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焚與萊卡翁正在說話,忽然看見那邊國公府正門開了半扇,一個中年人站在門口,對著兩人連連拱手,說:“神仙寬恕則個,我家這個正門,隻有陛下來了才能開全,家父此時正在大廳等候,請神仙這就隨我來吧。”


    萊卡翁對明朝的禮儀根本不懂,聽了那名中年人說了半天,打量了一下大門,扭頭問蕭焚:“帕林,你覺得大門後麵會不會已經積滿了鮮血?”


    蕭焚笑了笑,和淨善信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彼此雖然麵色和緩,不過眼中一片灰沉。


    就算不是身臨其境,隻是在旁邊看著這個宅子,兩人都已經知道,這裏麵的人隻怕已經有不少被汙穢毒氣感染,不說能不能治,隻是這個宅子,隻怕晚上一點,就再也保不住了。


    至於晚到什麽時候,能夠迴答這個答案的,恰恰就是蕭焚。


    如果今天晚上之前還是不能找到這個宅子,隻怕東直門那家滅門血案也會在這個國公府中重新上演。


    “能救得幾人便是幾人。”


    淨善信忽然說:“這個宅子周圍穢氣蓬勃,宅子裏業障密布,隻怕裏麵有些人早就死了,卻不得見諸於世,這些死人與地下的地獄戾氣交映,生出了另外變化,想要一人不死,卻不可能,隻能進去看看,究竟能有幾人活下來。”


    蕭焚點了點頭,大步向前,不多時,就走過了正門,剛剛走過去的一刹,一陣陰風惻惻而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扭頭看了看眼前這個臉色灰敗的中年人,心中又是意境,這個中年人雖然行動自如,但是神色已經有些遲鈍,對剛才那陣陰風,居然沒有任何感覺。


    走在蕭焚身後的淨善信看到這個,也是微微一歎,雖然不曾說話,不過意思已經非常明白,這個中年人,隻怕是已經被毒素汙染過重,眼見沒有活路了。


    三個人跟著中年人一起繞過影壁,眼前突然一黯,整個院子好像被重重黑霧遮蓋一樣,根本看不出院牆外的風和日麗,繚繞的黑煙四處攢動,行走在這個院子裏人看上去都有些僵硬遲緩,也不說話,一群人都好像失魂落魄的幽魂一樣。


    “他們出不去,”淨善信說:“看看這些毒障就知道,他們已經被毒煙迷離心竅,所謂鬼打牆,在這個院子裏走來走去,總是找不到離開院子道路,時間一長,也就忘了自己從前有什麽目的,就在這裏不停行走,走到死為止。”


    蕭焚皺眉,低聲問:“外麵的管家和剛才這個中年人,還有那些護院家丁,似乎沒有被迷離心竅。”


    “這個宅子中,那些汙穢已有智慧,知道如何是好,故此才有輕重緩急,隻是不知道,這樣汙穢究竟有多少。”


    蕭焚聽著這個,心中忽然想起一樁事情,扭頭向身後看了一眼,長長吐了口氣,快步走了幾步,走到那個中年人身後,問:“這個院子裏變化,是從何時開始?”


    “變化?”中年人愕然,反問一聲:“甚麽變化,還有你等,又是什麽人,怎的會在這裏,這裏又是什麽地方?噫,頭痛的緊,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蕭焚還沒說話,淨善信已經走了上去,用手撫著中年人的頭,嘴裏念念叨叨,似乎唱了個謁子,頓了頓,說:“也罷,也罷,諸般苦楚,總在今朝,來時赤赤條條,走時幹幹淨淨,去吧,去吧。”


    話音剛落,這個中年人的身體開始到處冒出黑色濃煙,過了一會兒,整個人不斷枯幹,慢慢縮成一團,身上衣物崩解消散,最後整個人光著身子蜷縮在一起,到有幾分像是人之初在母體中的胎兒樣子。


    蕭焚看著這個樣子,忍不住對淨善信高看幾分,製毒識毒對蕭焚來說可能不難,但是像淨善信這樣手無寸鐵就能輕易驅毒的,實在差距遙遠。


    別說蕭焚,昨天沒有看見魏忠賢和袁道人表演的萊卡翁看到這個情景也是一愣,低聲對蕭焚說:“這個,像是生物毒能力3級以上的水準啊。”


    蕭焚微微一笑,想想新的主線任務裏說過什麽,在公元1645年前,華夏這一片的災厄從來沒有要那些覺醒者過來幫忙,就知道,當時的華夏中有多少強大的人物。


    和那些能夠與西方覺醒者相提並論的華夏高等人物相比,恐怕淨善信也不算什麽高人。


    而這也正是蕭焚奇怪的地方,華夏地區那些真正的高人,現在又在什麽地方?


    總之,就像是主線任務裏說的那樣,世界之樹什麽都知道,但是真正的緣故,隻能由試煉者自己去摸索。


    不用人繼續引導,三個人就這樣直接跨過黑煙繚繞的院子,直接走進了後麵的正廳之中。


    這個正廳非常寬大,如果平常陽光照進來,不說金碧輝煌,至少也是光明亮堂,不過這個時候,院子裏黑煙遮蔽了陽光,讓這個廳堂中也是一片灰暗。


    在正房的正中太師椅上,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平靜的坐著,看見蕭焚他們進來,就不驚訝,也沒有站起來,隻是淡淡的說:“諸位坐吧,茶水欠奉,還是直說吧。”


    淨善信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抬頭說:“施主已經病入膏肓,離不得這個院子,就連整個院子諸人,能活下來不過十之一二,隻是貧僧總不能就此袖手旁觀,施主要誰活下去,盡管說與我,若是還有一絲希望,貧僧保他無恙。”


    那個老人笑了笑,說:“有勞大師,我那些後輩中,還有兩個甚是聰慧,平素我也喜歡的緊,這個時候,就讓他們活著吧,那兩個孩子現在還在後宅,你們過去,自然就能見到。”


    頓了一頓,老人劇烈咳嗽兩聲,接著說“還有什麽事情,諸位請自便,我在這個房子中,等到最後,我倒要看看,我要怎麽一個死法。”


    蕭焚點了點頭,三人站了起來,繞過老人後麵的屏風,從正堂的後門走出,進了二重院落,和前麵的院落一樣,到處都是黑煙繚繞,在那些黑煙之中,多少人渾渾噩噩的不停走動,彼此也不曾相撞。


    偶爾有幾個人走到房邊牆角,身體一頓,就這樣無知無覺倒了下去,在地上停頓一會兒,整個身體開始不斷的迸裂,不多時,整個身體就隻剩下一個骨架,就連那些骨架看上去也是烏黑無比,顯然過不多久,就會被腐壞化為飛灰。


    “倒不是什麽大毒,原本也殺不得人,說來說去,還是這個宅子主人自己諱疾忌醫,種下惡因,得了惡果,若是開始就找到東廠,又或是長春觀,又怎麽會是今天這般景象。”


    淨善信微微搖頭,歎了口氣,又說:“隻怕,這家主人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拿出來讓人知曉,才會變得無法收拾。”


    蕭焚皺眉,問:“和那些有了智慧的汙穢生命無關麽?”


    “若說無關,也有關係,若說有關,倒是一個善惡兩端的關係。”


    “請大師講解。”


    “這個汙穢生命原本就該有些智慧,進來這個宅子,不知發生什麽,釋放出那些毒氣,就算前提不是傷人,但也算是惡行。”


    淨善信指了指周圍的環境,接著說:“不過,這個穢物鎮壓了整個宅子戾氣,不讓戾氣四處傳播,倒也算是善行。”


    “說來說去,是惡是善,待見到本體才得解答,倒是這個穢物,看起來原本不在這個宅子中,到應該是被這個宅子原來業障吸引,那便是說,就算見了這個穢物,這個宅子原來罪孽猶不得消,你們還有一番手腳。”


    蕭焚皺眉,感到萊卡翁在後麵拽他,看著萊卡翁,問:“怎麽了?”


    “你們的術語太多,說了半天,我一點不懂,什麽叫做yeshang?什麽叫做zuinie?還有,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們是說,裏麵的那個地獄生命可能不是我們的任務目標,真正的任務現在還沒有開始。”


    萊卡翁聳肩,說:“華夏人的語言真是奇妙,雖然我明明聽懂了,但是卻跟沒有聽懂沒有區別,下次我一定要卡裏斯托好好教我漢語,說不定還能成為密碼。”


    蕭焚笑了笑,知道萊卡翁這是故作鎮靜,不再說話,幾個人繞過二重庭院的角門,走進第三重院落,到了這裏,整個大院子又被分成好幾個小院落,想必是幾個本家的人各自居住的地方。


    淨善信站在房門那裏停了一會兒,指著右邊說:“就在那裏,佛像還在房中,盡管過去,說不得那個穢物也在。”


    蕭焚問淨善信:“大師不去麽?”


    “貧僧有貧僧的事情,施主有施主的去處,快去快去,莫要耽誤,此間事了,隻怕後麵還有更多事情源源不斷。”


    蕭焚聽了這個話,說:“請大師指點。”


    “莫指點,莫指點,世上事情,哪有窮盡,指指點點,又怎麽能看到本來麵目,施主自去,總有水落石出時,隻是水落之前,還需加倍努力,貧僧與施主就此別過,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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