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鳳蘭是哭著走的。


    因為陸九橋最終也沒鬆口說放過閻美娜。


    她走後,病房裏陷入長久的寂靜。


    但我心裏是不平靜的,因為陸九橋的話。


    這大概是我所說聽到過的陸九橋最震撼的情感表達了,雖然不是對我說的。


    如果不是為了氣閻鳳蘭,那他可比我對他要重視的多。


    也許,很久以前我也很重視他的,隻是後來發生了不愉快,我把他給忘了。


    我忘的那麽徹底,以至於在飛機上把他當成陌生人一樣打招唿,他應該會很難過吧?


    時光呢,他又是怎樣的感受呢?


    他第一次出現,是教夏天放風箏,我當時以為突兀,現在想想,覺得突兀的隻是我自己而已,也許他早就試過很多次,才找到這麽個突破口。


    相比於陸九橋,我對他表現的更漠然,我撞了他的車,到底是無意還是我無意他有意?


    我問他名字的時候,他是開心的,還是難過的?當他微笑著說出“時光”,卻換來我詫異地問還有姓“時”的嗎,他心裏又作何感想?


    我想起在飯館門前被陸九橋撞破的那個擁抱,那時的他,是用怎樣的心情來抱我的呢?


    想著想著,無盡的悲涼忽然從心底蔓延開來,將我嚴嚴實實地包圍,有淚從我眼角滑落,流進密密的發間,沒人看見……


    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最後聽到的是時光的一聲輕歎,“九橋,你媽這迴是真的傷心了……”


    我就這樣睡了醒,醒了睡,不知道過了有多少時日,病房的人來來迴迴的換,陸九橋,時光,周自恆,老徐,夏天,齊魯,後來,李小玉也來了,守在我床前說了好一會兒話,銷售部的人都來了,包括溫倩。


    溫倩還是那樣對我不依不饒:“夏遠晴,你再不醒,你的客戶可就被我搶完了你知道嗎,到時候你還拿什麽跟我鬥,快起來呀!”


    臭女人,你給我等著!我在心裏說道,忽然就又想哭。


    再後來,連周天成和周自偉都來了,大概是看陸九橋的麵子吧,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就走了。


    那天老徐剛好不在,要是被她撞見周自偉,還不知道又會怎樣。


    我雖躺著不能動,卻能感知到外麵的天氣越來越熱了,春去夏至了。


    閻鳳蘭又來哭訴了好幾次,陸九橋不知出於哪種心理,終於答應她,隻要我醒了,就饒了閻美娜,而且具體怎麽樣,還要根據我的意見來。


    閻鳳蘭趁著沒人的時候站在我的床頭,無奈而憤慨地罵我,“夏遠晴,我從一開始就討厭你,恨不得你死,沒想到,我現在還要祈禱你好好活著,你這個禍害精,如果沒有你,我們家絕對不會走到這一步!”


    哈!這話說的,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她們才是害人者,如今反倒過來指責我,真是夠了。


    我多想縱身躍起,一個大嘴巴扇醒她,奈何心有餘力不足,隻能任由她罵了一通,出了氣,揚長而去。


    這樣的女人,真的會保陸九橋嗎?


    躺的久了,我自己心裏都急得冒火,難道我真的要這樣像個植物人一樣躺一輩子嗎,要是這樣,還不如直接去死!


    可是,我死了我媽怎麽辦,夏天怎麽辦?


    夏天還好說,隨便陸九橋老徐誰的都可以接管他,可我媽呢?沒了我,她就真的什麽親人都沒了。


    為什麽別人都有兄弟姐妹,就我沒有,我要是有個兄弟姐妹,這會兒就是死,也能死的輕鬆了。


    這天,陸九橋正守著我,齊魯忽然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


    “陸總,不好了,我表舅媽出事了,從樓上跳下來了!”他急切地喊道,聲音都變了。


    仿佛一個晴天霹靂,哢嚓一聲炸開了我的腦袋,我爸血肉模糊的樣子驟然閃現在我眼前,我隻覺得血氣翻湧,一口鮮血噴射而出。


    “媽,不要啊!”我大喊一聲坐起身來,卻又在下一秒重又倒了迴去。


    “夏遠晴!”


    “妞妞!”


    我聽到有人叫我,又有人慌亂地摁鈴叫醫生,嘈雜的腳步聲奔跑而至,我重又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竟覺渾身清爽,睜開眼睛,光線刺目,我趕緊閉上眼,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能睜眼了。


    我欣喜若狂,忙動了動四肢,竟然也能動了。


    “醒了,她醒了!”有驚喜的唿聲在耳邊響起,我再次睜開眼睛,看到所有我熟悉的麵孔都在。


    原來,我被這麽多人牽掛著。


    我眼眶酸澀,齜牙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說道,“你們都在呢?”


    “對呀,都在。”周自恆先開口說道,第一時間搶占了最有利位置,趴在我床頭說道,“夏遠晴,你可算醒了!”


    “是啊,早知道這招有用,應該一開始就用的。”齊魯感慨道。


    什麽意思?


    我艱難地轉著頭尋找他的方位,“齊魯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表舅媽沒有事,是陸總和時隊讓我這樣嚇你的。”齊魯訕笑著說道。


    呃……


    我轉著眼珠看向時光和陸九橋,想說你們出的什麽損招,但見他們都是一臉唏噓的,也就忍住沒說。


    眼角瞥見老徐正在默默地掉眼淚,這點女人比男人好,隨時隨地,想哭就哭,不像男人,想哭還要強忍著。


    時光站在老徐旁邊,悄無聲息地遞給她一包紙巾,老徐愣了一下,接過紙巾,臉上泛起紅暈,轉身出去了。


    我忍不住又咧嘴笑。


    後來,所有的人都走了,空間留給我和陸九橋。


    周自恆是被拖走的。


    陸九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頭看著我,久久不語。


    我也看著他,千言萬語無從講起。


    “夏遠晴!”他喊了我一聲,忽然抓起我搭在床沿的手,捂在了自己臉上,片刻後,有溫潤的液體掉在我掌心。


    我屏住唿吸,不敢驚擾他,他保持著這個動作差不多十分鍾左右,才慢慢鬆開了我,臉上絲毫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跡,讓我疑心剛才是一個錯覺。


    “既然你醒了,我就迴去了,公司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叫徐鳴慧來照顧你。”他說道,不等我迴應,轉身大步出了病房。


    我知道他在掩飾自己的失態,也就沒有開口挽留他,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倦倦地閉上眼睛。


    醒來以後,我身體恢複的很快,陸九橋和周自恆兩個人較勁似的往我身上砸錢,不但各種進口傷藥營養藥源源不斷地從國外運來,還特意花重金聘請了一個高級營業師,專門負責我的日常飲食,不到一周,我就能下床到處溜達了。


    周自恆又緊接著請來一名專業恢複師,協助和指導我做恢複鍛煉。


    半個月過後,我除了頭上還纏著紗布以外,已經看不出是個病人了。


    當綠蔭枝頭傳來第一聲蟬鳴時,在醫院待了兩個月的我,終於要出院了。


    出院的前兩天,剛好是周六日,陸九橋接了夏天來醫院陪我。


    相比前幾次,夏天要歡快多了,因為他已經百分之百的確定,媽媽不會死了!


    “媽媽,爸爸已經答應我了,等我過生日,帶我去看海!”夏天趴在我床邊,雙腳淩空擺動著,興奮地說道。


    生日?夏天這麽快就要過生日了嗎?


    我算了算日子,果然快到了,我是在秋天懷的他,生下來是第二年的夏天,所以起名叫夏天。


    我忍不住看向陸九橋,他是怎麽知道夏天快要過生日了呢?是夏天告訴他的嗎?


    陸九橋收到我探究的眼神,迴給我一個“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


    我真想衝他腦袋開一槍,然後吹口氣,說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


    其實,我心裏也沒底,我搞不懂他到底知道多少,也不曉得老徐那邊有沒有透露給他什麽,不過就目前的情形看,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夏天和他的感情與日俱增,讓我都產生了一種錯覺,我覺得用不了多久,夏天就不屬於我了。


    “爸爸,除了看海你還有沒有別的禮物要送我?”夏天又跑去問陸九橋。


    “你想要什麽?”陸九橋彎腰把他抱起來。


    “想要什麽都可以嗎?”夏天問道。


    “嗯,差不多吧!”陸九橋說道,“但懂事的孩子是不會要天上的星星的。”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老師說了星星很大的,我抱不動。”夏天說道,“我就是想要你迴家住。”


    一句話把我們兩個都說蒙了。


    “為什麽?”陸九橋怔怔地問道。


    “因為我想要每天睜開眼睛就看到你和媽媽都在。”夏天說道。


    陸九橋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遲疑道,“這個,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夏天點頭道,“丫丫和陽陽的爸爸媽媽都陪他們在床上玩,還有牛牛,他爸爸還在床上讓他騎大馬呢,我也想這樣,每次他們講,我隻能聽著,我也想講給他們聽。”


    這孩子,好好的又說這樣的話,非得惹我掉眼淚。


    我忍著眼淚看向陸九橋,陸九橋動容一刻,把夏天放下來,說道,“問你媽去,她答應我就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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