藍桑看著被他拎在手裏的拖鞋,怔怔的,不敢抬頭。她怕抬頭會看到他同樣溫柔的眼睛,那會讓她迷失方向……


    他的自信不無道理。不管內心給自己的理由多充足,解釋得多完美,藍桑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在他的溫柔攻勢下,對他再難以做到從前那樣的憎惡了……


    “又不聽話了。”莫修輕笑了一下,蹲下身,把她白希的雙腳塞進綿軟的拖鞋裏。


    在手指碰到她腳踝上的感應監控器時,他頓了頓,又繼續了手裏的動作。


    看著這個蹲在自己腳邊,給自己穿鞋的男人,藍桑的睫毛顫了顫,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想要去揉一揉他那頭濃密的發……


    其實她知道,這個男人此時的心情並沒有他表現得那樣輕鬆。


    因為這段日子的深夜,在入睡後,他總是會從噩夢中驚醒,呢喃著,顫抖著。她佯裝未醒,卻還是清醒地知道,噩夢醒來的他,會走到陽台上點燃一支又一支煙。


    雖然白晝的他,笑得依然輕佻,依然不羈,可夜裏,他那些悲痛和無助真實地讓她無法忘記。


    而他在噩夢中呢喃的,竟是“媽媽”……


    該是有多悲痛呢,才會讓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如此鬱結難舒!


    她不想在意的!這個用暴力奪取她清白的男人,她為什麽要去在意,要去憐惜!


    可是,對於同樣是孤兒的她來說,這一聲聲的夢囈,震撼了她的心……


    所以,在這一刻,看著他蹲下身,為自己穿鞋的情景,她不由地想去撫摸他的頭發。他已經那樣哀痛了,何必還要來給她溫柔……


    這是他給她下的藥嗎?為什麽她心裏明明知道,卻還是在一步步*……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觸碰到他的頭發時,他忽然抬起了頭,看著她,也看到了她伸出的手。


    四目相對,她倏地尷尬地收迴了手,目光閃躲地移開了。


    眼底閃過一道光,莫修站了起來,離她更近地邁了一步。


    在她不由地想要往後退去時,他又伸出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把她圈在自己的臂彎裏。


    “你瘦了。”他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精致的下巴,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語氣不由地憐惜著。


    要是以前,她一定會扭過頭,心裏罵他一句假惺惺。她的瘦、她的不好,不都是他造成的嗎!


    可是此刻,聽到他這麽輕柔的一句,她竟然莫名地刺痛了眼眶,有什麽熱流要湧出來一樣,像是受盡委屈的孩子,終於有了發泄的出口。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將這股令自己無奈又氣惱的情緒強咽了下去。


    “不用你管。”她終究還是說出了以前的話,可是語氣再也迴不到以前的冷漠。


    她的變化很細微,可他還是發現了。


    這麽多天的朝夕相對,精通女人的莫修,又怎能不發現。


    換在一個星期前,在他還沒有知道父母的事情,還沒有決定來到x區完成複仇大業時,他一定會覺得得意。這個口口聲聲說厭惡自己的女人,終是逃不出他時而狂野時而溫柔的情網。


    可是,現在,他不會。


    在知道父母的深仇大恨之後,巨大的悲痛和內疚海浪般淹沒了他,讓他窒息!


    這份苦痛無法言喻,無法傾訴,他隻能埋藏在心裏,隻能握緊拳頭、咬緊牙關地忍下去,直至報仇的那一天!


    而這個時候,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他的身邊有個小小的她。


    雖然她是恨他的,他是怒她的,雖然他們的相處總是劍拔弩張、鮮血淋漓,可是看到她,擁抱她,占有她……這所有的瞬間,都能一點點、一寸寸、慢慢平複他內心無法發泄的狂躁,尤其是她乖乖的,不掙紮、不抗拒的時候,他這顆悲傷到無助的心,也有了喘息、平靜的時候,隻想要緊緊地與她依靠在一起……


    這和以往對任何女人的心情都是不一樣的。不隻是身體的,更是心靈的,想要久久停靠的港灣……


    他愛上她了嗎?……


    在她蓄意的引誘中,在她故作老練卻還是青澀的魅惑中,在她不同尋常的魅影中,在她讓人氣惱又讓人心疼的倔強中,他這顆流浪許久的心,終於想要停下,終於被深深吸引住了嗎?……


    莫修知道,現在不是想這種問題的時候。但至少,他不想讓她離開,不想讓她繼續憎恨自己。


    他想讓她和自己一樣,慢慢地,把心靈停靠下來,停靠在他身邊。


    這個小小的、妖精般的女人,他需要她,全身心的需要!


    “還那麽恨我嗎?”他拉過她,把她小小的腦袋埋進自己溫暖的胸口,在她柔軟的長發上撫摸著,又在指間纏繞,一圈又一圈。


    比起他說的溫柔的話,她更害怕他這種無聲的*的動作。這種動作比言語更能讓人迷惑,讓人產生一種被珍視的錯覺……


    “是的,恨。”像是要咬斷心裏的雜念一樣,她咬牙切齒地說,也惡狠狠地從他手裏拿迴自己的秀發。


    “可是藍桑,如果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我說其實你不應該那麽恨我,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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