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把我喊得愣住了,就在我遲疑的空檔,小何又喊道,“站住,別跑!”


    我終於迴過神,忙放下葡萄往門外跑。


    等我到了門外,小何已經追到了樓道口,我趕到樓道口,就看不見人了,隻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在樓梯裏響,應該是小何追著那人下樓了。


    我也趕緊往樓下跑,在一樓找見了小何,她正站在長長的走廊左顧右盼。


    “人呢?”我問道。


    小何迴身看是我,搖搖頭。


    “不知道,我跑的慢,我在二樓時他已經跑下來了,等我下來人就不見了。”


    “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問道,和她一起往外走,來到大門口,四下看,除了散步的醫患,並沒有什麽異常。


    “男人。”小何說道,“離的遠沒看清臉,但是個年輕人。”


    “你看到他的時候,他在幹什麽?”我問道。


    “也沒幹什麽,就是趴在窗戶上往裏看。”小何說道,“我第一反應是小偷,所以才喊的,現在想想,哪有小偷會來偷/精神病患。”


    “說的對。”我點點頭表示讚同,“不過這就奇怪了,一個年輕男人跑來窺視我媽,意欲何為?”


    小何茫然搖頭。


    “不知道,院裏從沒發生過這種事。”她說道,“不過也不排除是別的病患,畢竟,在這裏,各種狀態各種心理的人都有。”


    她這麽一說,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想到我媽可能被心理變態的人偷窺,簡直不寒而栗。


    “咱們先迴樓上吧!”我說道,又拉著小何趕迴我媽的病房。


    迴去一看,我媽倒沒什麽事,依然是那副表情,目光癡呆呆的盯著我剛剛隨手放在床頭櫃上的葡萄。


    然而,在那串葡萄的下麵,赫然壓著厚厚一打鈔票。


    “我的天!”小何也發現了那錢,失聲叫道,“這是誰放的?”


    我心裏撲通撲通直跳,哆嗦著拿出那錢,身上直冒冷汗,這事也太詭異了,我們不過離開一小會兒的功夫,就有人趁機溜進了病房。


    幸虧他是放錢,萬一要是個變態殺人狂,那我媽豈不是沒命了?


    “媽!”我走過去抱住她問道,“你怎麽樣,有沒有被嚇到?”


    我媽本來還好好的,我這麽一抱,她又發作了,驚聲尖叫著把我往外推,同時兩腳不停的踢騰著,哇哇大哭起來。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變化嚇的心驚膽顫。


    “夏小姐,快鬆開,她不喜歡和生人接觸!”小何急忙上前喊道,把我和我媽分開了。


    我媽伸手摟住小何的腰,把臉貼在她腰腹間,嗚嗚咽咽的哭起來,手指著我讓我走。


    我木木地看著她,心中悲涼,小何那一句“生人”深深的刺痛了我,明明是我親媽,她生了我,我養著她,但在她眼裏我卻隻是個生人。


    到底要熬到什麽時候,她才能接納我,不求她記得我,哪怕像抱小何一樣抱抱我也行呀!


    雖然現在的我並不孤單,有別的懷抱可以依靠,但我最想要的,還是母親的懷抱呀!


    世間最溫暖的,不就是母親的懷抱嗎?


    可我的母親明明近在咫尺,卻給不了我一個擁抱,還每次都歇斯底裏的趕我走……


    “夏小姐,你先迴去吧!”小何又在勸我,“你在,阿姨的情緒安定不下來,你先走,等她好了,我給你打電話,你放心,我今天晚上不會再走開了,我守著她。”


    我還能怎麽說,隻好黯然離去,帶著那一打錢,迴市裏去找時光。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暑熱消退,涼風習習,卻吹不散我心頭的霧霾。


    我把音樂開到最大,把油門踩到底,在這空曠的路上狂飆。


    瑪莎不就是要這樣開嗎?


    看著道路兩旁的樹木迅速被我甩進身後無邊的黑暗中,我多想所有的煩惱也像這樹木一樣被甩開,甩的遠遠的,再也不要迴來纏我。


    一路狂飆進了市區,我不得不減慢了速度,在這繁華的都市裏,沒白天沒黑夜的喧囂,沒有供心靈停歇的地方。


    我打電話給時光,問他在哪裏,確定他在家後,我讓他在家等我,然後又打電話約上陸九橋,一同往時光家裏去。


    我不想再讓我們三個人之間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生活已經夠亂了,我們就不要亂上添亂。


    我到了時光家樓下的時候,陸九橋還沒到,我停下車,坐著仰望三樓,忽然發現掛在窗台上的那串風鈴不見了。


    我怔住,心裏漫起不知名的酸澀。


    時光他……已經決定要和往事告別了嗎?


    那串滿我們歡樂和憂傷的記憶,就要被他藏起來,鎖進某個抽屜了嗎?


    我出神地望著那空蕩蕩的窗,悵然若失,直到陸九橋的車子靠著我停下來。


    “想什麽呢!”他打開車門叫我,“快過來拿東西。”


    “什麽東西?”我迴過神,下了車走過去。


    “酒啊,菜啊,肉啊!”陸九橋說道。


    “嗬,真夠下本的。”我說道,和他一起提著酒菜往樓上去,“這麽多酒,你是晚上不打算迴去啦?”


    “迴去幹嘛?”陸九橋說道,“反正天熱,隨便躺哪兒都沒事,湊合一晚就完了。”


    “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隨便了?”我笑著調侃他,“你這動輒就住豪華總統房的人,竟然願意湊合,可真是奇聞。”


    “那要分人。”陸九橋說道,“跟你們在一起,睡豬圈也願意。”


    “什麽意思,當我家是豬圈呀!”時光正好打開門迎接我們,聽到陸九橋如此說,很是不滿,接過我手裏的東西,把我們領進屋,說道,“有我這麽整潔的豬圈嗎?”


    “沒有!”陸九橋老實說道,“所以睡一睡就更無所謂了。”


    我放下東西,去洗手,進洗手間一看,麵盆裏放了一池水,裏麵泡著那串晶藍的風鈴。


    嗯?難道我想錯了,時光隻是想拿下來洗一洗?


    我怏怏不樂的心情又好了些,大聲叫時光,“時光,風鈴怎麽在這兒?”


    “前幾天刮沙塵,髒了,拿下來洗洗。”時光在外麵說道。


    我衝著鏡子裏麵的自己揮了一拳,彎著腰笑了起來。


    “傻笑什麽?”陸九橋也進來洗手,看我傻笑,奇怪地問道。


    “不告訴你!”我說道。


    “那你親我一口。”陸九橋說道。


    “憑什麽?”我抗議道。


    “憑我帥呀!”陸九橋說道,指著鏡子讓我看裏麵的他,“你看,是不是很帥?”


    確實很帥,鏡子裏的那個男人,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因為有了愛情的滋潤,往日的冰冷已經消散,整個人顯得俊朗而陽光,帶著滿滿的磁力,讓人忍不住沉淪。


    我踮起腳尖,在鏡子上他嘴巴的位置親了一下,嘻笑著潑了他一臉水,轉身跑了出去。


    “日!你給我等著!”陸九橋在後麵壓著聲音罵道。


    我跑出去,臉上的笑還沒有消散,時光正在擺筷子,看到我一陣風似的跑出來,還帶著笑,怔了一下。


    “笑什麽呢?”他問道。


    “開心!”我說道,“剛才在樓下,我看到風鈴不見了,以為你把它丟掉了……”


    “傻不傻?”時光停下手裏的動作,眉目溫潤地笑,“那是我的命,我怎麽可能丟掉,除非哪天我死了……”


    “呸呸呸!”我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瞎說什麽不吉利的,快呸幾下!”


    “隨口說說的。”時光哈哈一樂,“什麽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


    “不行,非得呸!”我強硬地說道。


    “你就依著她吧!”陸九橋出來說道,“不然酒都喝不成。”


    時光無奈,隻好對著垃圾桶呸了三下,我這才饒了他。


    兩杯酒下肚,時光才問我,“著急忙慌的,到底什麽事?”


    我放下酒杯,掏出那一打錢給他。


    “我剛剛從我媽那裏迴來……”我說道,把在療養院遇到的怪事說給他和陸九橋聽,然後問他,“你來分析分析,到底是怎麽迴事,什麽人會閑著沒事幹,跑別人病房裏丟一打錢?”


    時光和陸九橋都嚴肅起來。


    “拿來我看看。”時光說道,接過我手裏的錢,扒拉了一下,“不少啊,起碼有七八千。”


    “對呀,多古怪!”我說道。


    “偷窺的人和送錢的人是同一個人。”時光說道,“療養院我去過,左右各有一個樓梯,那人應該是從一側樓梯下去後,趁你們下樓追他之際,又從另一側返迴,溜進了病房。


    而且,他沒有惡意,還極有可能是認識你或者你媽,想要給你們提供幫助,但又不想讓你們知道他是誰。”


    不愧是警察,這麽快就理清了思路。


    “你說的有理,可我就想知道他是誰呀!”我說道。


    “你確定,除了我和九橋,別的什麽人都不知道你媽在那裏嗎?”時光問道。


    “別的,也就是老徐和我齊魯哥。”我想了想說道,“但老徐首先排除掉,剩下我齊魯哥,他即便是要給我媽錢,也不會偷偷摸摸的給呀,而且,他為什麽要躲著我,這根本不可能。”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時光說道,“那人跟蹤你去的!”


    我嚇的一激靈,忍不住抱了抱肩。


    “誰,誰跟蹤我?”


    “這個不用時光說,我就能猜到!”陸九橋胸有成竹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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