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淩雲聽了她這話,臉色鐵青,“你這些年來做下的事,打量我不知道麽?爹生前待你不薄,你……你卻……你對得起我爹麽,他是為了你,才弄得臨江侯府烏煙瘴氣!”


    中年尼姑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滿臉通紅,“對,我有相好的,那又怎麽了?你爹護不住我,任由邱氏把我趕出臨江侯府,我還要為他守著不成?我便是為他守上一百年,朝廷也不會給我貞節牌坊!”


    陳淩雲眼中有了兇光。


    中年尼姑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心裏打了個突突,“我的兒子,無論如何不會把我怎樣。可是,淩兒若要對付他,卻是不費吹灰之力。做官的人若想整治一個和尚,還不跟捏死隻螞蟻似的。”


    中年尼姑語氣和緩了,“我在這荒郊野外的,日子何等難熬,難道你不知道?若沒他陪我,我早瘋了。淩兒,你該謝謝他才是。”


    陳淩雲怒極,冷笑道:“放心,我定有重謝!”


    等你西去之後,我便會親手殺了他!


    中年尼姑沒聽出來他說的是反話,放心不少,柔聲說道:“淩兒,娘最疼的是你,還是想和你住在一處。你成親也許久了,怎地還沒有生下孩兒?若你媳婦兒不能生養,不如多納幾個妾侍吧,娘就等著抱孫子了。”


    自從有了陳淩雲這個兒子的那一天起,她便開始盼望這個孩子長大成人有出息,娶妻生子,好好孝順她,讓她能像太夫人似的,任性囂張,為所欲為。


    她從沒羨慕過邱氏那樣憋屈、不得婆婆和夫婿寵愛的正室夫人,她隻羨慕陳庸的親娘,太夫人。做到了太夫人的地位,在自己家裏誰也不用討好巴結,還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胡鬧,多好,多自在。


    因為這長久以來的夢想,所以不管陳淩雲怎麽說,她還是幻想能被接迴去,做老封君。到時有兒子做靠山,兒媳婦要來獻殷勤,孫子孫女也要圍著自己,討自己歡心,何等威風。


    陳淩雲方才費勁扒啦的跟她解釋了半天,見她還要執意要和自己一起住,心中實在著惱。已經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跟我迴去,不隻嶽父不會放過我,姨公和姑丈也不能答應。這些全是我的長輩,全是提攜我的貴人,你硬要住迴去,這是不顧我的前程性命了麽。


    到了這會兒,陳淩雲真有些灰心。他很小的時候,也算過過幾天好日子,親爹疼他,親娘受寵,他是臨江侯府唯一的孫輩,太夫人也看重他。後來親娘被逐,親爹病死,他才十一二歲就跟著叔叔陳莊上了戰場,拚殺多年,才有了今天。他擁有的這一切來之不易,真是從屍山血海裏拚出來的,可是他的親娘卻完全不看重,輕輕鬆鬆的就想毀了。


    陳淩雲頹然坐到椅子上,渾身上下都透著疲憊。


    中年尼姑很是善解人意,微笑說道:“不就是魏國公府和廣寧侯府麽,好對付。魏國公府,便拿徐氏退婚的事要脅,廣寧侯府,便拿他家閨女小時候跟你要好的事威脅------至於他家閨女有沒有跟你要好,這還不是隨你說。淩兒,人舌頭是軟的,話想怎麽說,便怎麽說。他們門第高貴一,要名聲,好要脅……”


    她話音還沒落,陳淩雲眼中閃過忿恨的怒火,驀然出手,從從腰間抽出雪亮的腰刀,橫在她麵前。中年尼姑見他麵相兇惡,亮出兵刃,嚇的手腳都軟了,顫聲問道:“淩兒,你,你待怎樣?”對著你娘亮兵器,你想弑母不成。


    “你倒是一刀殺了我,還痛快些。”陳淩雲哼了一聲,“省的我將來要被千刀萬剮,受多少苦楚。”


    “真要照你說的這麽做了,我死無葬身之地不說,你所居住的這寺廟,也是一個活口留不下來。何苦來,為了咱們母子,害死這許多人命。”


    中年尼姑驚的呆了,“……這,這麽狠?”


    陳淩雲目光冰冷的看向她,“豈止。若你真敢傳出這樣的風聲,怕是方圓十裏,都會被夷為平地。”


    那是皇太子妃,皇太孫的母親,你要敗壞她的名聲,可不是死一個人兩個人的事。


    “到時錦衣衛大舉出動,你到詔獄中去開開眼界,也很長見識的。”陳淩雲涼涼說道。


    陳淩雲把錦衣衛的可怖之處一一細說,中年尼姑嚇的失聲尖叫,“他們,他們還有王法麽?”


    “錦衣衛是皇上的親軍,他們隻聽命於皇上。”陳淩雲對自己這親娘實在不知該說什麽了。你還想跟皇上講理,還想跟皇家過不去?難道是這些年來一直住在這偏僻地方,變傻了麽。


    能和皇上討價還價的人家不是沒有,卻不可能是臨江侯府,是陳家。陳家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侯府,拿什麽和皇室對抗。


    而且,和魏國公府作對,和廣寧侯、太子妃作對,為的是什麽呢?隻為了把你接迴去居住麽。


    陳淩雲看看自己人到中年卻風韻猶存的親娘,死的心都有。


    中年尼姑聽陳淩雲講著可怕的後果,也真是給嚇住了,“不說了,淩兒,這話我爛在肚子裏,誰也不會說的。”


    可是陳淩雲要她搬迴城裏,她卻不肯,“我迴去做什麽?冷冷清清的,好沒趣。”


    要麽跟兒子住,享享老封君的福,要麽還在這兒和情人廝守,享魚水之歡。一個人迴城,她萬萬不肯。


    陳淩雲也沒深勸,叮囑過她不可隨意說話以免害死自家親生兒子之後,告別出來,上了馬,單獨迴城。


    縱馬疾馳過數裏地,陳淩雲掉轉馬頭,又迴了寺廟。這迴他不是堂而皇之的正門進去,而是繞到後門,把馬拴在路邊的樹上,悄悄跳了進去。


    到了中年尼姑居住的廂房外,他便聽到裏邊傳出一男一女的調笑聲。女子的聲音他很熟悉,正是他親娘,男人的聲音透著股子猥瑣之意,一聽便知不是好人。陳淩雲咬咬牙,飛身上房,輕輕揭下幾片瓦,往下麵看去。


    屋中間的桌案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酒菜,一個和尚和一個尼姑正麵對麵飲酒談笑,十分歡樂。


    “這麽說,你不跟你兒子迴去了?”和尚笑道:“這樣才好呢。要不,你走了,我落了單,豈不可憐。”


    尼姑笑吟吟替他滿上酒,嬌媚的橫了他一眼,“你還會冷清啊?當我不知道麽,你和碧葉庵那庵主眉來眼去的,怕是早就好上了吧。”


    和尚嬉皮笑臉,“沒有這迴事。碧葉庵那個快醜死了,我看了她便吃不下飯,哪會和她相好?我隻有你一個相好的,再沒第二個了。”


    尼姑啐了他一口,雖佯怒著,目光中卻滿是憐愛。


    看來,這和尚很得她歡心。


    “我原本打算著,迴去跟我兒子住,也讓兒媳婦服侍服侍,享享福。”尼姑輕輕歎了口氣,“不過,我是沒這福氣了,迴不去了。我呀,往後隻和你混,別的都不想了。”


    淩兒說,若自己隨意亂說話,或想要脅哪位貴人,會讓他死的很慘。唉,做娘的,總不能看著自己親生兒子死。


    和尚眼珠轉了轉,湊到尼姑耳旁,低聲問著她什麽。他一邊問話,一邊吻著尼姑的耳、頸,很溫柔的樣子,尼姑癱在他懷裏,妖媚的笑起來。


    陳淩雲一陣惡寒。


    她一定會告訴他的,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告訴他的……


    親生兒子的性命前程,不如野和尚的三言兩語。


    尼姑果然湊在和尚的耳旁,小聲的衝他說著什麽,和尚連連點頭,眼睛亮了。


    “有這等發財機會,不能錯過!”和尚拍大腿,“依我說,也別威脅什麽國公爺、侯爺,那些人本事大,怪嚇人的。皇家,咱們就更是夠不著,更不敢了。不如威脅威脅你兒子,讓他拿出一萬兩萬的銀子來,咱們還了俗,再生個兒子,風流快活的過日子,豈不是神仙一般?”


    “再生個兒子?”尼姑麵色猶豫。


    這個兒子靠不住,再生一個?


    再生一個也行,要不然,老了老了,難道在寺廟,或是要空蕩蕩的宅子裏終老?太淒涼了。


    男人靠不住,女人還是要靠兒子的。既然淩兒娶了媳婦兒忘了娘,那,要他拿出銀子來,替自己另成個家,也是應該的。


    尼姑猶豫許久,點了頭。


    和尚嘿嘿嘿的笑出聲,賊眉鼠眼,猥瑣下流。


    他倆在房中舉杯對飲,商量著如何勒索、如何威脅,房上的陳淩雲已是憤怒到了極點。


    這天傍晚,和尚得意洋洋的從廂房出來,從後牆爬了出去。他才出下了地,便被人迎頭痛擊,打昏了。接著,他口裏被塞了塊破布,手腳捆嚴實了,塞到一個大麻袋裏。


    偷襲的人功夫很好,和尚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第二天早上,三裏之外的碧葉庵發生了離奇的事:一大早起來,庵主和一個和尚雙雙死在了榻上。兩個均是赤,裸著身子,身上有多處刀傷,旁邊扔著兩把滿是鮮血的尖刀。


    “色字門上一把刀啊。”知道的人,無不歎息。


    既入了空門,又貪戀□□,合該有這個下場。


    安兒也聽說過了這樁奇案,心中一動。尼姑跟和尚死在一起,這尼姑定是個風流成性的。他的……看樣子也很風流,隻是,也不知此尼姑是不是彼尼姑。


    陳淩雲迴到家,神色如常,一邊和安兒商量著請客的事,一邊好似不經意的告訴安兒,“寺廟竟也不能安生住著了,我命人把她帶到了莊子裏住著。往後,她便在那裏終老了。”


    陳淩雲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安兒卻很明白“她”是誰。怔了怔,安兒柔聲問道:“莊子裏,是不是簡陋了些?”


    陳淩雲答非所問,“莊子裏全是我的人,很安全。”


    這段沒頭沒尾的談話到此結束,之後,陳淩雲和安兒再也沒有提起過“她”。


    那個曾影響臨江侯府二十多年的風雲人物,那個曾令臨江侯陳庸神魂顛倒的美人,從此之後,在臨江侯府、在陳家眾人眼中完完全全的消失了,再也不曾露過麵。


    她曾經無限風光,可是,結局也不過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my2birds送的地雷,謝謝大家的支持。


    謝謝為《阿玖》灌溉營養液的讀者:


    我愛羅傑人魚朵朵 人魚朵朵 安素之年 神教我淡定 紫陌紅塵 蘇蘼蕪 chenblue ray羽韻寧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阿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溫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溫一笑並收藏阿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