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姬延對於高都那個大型的金礦,還是念念不忘。因而命掌管百工的趙累,著手前往去查實,而且吩咐要每日必報。


    趙累的話讓姬延稍稍有些失落。要讓一群古代人去茫茫荒野毫無頭緒地找金礦,也確實有些難為他們了。


    奏完這兩件事,趙累便不再言語。


    姬延問道:“亞父沒有別的事要向孤王奏報了嗎?”


    趙累搖了搖頭。


    姬延又問:“洛陽近日災民劇增,王畿負荷沉重。亞父莫非忘記了這件事?”


    趙累詫然:大王為何突然問起這件事?


    處理洛陽災民,本是大司徒國舅韓慶的事,可是老實巴交的趙累被韓慶出言激了一番後,竟然主動從韓慶那兒攬來這份差,甚至還中了韓慶圈套,規定五日之內完成。


    今天不多不少,剛好是第五日。


    這是趙累與韓慶私下的買賣,天子知道不為奇,可是為何卻突然關心了起來呢?


    趙累若有所思,似乎想明白了天子這幾日的行程。


    他躬身奏道:“大王放心,災民已悉數北往魏趙,王畿安然。”


    姬延點頭笑了笑。


    趙累亦笑顏舒展。


    二人似乎有些心照不宣。


    ……


    是夜,皓月當空。洛陽東周國前丞相工師籍府宅。


    府宅掩映於綠樹之中,就著月色,依稀可見其氣勢恢弘的輪廓:周圍粉牆環護,綠樹蘢蔥。房屋上的琉璃瓦片壓得密如魚鱗,似乎天河決口也不會漏進一點兒進如屋子。


    屋簷下點著一對大紅燈籠,與那皎潔的月光交相輝映,將這一大片區域都照得很是亮堂。


    大門前躬著兩個值守小廝,今日府中突遭變故,二人著實嚇得不輕,這會稍稍緩過神,便閑聊開來。


    麵瘦眼斜的小廝先開了口:“哎呀呀,這架勢。別看他們有十個人,我眼都沒眨一下,掄起拳頭便上去幹上了。”


    他一邊如是說,一邊在對麵有些駝背的年長小廝麵前掰著手指頭。這是他僅能識得的數字,也巧合,今天來府中鬧事之人恰好湊足了這一雙手的數目。


    駝背不屑道:“得了吧,全府上下,就你躲得最快。看看我,為了老爺夫人,遭了多少罪啊!”


    駝背邊說邊擼起袖子向瘦猴展示他滿身的傷痕,繼而又吹噓道:“要不是我腰子有些不方便,少說也能放到他三五個。”


    瘦猴也是不屑:“切!你受傷,還不是因為駝背跑不動。看把你能耐的。”


    駝背剛要反駁,卻冷不防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瞧前方月光下一匹駿馬馱著一白衣飄飄,披頭散發之人,正衝著府宅這邊而來。


    鬧事的又迴來了?


    駝背放下衣袖,驚出一身冷汗,一邊大唿:“要死了!要死了!”一邊轉身就往外跑。


    白天在府裏留的傷痕,此刻還是鑽心的痛,哪裏還敢進去。


    沒跑幾步,卻被瘦猴一把拽了迴來。


    “跑什麽?是少爺。”瘦猴因為沒受傷,恐懼感沒那麽嚴重,所以壯著膽子細瞅了一番,發現來人是工師謀,登時欣喜萬分。


    駝背定睛發現是工師謀,也是轉而大喜,瞬間感覺提氣了許多。


    因為工師謀文武雙全,是全府上下的英雄,他這一迴來,二人以為是收到家中被欺負的消息,趕迴來報仇的。


    駝背趕緊去牽馬,瘦猴則趕緊打開大門迎接工師謀入府。


    工師謀翻下馬背,卻是神情凝重,麵無表情。未出一聲,直接入了大門。


    兩個小廝甚是疑惑:平日裏少爺對待下人寬厚仁慈,這會怎換了個人似的?


    不過想想白日裏府中遭遇的變故,工師謀的狀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父親!父親!”一入府宅,工師謀沒來得及洗洗一路的風塵,便匆匆直奔工師籍的臥房。


    “慌裏慌張,成何體統?”在工師籍書房門口,工師謀被自己一路擔憂的父親嗬止住了。


    雖然沒有見到老父的容顏,但是話語鏗鏘,中氣十足,哪裏像是要病危的樣子。


    工師謀昨日收到家書,說老父病危,這才自西周國單騎連夜往東趕路。


    他明白了:原來病危隻是托辭,是為了將自己騙迴來。


    工師謀一向孝順,要是平日裏,無論老父親待他怎樣,他都沒有半句怨言。


    可是昨日,卻正是因為老父的謊言,讓他路上遭遇了此生最大的侮辱。


    一想到這,工師謀怒火中燒,沒說一句話,掉頭便往大門口奔去。


    “迴來!”還沒走幾步,卻被工師籍給叫住。


    “梳洗一番,來書房有事問你。”工師籍撂下這麽一句話,便不再言語。


    至始至終,工師籍席坐於書房,連身子都未曾動一下。


    看來在這座府宅,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工師謀雖然性子剛烈,卻從未做過忤逆老父的事。所以即便心中有再大的不情願,也隻好整理好發容衣冠,步入工師籍書房乖乖候命。


    “父親一向身子可好?”工師謀問候道。


    工師籍臉色陰沉,瞟了一眼側立的工師謀:“家有逆子,禍國殃民。一把老骨頭,好與不好,都無顏以對列祖列宗了。”


    “孩兒愚鈍,請父親明言。”被老父親騙迴家,工師謀本就心有不悅。現在又無端被他指責為禍國殃民的逆子,頓時有些不滿。


    “孽畜!”工師藉怒火中燒,激動地站起身來,將手中竹簡,狠狠地砸向工師謀:“自己造的孽,還不如實道來。”


    工師謀瞟了一眼地上的竹簡,“西周公國水利概覽”幾個字赫然映入眼簾。


    工師謀心頭一怔:原來,自己秘密替西周國改道三川之事,還是被眼明心細的老父親知曉了。


    不過,工師謀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的。


    隻見他緩緩拾起地上散開的竹簡,又慢慢卷起。這才心平氣和地迴答工師籍:“不錯,三川改道之事,確是孩兒主持。蒙西周公賞識,委孩兒以重任,孩兒這才有了重振我工師家昔日雄風的機會。”


    “啪!”工師籍衝上去,猛抽了工師籍一記耳光,怒道:“孽畜!工師家就要亡於你手了,還在此言辭鑿鑿!”


    工師籍急火攻心,有些招架不住,連連往後打了幾個趔趄。


    “父親——”工師謀趕忙扶他坐定,繼續說道:“且聽孩兒細說,東周昭文君姬文,寵幸奸佞,無端奪父親相位。孩兒此舉,定然能夠讓東周之稻顆粒無收,到時候西周公率軍東征,東周國國破定在眼下。如此,便洗了父親此生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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