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徑直來到府衙,拿出早就寫好的書信一封,交給了守門的衙役。


    片刻,衙役出來告訴她,吳校正今日沐休,又將書信還給了她。


    她有些失望,隻好又坐上馬車,返迴京郊。


    到了京郊已是午時,她心事重重,走迴住處,卻見吳兆言正端坐在院落中。


    「月然姐姐,你去了哪裏?」


    吳兆言見她迴來,連忙起身,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沈月然抬眼看他。


    「出去走走。」


    她不動聲色,「怎麽,校正大人有事?」


    吳兆言道,「我昨個兒無意中從殮屍房那邊瞧見了近來的竹簡,發現一張竹簡上麵有你的名字,才知道一直與你一同居住的小丫頭死了,所以今個兒一大早就趕了來,一直等到現在。」


    沈月然再次看他。


    身子微微前傾,嘴唇微微幹裂,眼中全是焦急。


    原來,如他一般膚淺、勢利之人,一旦動了心,也會流露出真情。


    那麽——


    她垂下眼眸,他的真情,便是她的武器。


    她翩然轉身,丟下一個無比哀怨的「哦」。


    吳兆言跟著她走進裏屋,沈月然坐在桌幾旁,暗自垂淚。


    隻見她瘦弱的雙肩如同秋日裏猶掛在樹枝上的枯葉,瑟瑟發抖。


    吳兆言提了提雙手,最終還是放下了。


    他雙手負後,長嘆一聲,「月然姐姐莫要太傷心。與自個兒相處許久的姐妹突然離去,的確是一件悲傷的事情,不過,人死不能復生,你再難過也是無濟於事。」


    他在她身後踱步。


    「要不,你不要住在這裏了!這裏又小又窄,又死過人,太不吉利。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時常想起往事,更是傷心。月然姐姐,不如你搬去城北,與姐姐他們一起住如何?」他提議道。


    「姐姐那邊你不用擔心,有我,她不敢說什麽。」


    「嬸母奶奶那邊更是不用擔心,有我,讓娘親去說說就是。嬸母奶奶年事已高,平日裏隻在庭院裏曬曬太***本管不了那麽多。你隻是一個人搬進去,與她而言沒什麽關係。」


    「你這邊有個餅鋪,到了城北那邊一樣可以再起個爐灶。城北那裏也有個集市,平日裏來往的人不少,不用擔心不如這裏的生意好。」


    ……


    吳兆言絮絮叨叨,兀自計劃著,盤算著。


    沈月然暗自冷笑。


    這會兒吳兆言居然提議她搬去城北,豈不是自打嘴巴?!


    當初,是誰說出「四人住得下,三人更容得下」的話?!


    當初她是一個人,如今還是一個人。當初嬸母奶奶那邊住得下,如今也住得下。


    一切都沒有變,變的隻是吳兆言的心。


    她淒淒楚楚,抬起眼皮。


    「有勞校正大人好意,不過月然怕是不能過去。」


    「為何?」吳兆言問道。


    她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願」,他當然要問個明白。


    沈月然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一隻手抵在額角,支支吾吾。


    「因、因為月然不捨得離開京郊,在這裏待得久了,生了感情。」


    吳兆言搖頭笑道,「你啊,就是感情用事!當初你在文池住了那些年,不照樣離開了。如今隻是在京郊住了一年,又生出不舍來?再不舍,這裏也不是你的家啊,與哥哥嫂嫂住在一起,不比住在外麵強?」


    吳兆言說得有理。


    沈月然麵露難色,又道,「因、因為月然還要照顧有了身子的秀兒。」


    吳兆言再次搖頭。


    「那就更應該搬去城北啊。方才那女子來開門,我有問過她兩句。她原本的住處離城北很近,你若真想照顧她,搬迴城北才最合適。何況,京城的婆子、郎中多,萬一要生了,也有個照應。」


    沈月然雙手掩麵,低聲道,「因、因為月然想離大哀山上的綠蘇近一些。」


    吳兆言啼笑皆非。


    「可是她已經死了!你就算是想拜祭她,也不用時刻拜祭。從城北去大哀山乘坐馬車便利的很。往後你若再想迴來,我派出吳家的馬車接你就是。這怎麽也能成為一個理由了呢?」


    沈月然不再說話,輕聲啜泣。


    吳兆言繞到她身前坐下。


    「月然姐姐,你是不是有何難言之隱?說了這會子的話,我怎麽覺得你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


    沈月然暗自翻眼,你才知道!


    她俯在桌幾上,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別問了,別問了,就讓我自生自滅好了。衛大人病了,不知去了哪裏,綠蘇也走了,隻有我一個人,隻有我一個人了……」


    她失聲痛哭,把吳兆言哭得肝腸寸斷。


    他再次抬起雙手,又再次放下了。


    「月然姐,你先別哭,先別急著哭,你方才為何說出『不能』的話來,先把道理告訴我行不行?」他急聲道。


    沈月然抬起頭來,當著他的麵抹去眼角的淚水。


    「我——」


    她欲言又止。


    「你什麽?」吳兆言忍不住追問。


    沈月然麵上一紅,道,「我病了,不願去麻煩哥哥和嫂嫂。」


    「你病了?何病?」吳兆言上下打量她。


    「女子的病。」沈月然背過身去。


    吳兆言麵上也是一紅。


    「那你為何不去瞧瞧?沒有銀子嗎?」


    「不是,唯一能看此病的人在牢裏。」


    「唯一能看此病的人在牢裏?」


    吳兆言恍然大悟,「你指的可是歐陽邈?」


    沈月然微微點頭,手心不覺滲出了汗。


    她在京郊轉了幾日,半分線索都沒有找到。


    除了那老者見到周岸則酉正左右進入院落之外,再沒有其他的目擊證人。


    若綠蘇最後說的那句「是周家的……」指的是周岸則的話,那麽,她需要找到周岸則殺人的證據和手法。


    若綠蘇指的不是周岸則的話,那麽,她麵臨的問題更大。


    周家上下那麽多人,她除了周岸則,一個都不認識,連個嫌疑人都無法鎖定。


    她不能在原地打轉,便想到換一個思路。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與她有關,那麽,她身上最神秘之處便是身後那若隱若現的九顆紅痣了。


    她於夜深人靜之時,曾燒足熱水,泡得滿頭大汗之後,點亮燭火,拿出兩枚銅鏡,一前一後,仔細審視那背上的紅痣。


    紅色,滲於皮膚之中,能夠隨著溫度的變化而顯現。


    她隻想到一種東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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