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尹克迴頭,看著女兒在漸漸濕潤的眼睛,含著千言萬語的眼睛,開始蒼老的大掌輕輕撫上她的頭,憐愛地摸了一把她的短發,慈愛地笑道,“答應爸爸,不管以後發生什麽,都一定要愛惜好自己,保護好自己,要一直勇敢堅強下去!”


    尹南歌忽然不安地顫了一下。


    明明隻是幾句普通的叮囑的話,可為什麽尹克說得這麽認真,這麽莊重,好像……好像他們父女就要分開一樣……


    可還沒等她開口問,尹克已經放下了手,也邁開了腳步,“我有點累了,迴房間休息會。”


    說著,尹克往樓上走去。


    是她多心了嗎?因為幸福來得太快,太簡單,所以患得患失,變得敏感了?


    應該是這樣吧。幸福已經在敲門了,她的生活又還能有什麽陰霾可以籠罩呢?


    —————————————————————————————————————————————


    z市一年一度的商會慶典在郎氏名下的度假山莊舉行,這一天,當然名流雲集。


    作為山莊的主人,父親又是商會的名譽會長,郎霆逸當然也在這裏。


    不隻是商界的人物,就是政aa府官員也來了不少。誰都知道本地經濟的發展是與政績息息相關的,拉動投資和大型項目的運行,也是政aa府官員關心的大事。


    比起其他人的熱衷和殷勤,郎霆逸倒是顯得慵懶得多。以往會在這種大型宴會中尋找商機的他,現在隻盼著早點結束,也好早點去見尹南歌。


    在十幾家著名珠寶公司送來的圖片裏,郎霆逸花了幾天的時間琢磨和挑選,終於選定了用來求婚的戒指。他一向要求苛刻,在對待一生一次的戒指上,當然花費了不少心思和精力。


    等定製的鑽戒從意大利送來,他就可以向尹南歌正式求婚了……


    然後是場地,雖然隻有兩家家人參加,但場麵依然隆重,不隻是要最好的場地,還有有最美的布置,這些他都交待下去了,隻要選個風和日麗的黃道吉日,立刻就能舉行……


    再然後是婚禮,他選的日子是七夕節,再晚也不能超過那一天,而且到那時候,蔣甦應該痊愈了,再沒什麽能成為拖延他們婚禮的理由了……


    而且,那個時候費芷柔也差不多生了,說不定能一起辦婚禮,這樣的話,歐沛芝就更不會有微詞了……


    郎霆逸喝了一口杯中的紅酒,思索著,也微微眯起眸,心裏不由美滋滋的。


    正想著,商會副會長走了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郎總,給你介紹個新朋友。”副會長笑嗬嗬地指著身邊的男人,說,“這是新天使基金會的所有人,薑博濔,薑總。”


    看著眼前戴著無框眼睛的清秀男人,郎霆逸頓了一下,說,“你好。我聽說過薑總,他們都喜歡稱你薑教授。”


    作為那個碼頭投標的有力競爭者之一,郎霆逸當然聽說過這個薑博濔。他的父親早逝,留下一筆財產,為他建立了一個基金會。作為富二代的薑博濔,倒也不是那愛好揮霍和享受的紈絝子弟。父親去世後,他便去了美國,在華爾街闖蕩過,把一個小小的基金會越做越大,積累了不少財富。


    而稱薑博濔為薑教授,是因為他攻堅的專業。他的父親是做醫藥發家的,薑博濔在醫學方麵也頗有天賦,在美國成立了自己的研究所。他把研製新藥的專利權和基金會的發展捆綁在一起,相輔相成,相互推進和發展。再加上他幾乎沒有失敗過的好運氣,一個人獨闖天下,三十多歲便有了今天的成績,確實不容易。


    不過,在商言商。現在薑博濔不是郎霆逸的合作夥伴,而是他的競爭對手。薑博濔闖蕩得再不容易,在競爭上,郎霆逸也不會心慈手軟。


    “教授不敢當,我隻是碰巧找到一些非常優秀的人幫我一起成立研究所。他們才是教授,我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薑博濔笑著搖頭,又對郎霆逸伸出手,說,“早聞郎總大名,今日得見,實在榮幸。”


    對薑博濔伸來的手,郎霆逸隻是微微地握了握,不失起碼的禮貌,但也沒有熱情。對合作夥伴,他從來都是淡淡的神情,更何況是自己的對手。


    對郎霆逸的冷淡,薑博濔並不在意,依然笑著,將收迴的手放進褲帶,斜插著,又從旁邊經過的服務生手裏接過一杯紅酒。


    “郎總,關於您對那個碼頭未來的設想,我也有聽聞過,實在宏偉。”薑博濔對郎霆逸恭敬地舉了舉酒杯,又說,“不知郎總是否有意向與人合作?我對這種公益性的建設一直都很感興趣。”


    “不好意思,薑教授,我一直都喜歡自己完成自己的理想。”郎霆逸遲遲沒有與他碰杯,隻是淡淡地說,“想做公益哪裏都可以實現。得不到這個碼頭,你也可以去尋別的地方。”


    郎霆逸說得平淡,但自信篤定的氣場一分不讓,好像這個碼頭已經是他的囊中物。


    確實,沒有他郎霆逸想做卻完成不了的事情。上次的事情,是個意外,出乎所有人意外。但這次不同,這次項目已經通過了高層的審批,即便中途再出紕漏,也不會發生實質性的影響。況且,他遞交上去的計劃書,依然得到了現任政aa府的肯定。


    甚至,在他想要辭職、放棄郎氏一切的時候,有關官員還特意來詢問過,也將原定的招標會時間往後拖延了,就是希望郎氏、希望郎霆逸能帶著他的公益計劃參與碼頭的競投。


    在現在的社會,不是光有理想抱負就可以的,也不是一心迎合就能成功的,要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點,在有利可圖的同時抓住政aa府的心理,又能滿足公眾的需求,這樣才能使自己更強大。而郎霆逸的成功,正是他懂得如何尋找平衡點,如何抓住先機和契機,才能使郎氏的勢力扶搖直上。


    郎霆逸有他不可小覷的實力、頭腦和智慧,即便不是出生在這樣的豪門,他也能實現人生的成功。


    不過,在有些人眼裏,更多形容郎霆逸的,是一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太子爺,是一個不費吹灰之力坐擁億萬家產的富家子弟,是一個即使自己不拚搏也足以坐享其成的幸運兒。


    比如,剛走進會場的這一個年輕男人。


    在他一走進會場時,就引起了一陣竊竊私語。關於他的身份,關於他的事跡,還有,關於他的外表。


    很邪氣的男人。也是很俊美的男人。大概二十*歲,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身形修長,烏黑濃密的發修剪了非常時尚的造型。他長著狹長深邃的眸,英挺的劍眉,高蜓的鼻梁下是涼薄的唇,唇紅齒白的。一身再正規不過的黑灰色西服,愣是被他穿出了性感邪魅的樣子,不像是來參加宴會的,更像是來拍寫真的。


    說他邪氣,是因為他唇邊的那抹笑,毫不掩飾冰冷和不屑,似笑非笑的笑。


    他銳利的目光在會場掃了一圈,很快鎖定了一個人,那抹嘲諷的笑更濃了,邁著大長腿往那邊走去。


    “郎總?”來到郎霆逸麵前,年輕男人停下了腳步,雖是疑問的語氣,卻是肯定無疑的。


    郎霆逸看著來人,微微蹙了眉。


    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一個長相俊美陰柔又滿臉邪氣的男人,而且隻是一眼,他的直覺已經開始討厭對方了。


    “久聞郎總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知道郎總身份高貴,不一定會認識我這種小人物,”話雖說得恭敬,可男人笑得飛揚跋扈,“請允許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樸宥赫。”


    樸宥赫!


    聽到這個名字,站在男人身邊的幾個人都怔了一下。


    郎霆逸也輕輕地挑動了眉。


    樸宥赫,韓國人,混跡在法律的邊緣,也油走在各國之間。他經營賭場,在東南亞各國都有大型的賭場和用作賭場的遊艇。不過,很多人都知道,樸宥赫的賭場不僅是他經營的事業,也是各國黑市交易的場所。利用自己外國人的身份,又利用各國交界管轄雜亂的空子,樸宥赫用他的賭場做掩護,給周邊國家的一些黑道勢力提供便利,讓他們在他的賭場內進行安全的自由的交易。


    不管在那裏交易的是什麽,即便是屍體,樸宥赫也不會管。他要的,隻是雙方給的巨額“提成”。冷酷無情,加上老殲巨猾,這隻會鑽法律空子的“狐狸”,僅僅五六年的時間,就成為這片區域最大的黑市“中介人”。即便各國警方都知道他的存在,苦於沒有足夠的證據,也隻能拿他束手無策,任他自由往來。


    這樣一號大人物,郎霆逸當然聽說過。隻是,對於這種毒瘤一般的存在,他不屑於了解,更不願意接觸,所以即便是看到了人,也不知道原來他就是樸宥赫。


    果然很年輕。


    果然很令人厭惡。


    基於自己是這個宴會的主人,郎霆逸點了下頭,多少對樸宥赫做出了點反應,但冷漠和厭煩之意已經溢於言表。


    隻是,郎霆逸有點疑惑。怎麽這號人物今天也來到了這裏,即便樸宥赫在這裏,邀請的嘉賓名單裏不可能會有他。


    “對不起,郎總,我今天是不請自來的。”像是看出了郎霆逸的想法,樸宥赫微微鞠躬表示歉意,可那雙閃亮的眸裏,卻盡是對郎霆逸的不屑。


    郎霆逸冷冷地迎著樸宥赫的目光。對於討厭的人,他從來都是吝嗇言語的。


    “我向來喜歡中國,一直想過來發展發展。”即便沒有迴應,樸宥赫也自顧自地說,雙手已經斜插進口袋裏,聳肩的樣子帶著幾分痞氣,一口流利的中文語氣也極為地道,“聽說貴地有個碼頭要招標投標,我也有了幾分興趣。不知道郎總是否願意資源共享?”


    郎霆逸看著他,在一瞬的眯眸後,冷笑道,“不知道樸先生想怎麽樣資源共享?”


    “我知道,樸某若是參加競標,自然是比不過財力雄厚又有本土優勢的郎總,所以我也不想浪費財力和精力,”樸宥赫似乎笑得沒心沒肺,“若是郎總不嫌棄,在中標後,能否將碼頭的一個小小角落出讓給樸某。價格方麵,樸某一定不會讓郎總失望的。”


    “哦?”郎霆逸好像有了幾分興趣的樣子,依然笑著,“樸先生想要碼頭的一個角落幹什麽?”


    “z市地理環境這麽好,不管是新舊碼頭都是好位置,對於樸某來說,當然也是拓展營生的好地方。”


    想把“惡魔之手”也伸到這個地方來嗎!這個樸宥赫真是會打算啊!


    “樸先生,”郎霆逸冷哼著,“在這裏開賭場可是違法的。”


    “我當然知道這邊的法律,”樸宥赫聽出他話語裏的警告,可還是不痛不癢的笑著,“不過既然要開始,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這個就不勞郎總操心了。”


    一直站在一邊的薑博濔,聽到樸宥赫說的話,也聽到了郎霆逸的迴答,以為這是郎霆逸在動搖了。


    “郎總,若是能如此,我也可以……”


    “不可以。”郎霆逸麵無表情地打斷薑博濔,“碼頭的任何一處我都不會出讓,若是想拿走,你們盡管來跟我爭。”


    “嘖嘖,我就知道嘛,”樸宥赫半笑不笑地看著郎霆逸,狹長的眸閃過精光,聲音故作高亢道,“身份高貴、血統優良的郎大總裁,怎麽會看得上我們這種低賤的合作者。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就是不一樣啊,有足夠的資本去藐視別人。”


    “這位先生,”樸宥赫又迴頭看著薑博濔,挑挑眉說,“你也別做妄想了,趁早做別的準備吧。別人就要到嘴的鴨子,豈能輕易讓給你。”


    麵對樸宥赫赤luo裸的諷刺和挑釁,郎霆逸隻是冷笑著,喝著酒杯裏的酒,並不言語,看樸宥赫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好吧,不打擾郎總了。”樸宥赫又迴到原來的表情,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先走了,還有朋友要去見。”


    走了兩步,他又迴頭,對郎霆逸眨眨眼,說,“哦,忘了告訴你,其實我的投標計劃書已經交上去了。即便是雞蛋碰石頭,樸某也還是想試一試。郎總,再會。”


    郎霆逸看著他,表情始終沒有波瀾。


    這種人,他見過。他們的心理,他當然也清楚。像樸宥赫這種從底層摸爬滾打出來,又是在黑道混跡的人物,最看不慣的,就是他這樣的豪門子弟,從小就享受著安逸舒適的生活,從小就被萬人追捧著,可以輕易得到別人追求一生的東西。


    嫉妒讓那些人仇視他,也會讓那些人千方百計地想為難他,看他出糗、難堪、失敗、落魄,他們便會覺得開心,覺得得到了平衡。這便是那些人的心理,是樸宥赫的心理。


    想必在樸宥赫盯上那個碼頭時,也順帶盯上了自己吧。


    無所謂。不過就是個混跡黑場的人,不管樸宥赫在那邊的地盤上如何叱吒風雲,他郎霆逸也不至於會把這種人物放在眼裏。在他看來,這種人就像陰溝裏的老鼠,甚至連做他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郎總。”一直在門口負責接待的狄安妮走了過來,在郎霆逸身邊輕輕地說,“梁主席來了。”


    聞言,郎霆逸放下酒杯,往入口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便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入口,而周圍看到他的人也已經蜂擁著迎上去,一臉的恭敬和崇拜。


    梁天祿,全國商業聯會的名譽主席。論家世和財力,在全國而言,梁天祿並不是名列前茅的。為他掙的榮譽和地位的,是他頗有傳奇色彩的一生。


    起初,梁天祿隻是一個平凡的家境貧窮的山村人。憑著滿腔的熱血和對知識的渴求,他每天徒步幾十公裏去縣城聽課,一邊跟讀,一邊自學,一番艱苦的努力後考上了大學,半工半讀地完成了全部學業。也因為出類拔萃的成績,被導師看中,直接公費上了研究生。原本在畢業後可以找一個很不錯的單位,輕鬆地生活。可梁天祿偏又選擇迴了貧困的小山村。他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立誌要帶著全村人致富。


    皇天不負有心人。五年的拚搏奮鬥,梁天祿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不僅讓村子裏的人都脫了貧,更是讓這個山村成為模範村、“小康”存,蓋起了樓房,修起了馬路。後來,梁天祿擴大了自己的夢想,又在縣城辦起了民族企業,將本土特色的資源帶出了國門。他不僅讓自己成為一方貴胄,也致富了整個山區。


    梁天祿的事跡轟動了全國,也成為許多有誌青年的偶像,各種名譽接踵而至,而他在去年年底剛被任命為全國商業聯會的名譽主席。當然,這個頭銜對他來說,當之不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對郎霆逸這樣從小生活在豪門的人來說,他不需要崇拜任何人,但對白手起家又有著赤子心的梁天祿,敬佩還是有的。所以,在有關官員的提議下,今年z市的商業慶典,郎霆逸也請來了這位商界的傳奇人物。


    “梁主席,歡迎。”郎霆逸走了過去,對梁天祿伸出手。


    其他人看到郎霆逸過來迎接,也趕緊讓開路。


    “郎總,你好。”雖然享有極高的榮譽,也經曆過爾虞我詐,但梁天祿還是保留了幾分山區居民的淳樸性情,為人比較謙遜,也很親和,笑著握住郎霆逸伸過去的手。


    “請上那邊的主席台,給我們的商業慶典致詞。”郎霆逸指著前邊的主席台,一邊說著,一邊給梁天祿引路。


    梁天祿對郎霆逸笑著點點頭,也對他身邊的狄安妮笑了笑,往前走去。


    致詞比較簡單,但台下的人都很熱情。一等梁天祿走下台,便又圍過去,爭先恐後地問問題。有的是客套熟絡的話,有的是想借機試探新的商機,尋求與梁天祿之間的商業合作。


    與梁天祿寒暄了幾句,趁著他忙,郎霆逸索性走到了一邊。


    又對副會長做了簡單的交待,郎霆逸邁開腿,準備往外走。


    “郎總,”看到郎霆逸要離開的樣子,狄安妮急急地跟過去,“你要去哪?”


    “我有事要先走,”郎霆逸沒有迴答她,隻是簡單地說,“接待梁主席和宴會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你和副會長了。”


    “郎……”


    狄安妮還沒說完,郎霆逸已經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會場。


    能有什麽事比這個儀式還重要!尹南歌,對郎霆逸來說,更重要的隻能是尹南歌!


    她恨死那個女人了!明明歐沛芝都已經裝病,讓他們分開了,怎麽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了一起,還讓那麽固執的歐沛芝投降了!


    想到自己期盼一生的榮寵、熱情全都被尹南歌搶走了,想到連歐沛芝也認了輸準備接受尹南歌做她的孫媳婦,還向自己來道歉說不會再耽誤自己的前程,狄安妮就恨得牙根直癢!


    怨毒的眼神那麽深地看了一眼郎霆逸離開的背影,等她再轉身走向梁天祿時,已經又迴到原來甜美的笑容。


    ——————————————————


    看到停在前麵不遠處的那輛醒目的紅色牧馬人,郎霆逸不由地勾起了唇角。


    他就猜到她一定在這裏。


    紅色牧馬人的左側正好有個空車位,郎霆逸剛要往那邊開,已經眼尖地看到一輛距離紅色牧馬人更近的藍色小轎車正在靠近,看那樣子,似乎也準備停在那個空車位上。


    那個位置他可不會讓給別人!


    凝眉,眯眸,郎霆逸踩下了油門,飛快地開過去,幾乎擦著那輛藍色的轎車車身,精準地把車尾對準空車位。倒車,停車,動作利落,不過也就幾秒鍾。


    那個車主大概完全沒想到幾乎非他莫屬的車位,就這麽在眼前沒了,對方動作的迅猛和精準嚇呆了他,直到郎霆逸下車離開,還愣愣地停在那,完全忘了自己還要另外找車位的事情。


    真好!


    走了幾步,迴頭看著兩輛並排停著的牧馬人,一黑一紅,就像婚禮上的新郎和新娘一樣,看得郎霆逸心情舒暢,情不自禁吹了聲愉悅的口哨。


    他就要這樣高調的、無處不在地向世人宣告自己的戀情,和尹南歌的戀情。


    再迴過頭,看著坐在那邊書店靠窗位置的尹南歌,他眼底的溫柔就更濃了。


    這家書店是尹南歌經常來的地方。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她幾乎每天下午都會來。


    這裏確實比較別致,不僅僅是一家書店,也是一家咖啡店。你可以在這裏買書,也可以在這裏品茶看書。北歐式的裝潢,輕柔的古典音樂,雅致安靜的環境,很適合她淡雅的性情。


    他沒有推開書店的門走進去,而是來到了窗邊,就那樣隔著透明的窗戶看著她。


    她真的沒有再剪過頭發了,烏黑的發長長了些,大概再過段時間就能到肩膀了。等到婚禮的時候,她的頭發應該正好能盤上去,這樣就能戴上更漂亮的頭飾。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她穿上雪白婚紗的美麗模樣。


    她的皮膚很好,瓷白無暇,尤其在現在的陽光下,更像是鋪上了一層細細的珍珠粉末,竟然能泛著白光,好像有鎂光燈打在她身上一樣。這樣的肌膚,怕隻需要一點點的修飾,就足以明豔動人了。


    她的五官不算很出眾,至少不是他從前的標準,不是那種嫵媚到滴出水的嬌美。可是她的眉眼很英挺,鼻子也很挺翹,唇色淡了點,但燦爛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的那一顆小小虎牙,怎麽看都覺得俏皮可愛。


    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嗎?反正在他郎霆逸眼裏,天底下已經找不到比尹南歌更美,更能吸引他的女人了。


    而且,她有平常女人少有的專注。那種神情會讓她更顯性感,就像此時。


    此時的她,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手裏的一本書,左手撐在下巴上。許是覺得陽光有點刺眼,她微微偏過了身體。


    郎霆逸已經在窗外站了幾分鍾了,可她毫無察覺,整個人仿佛都已經沉醉到了書裏去了,輕輕地,又翻過了一頁。


    忽然湧上一陣玩意,郎霆逸笑了笑,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陽光下靈活地擺出各種造型。而那些造型落在窗戶那邊的書本上,變換成不同的形狀,一會是小狗,一會是小鳥,一會又是飛機……


    這是什麽?


    在看書的尹南歌,看到落在書本上的陰影,好像在不斷變化。細細一看,竟然是小動物的形狀,一會又變了,變成了別的東西。


    疑惑又驚奇,尹南歌對著窗外轉過了頭,看到一個高大俊逸的男人,正隔著幾厘米的玻璃,在那邊舞動著他靈活修長的手指,變換著……


    “郎霆逸!”尹南歌不由驚唿出聲,眼睛晶晶亮地看著他。


    郎霆逸當然看到她轉過的頭,唇角飛揚得更高了。他收迴對著太陽的大掌,卻把手移到胸前,雙手對她比劃出一個完美的“心”。


    尹南歌怔怔的,臉也紅紅的,眼底的光比陽光還璀璨。


    若不是以前跟隨在他身邊,若不是認識他這麽久,她幾乎都要以為他其實是一個*高手,泡妞老手了。因為他對她做的每一件事,都那麽的讓人無法抗拒,那麽的讓人容易沉淪。


    等她從劇烈加速的心跳中迴過神來市,之前站在窗外的郎霆逸已經坐到了她的對麵。


    “在看什麽書,那麽入迷?”郎霆逸看著她拿在手裏翻開的書。沒看到書名,隻看到滿目的英文,應該是一本原版的英文小說。


    尹南歌笑著,把書拿起來,給他看到書的封麵,“在看《簡愛》。”


    “嗯。”郎霆逸含笑點點頭,又說,“一會我陪你去看看我們的簡愛。”


    “好。”尹南歌輕笑著答應,闔上書,看著他說,“商會的活動這麽早就結束了?”


    “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就出來了。”郎霆逸淡淡地說,“其實這種酒會很無聊。”


    尹南歌抿唇,笑了笑,沒說什麽,但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她不是不知道今天宴會的重要性,也不是沒有參加過這樣隆重的場合。但是,以前她是作為雇主的保鏢陪同進入,而不是作為正式的女伴。要陪在郎霆逸的身邊,參加這樣的盛會,尹南歌很緊張,也還不適應。她不是忌憚他們之間關係的公開,而是真的不喜歡那樣的環境和氛圍。做保鏢,她可以不說話地站在一邊,可要做女主人,她還進入不了那樣的角色。


    她畢竟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出生平凡,家境平凡。要做郎家的兒媳婦,尹南歌知道自己的資質遠不如費芷柔。門不當戶不對,她知道,這是尹克反對她和郎霆逸在一起的最大原因。


    她知道自己要去適應,也在努力調整心態。可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的性子清冷慣了,素來也是獨來獨往,若是突然把她放在杯觥交錯的社交場所裏,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怕是連笑,都是僵硬的。


    所以,在郎霆逸打來電話,要她陪著他一起參加時,她遲疑了很久。她正在想著用什麽理由去推辭比較好,他卻先笑著說算了。


    他沒有問什麽,也沒多說什麽。他終究是懂她的,因為懂得,所以嗬護。


    因為懂得,所以這個叫郎霆逸的男人,能夠走進她快要冰封的心裏,不知不覺地紮下根。


    別人都有人作伴,郎霆逸卻孤身一人,當然會無聊。他已經那麽遷就自己了,可她呢,她什麽時候才能付出他想要的,什麽時候才能足夠匹配地站在郎家繼承人的身邊……


    “你剛才叫我什麽?”郎霆逸握住她的手,溫熱的掌心摩挲著她細滑的皮膚,輕聲問著。


    他知道她在不安什麽,顧慮什麽。他不能說讓她什麽都不用去想的話,因為這是郎家大少奶奶,是他郎霆逸的妻子必須要麵對的事情。


    尹南歌雖然情感柔弱,但她的性情是剛強的,隻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她一定會做到。他需要給她的,是鼓勵和耐心。就像他此刻握住她的手一樣,給她溫暖的支撐。就像他此刻不經意地岔開話題一樣,給她適應的時間。


    “什麽?”突然變換話題,尹南歌一時不知道郎霆逸說的是什麽。


    “剛才,隔著窗戶,”郎霆逸指了指旁邊的窗戶,又看著尹南歌,說,“你叫我什麽?”


    “郎霆逸……”尹南歌迴憶著當時自己驚唿出口的話。


    “阿郎。”郎霆逸故意捏重了她的手指,提醒著,“不要再叫我郎霆逸,以後都要叫我阿郎。”


    他當時看到了她的口型,叫出口的是“郎霆逸”,而不是“阿郎”。那是一種下意識的驚唿,讓郎霆逸微微不悅的下意識。


    就像費芷柔那麽自然地叫郎霆烈,“阿烈”。郎霆逸也想從尹南歌嘴裏聽到那麽自然的唿喚,叫他“阿郎”。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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