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醫生在哪裏!”


    u縣醫院裏,一個男人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在狂奔。他奔跑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瘸,有點別扭,但絲毫沒影響他的速度。


    他一邊狂奔,一邊嘶吼,身上、胳膊上、腿上,滿滿的,都是讓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醫院不大,這個時候人也不算多,很快就有兩三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趕到郎霆烈麵前。


    看到他懷裏滿身是血,緊閉著雙眼毫無知覺的女人,醫生緊蹙起眉頭,焦急地對跟來的護士說,“趕緊準備手術室!”


    “救她!一定要救她!”


    小心翼翼地把費芷柔放在推來的病*上,郎霆烈死死抓著醫生的胳膊,布滿血絲的眼睛此時就像他被血染的衣服一樣,紅得嚇人!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醫生沒有多說,已經急匆匆地走進了手術室。


    困獸一樣在手術室前來迴踱步,不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


    她傷得有多重,他知道。那麽快的車速,即便緊急刹車,那迅猛的慣性也足以讓人致命!更何況她那樣柔弱的身體,她因為左手被束縛著,身體失衡而閃躲不及的那一瞬間……那一地的血……


    當他撲過去抱起她時,她已經失去了任何知覺,身體綿軟地像是脫離了靈魂,沒有了生命……


    不!不!不!


    那慘烈又殘忍的一幕,讓郎霆烈禁不住閉上雙眼,一拳接一拳狠狠地砸在牆壁上,鮮紅的液體瞬間染紅了雪白的牆壁!


    這是夢,是不是?最可怕的噩夢,是不是?……他不想麵對,不要麵對!


    可是,身體的疼痛,骨節的疼痛,都在清晰地告訴他,這不是夢!她就躺在這扇門口,滿身是傷,生死未卜……


    如果這是老天爺的報複,為了懲罰他的愚蠢和盲目,為什麽被撞上的不是他,為什麽還要讓無助悲慘的她遭遇這樣的痛苦!……


    是因為知道,這種懲罰比自己身體的痛更能讓他受折磨嗎?是因為知道,有時候活著的煎熬比傷著的痛更苦嗎?


    我知道錯了,錯得那樣離譜,我會用餘生來彌補,用生生世世來彌補!可是,求你,老天爺,我求求你!別再折磨她了,不要用她來懲罰我,讓她好好的,讓她睜開眼睛,讓她完好無損地活著,好嗎!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交換,不管是生命、靈魂、財富、尊嚴、自由,你統統都拿走,隻要把她還給我!……還給我吧……


    “這位先生,你好像受傷了,跟我去醫護室看看,檢查一下。”一個醫生走了過來,不僅看到郎霆烈被砸破的拳頭,也注意到他走路時很不自然的腿。他渾身浴血,不知除了剛才那個女人的,是否還有他自己的。


    “不用管我!”郎霆烈咆哮著,喘著粗氣背過身,麵對著手術室的大門。


    他現在就是一頭快要發瘋的惡狼,從心底裏流露出的悔恨的烈火,能燒盡自己,也能燒盡別人!


    醫生擔心地看著他,卻又不敢再靠近,等了一會,終於還是離開了。


    “噔噔噔!”


    聽覺敏銳的郎霆烈忽然聽到從手術室的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緊盯著大門,連唿吸都停滯了。


    門打開,一個護士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怎麽了!”郎霆烈拽住她,完全不去理會她瞬間被握痛的臉色。


    被這個長滿胡茬鐵青著麵,麵頰上還沾著血像魔鬼似的男人緊緊拽住,護士嚇了一跳,幾乎有種要逃命的感覺。


    可是人命關天,她不敢含糊,也不想被他牽扯著耽誤時間,哆嗦地一邊想要掙開他,一邊說,“病人體內大出血,失血過多,血庫的血又不夠了,我得打電話讓附近的血站趕緊送血來……”


    “抽我的!”郎霆烈鬆開她,又飛快地脫下外套,卷起衣袖,“我是o型血,用我的!”


    這裏是縣城,這裏又是家小小的縣醫院,知道這裏的設備簡陋、資源不足,若不是情況危急,郎霆烈也不會把重傷的費芷柔送到這裏來。而現在,他們竟然說血不夠了,還要從血庫調!天知道離著最近的血站有多遠,又要多久!與其等著他們的希望,不如用最快捷的方法!


    護士正色看了他一眼,沒有猶豫太久,便領著他去了抽血室,一邊讓人給他抽血化驗,一邊還是打了電話給血站。


    手術室的場麵已經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那個女人傷到了動脈,流血一直止不住。血站的位置離這裏最快也要半個小時,若真是等著送血,那個女人的命就更懸了!現在隻能用臨時抽的血堅持著,希望能堅持到足夠的血送來!


    郎霆烈聽到了護士打電話的聲音。


    他緊蹙著眉,一邊等待抽血,一邊問道,“裏麵到底什麽情況?抽我的血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調血過來?”


    護士被他像是要吃人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怵,支支吾吾地說,“患者失血很多,這種情況,當然,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瞳孔在急速收縮,咽喉哽痛得像是要燒穿一樣……他沒有再問。


    護士這樣地遮掩和含糊,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他也猜到,現在的手術室裏,會是怎樣的場麵……血紅的一片……


    “抽多少?”已經準備抽血的*,問站在郎霆烈身邊的那個護士。


    護士看了看郎霆烈,他雖然體格健碩,但臉色非常不好,身上好像也有傷,猶豫了一下,說,“先抽500吧……”


    “抽1000!”郎霆烈沒等她說完,低沉地喊著,不容拒絕。


    “先生,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抽1000,會很危險的!”護士連忙搖頭。別一會那個沒醒來,這個又倒了。


    “抽1000!”郎霆烈毫不理會她,直直地看著負責抽血的護士,狼一樣的眸光更像是一種警告。


    “這……”抽血的護士不敢看他,隻能再看著另一個護士,不知道該聽誰的。


    “你不抽我自己來!”郎霆烈倏地從凳子上站起來。


    “噔噔!”忽然,又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又一個護士跑了過來。


    “血站什麽時候送來?”她急匆匆地問前麵一個。


    “剛打了電話,大概二十多分鍾。”


    “那怎麽辦?最後一點血都用完了,完全止不住!”後來的護士急得都快哭了。


    “抽,快抽!還等什麽!她要是死了,我把你們的血都抽幹!”郎霆烈一把抓過護士手裏的抽血管,甚至連消毒都沒有,準確地紮進自己的血管,汩汩的紅褐色的血液頓時流了出來,順著管子流進了血袋,一點點地盛滿……


    不隻是他說的話,更是他對自己狠絕的動作,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那就抽1000吧。”護士歎了口氣,又看著郎霆烈,“要是不舒服了就說。”


    郎霆烈沒有說話,一雙猩紅的眼睛隻是盯著同樣猩紅的血袋,仿佛在把握最後一點希望,想要牢牢把握住……


    一袋一袋的血往手術室裏送著,當抽完一千,護士急急忙忙抱著最後的血袋跑迴手術室。


    郎霆烈也站了起來,想要跟著迴手術室的門口。可走了兩步,一陣極快極猛的暈眩讓他踉蹌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自己異常的快速心跳,皮膚在滲著冷汗,雙腳就像踩在雲端一樣,有些發軟……


    扶著牆,他用力地晃了晃頭,又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耳光,刺激著意識能夠清醒點,重新往外走去,來到手術室的門口。


    他抬頭,那盞指示燈還是明晃晃地亮著,她還是生死未卜地躺在裏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也就一會,之前的護士又跑了出來,跑到走廊的一頭,對著那邊在值班的人焦急慌亂地喊著,“血庫的車還沒來嗎?”


    上一次出來時,她身上還隻是沾了些許血跡。而這一次,她身上到處是血,好像她也傷痕累累了一般!


    “怎麽了!”


    郎霆烈朝她用力喊了一句,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無力地發不出去了。不知是太害怕,還是太虛弱……


    她聽不見,他隻能從長椅上站起來,再次晃了晃有些發暈的頭,盡可能快地往那邊走去。


    “血庫的人剛來過電話。他們在路上遇到一起車禍,堵上了,剛出來,大概還有七八分鍾到。”


    “七八分鍾?七八分鍾到,人就救不活了!”護士著急地跺腳,眼睛都紅了。


    “再抽我的!快!”郎霆烈拽著護士再次來到抽血室,“再抽1000!”


    “你會死的!”兩個護士異口同聲,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簡直都瘋了!


    “用我的命填她的命!抽!”郎霆烈用盡所有力氣嘶吼著,沙啞的聲音像是猛獸的哀嚎,拚盡所有隻為一次的哀嚎!


    現在是晚上,這樣的小醫院幾乎沒有別的病人或家屬了。對此時躺在手術室裏的女人來說,一秒鍾的流逝有可能就會帶走她全部生命,根本不可能再等上七八分鍾!眼下,似乎也隻有這個瘋狂的男人可以幫她了。


    “抽吧……”有些不忍,但護士也還是開口了,甚至不敢去看他已經卷起衣袖的胳膊,不敢看那些象征著生命的澎湃而出的鮮血。


    “1000!”郎霆烈盯著抽血的那個人,厲聲強調。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和她一起躺在手術室裏,就躺在她的身邊,把他體內所有的血、所有的生命都傳輸給她!


    “聽他的。”護士說著,卻對另一個人遞過去了一個她們之間懂的眼色。


    這一千似乎很快就抽完了,雖然用的血袋比上次的大,但明顯少了許多。


    當抽血管從他血管裏拔出來時,郎霆烈疑惑地皺起眉頭,剛要發問,一抬頭,巨大的黑暗襲來,遮住了他的視線,也籠罩了他所有的思緒。


    支撐不了的強烈暈眩,他終於直挺挺地往後倒去,徹底地昏迷了……


    ————————————


    一片濃重的迷霧,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身後,甚至連天空都看不到。而他,站在迷霧之中。


    周圍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可是沒多久,隱隱的,他聽見有人在喚,“阿烈。”


    阿烈……


    那是她的聲音!小柔!


    “小柔!你在哪!”郎霆烈高喊著她的名字,不顧一切地朝她的聲音飛奔去。


    “阿烈……”


    一聲接一聲,卻越來越虛弱,越來越無力……他的心也越跳越快,越來越痛……


    “小柔!”


    終於,他衝出了迷霧,視線能清晰地看清周圍的一切,卻也看見自己正站在懸崖邊。


    而費芷柔,背對著他,就在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就在懸崖之上,那萬丈深淵之上!


    “小柔,你過來,別怕,有我……”郎霆烈朝她伸出手,手指不可抑止地顫抖著,因為隻需一步,隻是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跌下去!


    “阿烈!”


    聽到他的聲音,費芷柔猛地轉過身,漂亮的漆黑的眼睛閃閃地看著他。


    可在一秒的喜悅之後,那光芒又黯淡了,消逝了,隻剩下烏雲般籠罩的哀傷……


    “不要,”她搖著頭,微微地往後挪,盛滿眼淚的眸子憂鬱地看著他,“不要再來傷害我,不要……”


    “不!”他厲聲喊著,隨著她後退的腳步心已經被高高揪起,“我不會傷害你,小柔,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我知道錯了,都是我的錯,你迴來!隻要你肯迴來,要我做什麽都願意!”


    “晚了,一切都晚了……正如你不相信我一樣,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信你……阿烈,再見了,見你最後一麵便已足夠……”


    說著,她勾起最淒美的笑,轉過去,縱身一躍,像隻絕美的蝴蝶,從懸崖上*……


    “小柔,不要,不要!”


    一聲高喊,郎霆烈心如刀絞地驚醒過來,冷汗濕透了衣裳。他還沉浸在剛才的夢魘裏,眼睛直直地看著地板的某一處,大口地喘著氣。


    “先生,你怎麽樣?好點沒?”一邊的護士見他醒來,長長地舒了口氣,“你剛才忽然暈倒,把我們都嚇死了。還好我們隻抽了50,要真是照你說的抽1000,你現在怕是要等著別人給你輸血了。還有,剛才醫生來給你做了簡單的檢查,發現你身上有多處瘀傷,建議你盡快去拍片,做進一步的檢查。剛剛醫生還在說,若非你身板結實,非同尋常人,這時候肯定已經在病房裏躺著不能動彈了……”


    什麽?!她們隻抽了他500!那小柔呢,失血過多的小柔怎麽辦!


    聽到護士說話,郎霆烈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他竟然暈了,竟然還睡著了!在她生死未卜的關頭,他竟然在這裏睡覺!


    郎霆烈沒有再聽護士後來說的話,掀開身上的被子,快速下了病*。


    手術結束了嗎,她怎麽樣了……平安無事了嗎……


    握著拳,郎霆烈往手術室的方向飛快地走去。若不是頭暈腿軟,他幾乎要飛奔起來。一下子被抽了150的血,他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可他顧不上這些,想著剛才的夢,想著夢裏她跳下懸崖時決絕的眼神,致命的心痛又襲來,讓他的步伐不由又加快了。


    “喂,等等!你還需要休息!”護士在他身後氣喘籲籲地跟著,驚奇一個被抽了一千五百毫升血,渾身是傷的人,竟然還能走得這麽快,簡直要成神了!


    “手術做完了?”遠遠看著那盞已經滅掉的燈,郎霆烈愕然停住了,大聲問著。


    “剛做完。”好不容易追上來的護士急急忙忙地迴答,“剛才就想跟你說的,可你走得那麽急。”


    “她人呢?在哪裏!”郎霆烈用力抓著護士的肩膀,幾乎將她提了起來,嘶吼著,“她有沒有事!快告訴我,她是不是平安!”


    “她在樓上的病房。血已經止住了,在你的五百毫升血送進去後沒多久,血站的人就到了。”他焦灼到可怕的表情讓護士驚恐,哆哆嗦嗦的,連疼痛都忘了。


    血止住了?


    郎霆烈先是驚喜的一愣,而後又欣喜地揚起了嘴角。


    她沒事了!太好了!一定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禱告,他的祈求!讓他在夢裏經曆一次真實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後,饒過了他,是這樣嗎?……太好了!


    看著眼前像瘋子一樣蓬頭垢麵的高大男人,沒想到他的笑容會那樣俊朗,那麽帥氣,護士幾乎看呆了,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後麵的話。


    “她在樓上哪個房間,我去看她!”


    聽到這個好消息,郎霆烈的聲音立刻變得輕柔,鬆開了護士的肩膀,甚至還帶著抱歉地給她揉了揉。


    “那個……”護士支吾著,低下頭,不忍看到他的笑容消失,也害怕再看到他臉上浮出剛才那樣可怕如野獸的表情。


    總是要說的。


    護士深唿吸一口氣,索性閉上了眼睛,“病人在樓上的特殊護理室。她的血是止住了,但是,還沒有過危險期。”


    話音一落,護士趕緊轉身走了。


    特殊護理室?還未過危險期?……這是什麽意思?……這是什麽意思!


    瞪大眼睛,粗喘了幾口,郎霆烈飛奔著往樓上跑去。


    在上樓的時候,腿腳一軟,他從台階上重重地摔了下去,撞在身體的某一處,他甚至都聽見輕微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身體的疼痛,比起心痛算得了什麽。


    自己的傷,比起她的傷,又算得了什麽!


    咬緊牙,他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再次跑上樓。隻是這次,比剛才的姿勢更加別扭。


    剛上到樓梯口,他就看到不遠處的走廊上,幾個醫生正在討論著什麽,神色非常凝重。


    拖著已經痛到麻木、已經不再像是自己的身體,郎霆烈往他們走去。


    在停留下來的時候,他看到這間病房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她的名字。費芷柔。


    在這樣的小醫院,不可能會有設備齊全的重症監護室。所謂的特殊護理室,已經是照顧重症病人最好的地方了。


    此刻,費芷柔就躺在這裏麵。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郎霆烈看到了她。被清理掉身上血漬的她,躺在潔白的病*上,蓋著潔白的被褥,而她的臉色,就跟這潔白的*一樣,似乎變成了死物。若不是她臉上的氧氣罩,他幾乎看不到她到底在哪裏……


    原本以為心痛已經到了極點,可這一秒,還有更痛的襲來,讓他禁不住捂住了胸口。


    他迴身,揪住離他最近的一個醫生,低吼著,“告訴我,她怎麽了,到底怎麽了!不是都止血了嗎,為什麽還沒過危險期,為什麽!”


    被他忽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醫生鼻梁上的眼鏡差點都掉了下來。


    看郎霆烈激動得有些嚇人,其他兩個醫生趕緊解釋。


    “費小姐被送進手術室後,我們發現她體內在大出血,尤其傷及了一處動脈。現在體內流血是止住了,但她被撞得很厲害,胸腔還有積血,人也還是重度昏迷的狀態,隨時都會有性命危險。縣醫院的設備簡陋、資源欠缺,我們這裏又實在沒有權威的專家,不敢冒險再繼續手術,所以正在商量要盡快將她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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