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部的遭遇?”一直低著頭的郎霆烈,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看著趙雪萍,“什麽遭遇?”


    是他把費芷柔從前台調走的,但他隻是想讓她稍微輕鬆一點,並不是有意把她調到市場部,更不會讓她遭遇什麽。難道……


    想起在公司門口看到的一幕,想起那個討厭的中年男人,他的眼底閃過驚愕的光。


    “快,告訴我,是什麽!她遭遇了什麽!”郎霆烈一激動,不由伸出手抓住趙雪萍的胳膊,見她痛得皺眉,又趕緊放開,低下去的聲音帶著懇求,“請告訴我,她在市場部發生的事情,所有的。”


    趙雪萍揉著自己被他抓疼的胳膊,看著他,有些疑惑。他那麽激動,好像並不知道費芷柔在市場部糟糕的經曆。而且他那麽緊張、那麽焦灼,好像很擔心費芷柔曾經發生過什麽……


    也許這個英俊挺拔的男人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壞……


    “其實小柔也沒跟我說得很詳細。她太善良了,就算別人對她狠毒、殘忍,她也不想太過計較。”說這句話時,趙雪萍故意加重了語氣,看著郎霆烈越發凝重的神色,覺得有些暢快,可是很快又有些不忍了。她和費芷柔一樣,都是容易心軟的人,所以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惺惺相惜地生活,彼此依靠著。


    “小柔到了市場部以後,分到了a組,那裏的組長是一個叫周欣淼的女人。她一去,周欣淼就對她很好,帶她熟悉業務,和她一起逛街吃飯,像個大姐一樣的照顧她,讓小柔沒了防備之心。直到一天下午,下班後,本來已經到家的小柔接到周欣淼打來的電話,說人手不夠,讓她幫忙一起應酬客戶。小柔並不喜歡應酬,但知道這是工作的一部分,推辭不了,隻好去了。而到了那裏以後,她說碰到了自己以前的老板,一個她非常討厭的男人。”趙雪萍專心迴憶著費芷柔對她說過的話,沒有注意到郎霆烈又變了的臉色,繼續說,“她說那個男人在以前就對她有非分之想,想讓她做他的*,她拒絕了。沒想到竟然過了幾個月,又遇上了。她想走,可周欣淼說那個人是大客戶,她們必須拿到他手裏的合同。為了工作,又顧及周欣淼的顏麵,小柔留了下來,也主動敬酒。她天真地相信了周欣淼那些人的話,以為隻要讓客戶高興了,滿意了,就能簽下合同。可是到後來,她喝醉以後,周欣淼她們竟然把她一個人扔在酒店的房間裏,和那個叫陳總的男人在一起。而那個人在遭到小柔的再次拒絕後,竟然對喝醉的她用強的!要不是有個人意外出現,她肯定就被……”


    聯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趙雪萍說不下去了,聲音不由地哽咽起來。這樣一個年輕的女人孤苦伶仃地在異鄉生活,媽媽病逝了,男友不是真心,還要在工作上被人算計,差點被繈爆……想到她的樂觀,她的堅強,想到她在事後故作平靜的微笑,趙雪萍的心都酸了。


    揉了揉眼睛,趙雪萍繼續說,“她說不想讓男朋友擔心,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即使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她也還是保持沉默,沒有報警。可是第二天,居然那個什麽陳總的老婆跑到公司裏,罵她是小三,說她頭一天晚上和陳總在外麵廝混,被人偷偷地發短信告訴她,還打了小柔一耳光……你說說,這叫什麽事!受了欺負還要被人冤枉,也就是小柔能忍,換成是我,管你是不是孕婦,先抽迴你一耳光再說!這還不算什麽,被那個潑婦一鬧,全公司的人都以為小柔是狐狸精,又被人說她為了拿到合同,為了那點提成,什麽都肯做。”


    “你說你不知道這件事,”趙雪萍看著郎霆烈,氣惱地說,“那我想,你這個男朋友,這個大總裁,肯定也是聽信了流言,也相信小柔是那種沒有羞恥的人,所以才把她發配到我那的吧。你還讓人特意囑咐我,讓我刁難這個新來的職員。我原本有些遲疑,可也是聽了公司裏到處流傳關於她的謠言,誤以為她真是那種人,所以才……”


    趙雪萍歎了口氣,“小柔工作很認真,也很能吃苦,一個人把辦公室和雜物間都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明知我在刁難她,待我還是熱心體貼,不卑不亢的,讓我覺得很羞愧。我生病住院,她一直在醫院裏陪著我,照顧我,天天叮囑我吃藥。說到底,我跟她非親非故,就是普通的同事,可她竟然能如此待我,我……日久見人心哪,郎總!就連我這麽個跟她相處不到一個月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好,為什麽你就不能看見呢?你是瞎的嗎!”


    對,他是瞎的,就是個瞎子!不管是趙雪萍,還是尹南歌,她們才剛剛與費芷柔認識,她們都能感覺到她是善良的,都願意挺身幫她,可他呢?除了抱怨,仇恨,漠視,他做了什麽!……


    他什麽都沒做!在她差點被人侮辱,又被人冤枉,痛苦又委屈的時候,他站立在高高的頂層,自以為是地藐視她,輕視她,又折磨她!


    想來,那晚救下她的應該就是蔣甦。所以才會讓他看到蔣甦送她迴家的一幕。她是怕他擔心,所以才什麽都沒有說。而他,竟然在那時以為她剛與別人廝混迴家,以為她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


    每多知道一點,他的痛苦就多一分,而此時,他的痛苦早已滅頂,再無喘息的空間!


    自以為愛她,了解她,自以為這份情深過了海,大過了天,可到頭來,他對她的信任竟如此不堪,竟還不如一個陌生人!他該有多麽愚蠢,多麽盲目!


    他有太多次機會可以去了解真相,可他都錯過了!


    若那次,他去了酒店,和蔣甦一起遇上被人欺淩的她,他就能早點發現,她根本不是她曾經說的那種人!


    若那次,他親自去r市,重新調查,不給有心之人可趁之機,他也會早點發現,她原來那樣隱忍過,委曲求全過!而她,一直都那樣深愛著他……


    不,與機會無關,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太偏執、太武斷、太愚蠢,明明隻要多想想,多看看,就能相信的,他卻一意孤行隻相信她給自己的傷害,那樣盲目的計較,隻是因為當時傷的太重,隻是因為想給自己一個交待……


    可她呢?在被他那樣傷害之後,她何曾計較過。她愛她愛的,信她信的,何曾計較過!


    在她麵前,原來他才是渺小的,卑微的,是他配不上她!


    他應該聽從自己的心,結果卻聽了自己的大腦。可是,愛情,從來隻是心的事情。當初不顧一切地要她,甚至違背自己的原則,他是聽從了心。他早該發現,原來那些不停地追逐,不停地仇恨,終究隻是為了給自己尋找一個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的理由,因為那顆愛她的心,自始至終,從未變過!


    可為什麽後來變了,該死的變了,讓一切也都變了!……


    她,還會原諒自己,接受自己嗎?……


    倏地站起來,郎霆烈急切地往門外衝去,猩紅著雙眸,高大的身軀竟微微顫抖著。


    “他這是要去哪?”趙雪萍看著已經衝出去的郎霆烈,疑惑地問尹南歌。她這才剛開始教訓人呢,他怎麽就突然跑了,氣還沒撒完,實在不夠暢快!


    “他去找他早該找的人了。”尹南歌斜靠在立柱上,看著敞開的房門,微微發呆。


    隻是,狼頭,你這次錯得太離譜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機會挽迴……


    ——————————————————————


    “小柔!”


    郎霆烈用鑰匙打開公寓的門,急衝衝地邁進去,焦慮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迴響著。


    沒有迴音。


    房子裏安靜冰冷得讓他極度不安,連骨頭都跟著泛起了絲絲涼意。


    “小柔!”


    他不甘心地又喊了幾聲,一邊喊,一邊往不多的幾個房間裏跑去。


    還是沒有迴音。更加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似乎什麽都沒有了……


    他忽然想到什麽,挺拔的背影僵了一下,又飛快地重新跑迴臥室。


    *上鋪得很幹淨,很整齊。而那樣的整潔,沒有一絲褶皺,被褥的溫度涼得透骨,像是好幾日都沒有人住了……


    已經疼痛到極致的胸口還是倏地一緊,他大步邁到衣櫃前,“嘩啦”一聲拉開了衣櫃的門。


    和房間一樣,衣櫃裏,也是空蕩蕩的,冷冷清清的,隻掛著一兩件他曾經留下來的外套。孤零零地懸著,像是此刻,他被狂風吹蕩的心……


    她走了……她離開了……是他,是他親手趕走了她,逼走了她,把已經毫無依靠的她遠遠地逼走了……


    是他不聽她的解釋,是他的不信任,是他的“不愛了”徹底碾碎了她……


    他還記得當時她的眼神,那樣渴求地看著他,希望得到一個機會,希望他能信她……


    那應該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可他狠狠地甩開了,又一次無情又愚蠢的甩開了!明明是違心的,卻還是要說出那麽殘忍的話,看她那樣悲痛、絕望,卻還是甩開了……


    郎霆烈,這是你愛的女人,深愛的女人啊,你為什麽就不能多相信她一點,哪怕一點點也能挽迴整個局麵……你應該感覺到的,在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中,你都能感覺到的,她根本就不是你曾經認為的那種人,根本不是!


    這一瞬間,無數個鏡頭在腦海裏晃過……他想起她被記者圍在房間裏慘白了臉的樣子,想起她為了拿到工作在眾人麵前摔倒的樣子,想起她在街邊發宣傳單的樣子,想起她在街心公園抱頭哭泣的樣子,想起她在寫字樓裏辛勤打掃的樣子,想起她在酒吧裏憂傷歌唱的樣子……


    那麽多,那麽多的樣子,他應該能察覺到,這些在他背後的樣子也會是她最真實的樣子,他沒有錯過,他看到了,卻硬是逼著自己不去相信……郎霆烈,你就是世界上最笨最笨的混蛋!


    轉身正要衝出去,卻看到旁邊幹淨無一物的桌上明晃晃地擺著一張金卡。


    那是他給她的!


    她隻帶走了屬於她的東西,卻把他給予的全都留下了……


    是啊,他給過什麽值得她帶走的,除了傷心和委屈,除了盲目和偏執,他什麽都沒給過……


    她走得這麽決絕,沒留下隻字片語。房間整理得很幹淨,看不到任何雜物,可想她在臨走前把這裏重新地全部地打掃過、整理過,不讓這裏留下任何她的痕跡。而今,隻留下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告訴他,她已經離開好幾天了……也許就是那晚之後,就在她出院之後……他說結束,她便不再讓自己迴頭了……


    她做到了……因為不管他怎麽尋找,客廳裏、廚房裏、浴室裏、臥室裏,就連空氣裏,都再沒有一絲一毫她的氣息,仿佛她不曾來過,仿佛她曾經的存在隻是他的幻象……


    這是……


    再不甘心地拉開最後一個抽屜時,他看到平鋪在抽屜裏,兩張揉搓得皺巴巴又被撫平的紙條。


    “接到任務,外出一段時間。”


    “有事先走了。照顧好自己。”


    多麽簡單的兩句話,多麽冷漠的他,卻被她用心珍藏著,哪怕是被他傷過,哪怕已經將它們丟棄,她還是又拾了迴來,小心翼翼地藏在抽屜的一角……


    小柔啊小柔,我到底對你做過了什麽……


    緊繃了許久的情緒在頃刻間忽然爆發,從未流過的男兒淚,一滴一滴砸在紙條上,暈開了那些剛勁的字跡,黑糊糊的一塊,如同天邊最濃最沉的烏雲。


    小柔,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他要找到她!不管她在哪裏,不管她是不是能原諒他,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


    “有消息了?”


    看到是公安局局長打來的電話,正在車上的郎霆烈飛快地接通手機,因為欣喜,黑眸閃著極亮的光。


    “是的,有消息了!”局長在電話那邊也很高興,“費小姐在四天前用自己的身份證買了火車票,所以很容易查到。她沒有出省,不過在離z市最遠的一個城市,我已經聯係那邊的警察幫忙找人,應該很快就知道她具體的地址了。”


    “好,謝謝!我現在就動身去那邊,一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郎霆烈掛了電話,又迅速撥通另一個,“給我準備直升機,二十分鍾後出發!”


    大概她沒想過他還會迴頭找她,所以才會留下如此清楚的線索。


    他慶幸能這麽快找到她,慶幸還有挽迴的可能。


    傍晚六點,一架直升機在離z市最遠的u縣邊緣的空曠地帶著陸。


    一個灰衣的高大男人急匆匆地下了飛機,又急匆匆地邁上了已經等候在一邊的汽車。


    他麵色近乎枯槁的憔悴,像是剛從地獄裏爬迴來的一縷魂魄。可他的眼底又閃著奇異的光芒,像是在仰望有陽光的天堂。


    小柔,我來了,你等著我,等著我……隻要你能原諒我,要殺要剮我都隨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願!


    握緊拳頭,隱忍著胸口澎湃得快要湧出來的火焰,郎霆烈灼灼地看著車窗外飛速而過的街景,往有她的地方前去!


    駛過大街,又穿過小巷,司機說就快到費芷柔租住的地方了。


    郎霆烈的心跳得很快,撲通撲通的,震得他胸膛都在顫抖。


    快了,快了!快要見到她了!他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麽,但一定要將她小小的柔弱的身體緊緊抱住!


    “停車!”郎霆烈忽然大喊一句,司機不明所以,但還是一腳急刹踩了下去。


    “郎總,怎麽了……”司機還沒問完,郎霆烈已經打開車門,邁了出去。


    在離汽車大約三十米的前方,在斑馬線的這頭,一個纖細的身影正佇立著。


    她隨意地把頭發箍在腦後,鬆鬆的,甚至有些淩亂,一些碎發掉了下來,散落在耳邊、臉頰邊,隨著風,吹拂在她的麵上,眼睛上,嘴唇上。


    她沒有在意,神情呆呆地盯著對麵的行人紅綠燈,那樣憂傷無助。


    她的左手還是纏著夾板,右手拎著一個塑料袋,似乎剛買了些日用品。


    瘦,她那樣的瘦,瘦得快要透明了一樣,好像風吹大一點,就能將她刮走。而他,稍微走慢一點,就會抓不住她……


    “小柔!”


    站立在車頭,郎霆烈抑製不住激動和心痛,高唿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幾乎要在沒幾個人的街道上迴響。


    費芷柔劇烈一顫。


    他那麽清晰地看到她瞬間僵直的背。


    “小柔……”這一次是呢喃,滿含懺悔的呢喃,他邁開大步向她跑去。


    “不要過來!”在確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後,費芷柔忽然尖叫著,扔掉手裏的東西,往街道的那邊跑去。


    對,她不要他過來,不要再聽他說那些傷人的話!如他所願,她投降了,離開了,結束了,他為什麽還要找來!不相信她了,不愛她了,為什麽還不放過她!


    她要跑,要跑得遠遠的,她已經被他傷得體無完膚了,不想再挫骨揚灰……


    “小柔,你別跑,這樣很危險!你停下,你聽我說!”看著那頭還顯示行人紅燈的指示牌,看著在街麵上不顧一切奔跑的費芷柔,看著時不時穿梭的車,郎霆烈的手心已經滲出了冷汗。


    他更快地向她跑去,想要拉迴她,想把她保護在自己的懷裏!


    就在這時,遠處飛速而來一輛轎車,而費芷柔正跑過街道中間的綠化帶,急急地往那邊跑去……


    “小柔!”郎霆烈緊張地高喊著,心髒幾乎跳出了胸腔!


    費芷柔沒看見那邊唿嘯而來的汽車,但他看見了。她剛跑過的地方是視野的盲區,她……


    “砰!”


    一聲響,一輛摩托車重重地撞在隻想跑到街那頭而不管不顧的郎霆烈身上,將他狠狠地撂出去好幾米遠!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受傷……”騎摩托車的男人驚慌地下車,趕到郎霆烈身邊,想看他受傷了沒有,嘴裏不停說,“你說你怎麽這樣過馬路,這不是紅燈嗎?幹嘛這樣亂跑……”


    “走開!”不顧身體的疼痛,郎霆烈飛快地爬起來,把男人往旁邊一推,沒有停留的繼續往那邊跑去。


    可是……


    “嗞——”


    在一聲長長的驚悚的刹車聲之後,一個人影在他眼前翻滾著停在路邊,一地刺目的紅……


    “小柔!”


    再撕心裂肺也不過這一吼,再痛徹心扉也不過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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