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便是熟睡了,眉心依舊不安穩的皺著,王容與沒睡,靜靜臥在他身邊,看他的睡顏。


    朱翊鈞心情不好,她能感覺的到,但是他現在不願意說,她便是心裏憂慮,也不能總是追問。


    人總有秘密,總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在他不願意說的去逼迫他,不過是以愛為名的傷害罷了。


    王容與輕輕揉著朱翊鈞的眉間,到底是為了什麽呢?讓你連睡著也不能放鬆,如果我不知道,如何能替你分憂。


    朱翊鈞睡得不好,但還是一早起來去處理政務,王容與也跟著起來,朱翊鈞迴頭讓她多睡一下,王容與搖頭笑說,“睡不著。”


    “你不是最喜歡冬天在被窩裏多賴一會嗎?”朱翊鈞笑問。


    “被窩裏沒有三郎暖著,也沒有讓人留戀的理由了。”王容與笑說。


    “那我再陪你躺迴?”朱翊鈞作勢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都穿好衣服了,別折騰了。”王容與說,“我昨夜讓無病做了好湯,正好用了一碗熱乎乎的湯麵,再去上朝。”


    王容與送走朱翊鈞,才叫來昨日隨侍朱翊鈞的人,“陛下昨日除了去皇極殿,還去了哪?”王容與很少問隨侍人員這樣的問題,有的時候想問,就直接問朱翊鈞了。


    “陛下昨日除了去皇極殿,還去壽安宮給太後娘娘請安。”內監說。


    “在壽安宮待了多長時間?”王容與問,“是臨時起意去的,還壽安宮那邊來人請。”


    “不像是臨時起意。”內監迴憶說,“陛下到皇極殿處理政務後,就直接說去壽安宮,之前並沒有壽安宮的人來過皇極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容與說,看來問題是出現在壽安宮,可以在如常在皇極殿處理了政務才去的壽安宮,也是說明壽安宮的事,並沒有很突然,或者很嚴重。


    陛下對去壽安宮會發生什麽事是心知肚明。


    但壽安宮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來必須得去一趟了。


    “言晞,準備步輦,我去公主所看看公主,從壽安宮那邊走,順道進去跟母妃嘮嗑。”王容與說,“許久沒去和母妃聊天了。”


    壽安宮的寂靜更甚於往昔,王容與一進宮門就察覺到了,她擺手,讓宮人在殿外等候,她一人走了進去了。


    進到寢殿,便能聽到內室李太後的大叫,“去叫陛下來,哀家要見陛下,哀家要見陛下。”身嘶力竭,全然不如從前淡定自若。


    奇怪的是,內室除了李太後的聲音,沒有其他人的聲音,好像裏麵隻有李太後一個人。


    王容與跨過屏風,再經過兩個隔間,進到內室,然後看到卻是兩個用力的嬤嬤抱住李太後,李太後頭發上釵子都沒有一個,被抱住顯然也是擔心她自傷,而其他宮人則跪在地上,任由太後喊叫。


    十分詭異的場景。


    “兒臣來給母妃請安了,母妃萬福金安。”王容與福身道,仿佛仍然身處正常環境。


    “你是來給哀家的笑話吧?”李太後衝著王容與喊著,“哀家現在落得這樣狼狽,都是拜你所賜。”


    “母妃所說,我不明白。”王容與說,“我隻是見陛下昨日迴來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想著母妃也許知道陛下是為了什麽,所以來問問母妃。”


    “他還有什麽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李太後冷笑,“他派人監視他的母親,他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母妃做了什麽竟然讓陛下下令監察壽安宮?”王容與驚訝的問,“陛下可是連東西廠監督朝臣的力度都遠低於先帝們的,陛下仁心遠勝於常人。”


    “難怪陛下那麽傷心難過。”王容與說,“母妃把陛下逼至此地,難道就沒有一點慈母心嗎?”


    “你少在這裏給我裝腔作勢。”李太後盯著王容與說,“我倒是真的沒想到,看著姿色一般的你,也有狐媚子手段,把陛下哄的服服帖帖,讓他偏聽偏信你。”


    “母妃和陛下相處的時間比我長的多的多,難道我能理解的陛下,母妃理解不了?”王容與問。“母妃難道不知道自己培養出的帝王,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害的母妃至此的,不是我,不是陛下,而是母妃自己。”王容與說,“母妃怕是許久沒有捫心自問了吧?”


    “你做的一切,都在挑戰陛下。”王容與說,“母妃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陛下?”


    “還不是因為你。”李太後瞪著她說。


    “若是母妃覺得歸罪與我會心裏好受些,便這樣想吧。”王容與說,她不用去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隻要知道結果就好,“我會遵從陛下的意願,日和能見母妃的機會怕是不多,希望母妃,日後都萬福金安。”


    王容與離開的很果斷。


    “你站住,你這個妖婦。”李太後追著去喊,但是被捆抱住,無法去追。


    曾經不可一世手握權柄的李太後,此刻在自己的宮殿,依舊華貴的宮殿,歇斯底裏,狀若癲狂。


    隻是對現實的不相信而已。


    王容與知道陷入執拗的人一時不會輕易迴頭,尤其是聰明人。


    但她現在也沒有想去做個調解和緩的中間人的打算。


    王容與還是去了公主所,昭宜和三公主都在重華宮裏,三個人在溫暖的室內玩陸博,如今乖乖立在一邊接駕。


    “玩你們的吧,我在這裏看著你們玩。”王容與笑說,“不要拘謹。”


    “母後一起來玩吧。”榮昌邀請說。


    王容與搖頭,榮昌見她臉上有倦意,也不再問,隻是小聲的和妹妹們再玩起來,三公主對這種情境有有些不習慣,說不舒服就提前走了。


    “三公主身體怎麽樣?”王容與問榮昌。


    “三妹妹有些孱弱。”昭宜說。


    “我覺得,就是三妹妹的奶娘不讓三妹妹多吃,也不讓三妹妹多動,三妹妹才身體不好的。”榮昌說,“你看昭宜,瞧著也是弱不禁風的樣子的,但是其實身體好著呢。”


    “是啊。”王容與笑說,“人要多吃飯,多運動,身體自然就會好。”


    “身體好,才能多領會人生的美好。”


    榮昌點頭,“還好生孩子。”


    昭宜驚訝的看著榮昌,都是半大的女孩子,怎麽能直接說這個呢,怪讓人害羞的。


    “是的。”王容與沒說她不能說這個問題,反正接過話說,“生孩子可以是體力活,身體不好,就要拿命去博。新生命的誕生總讓人欣喜,不用弄得一命換一命這麽悲壯。”


    王容與在重華宮待了半個鍾頭,身心從壽安宮中帶出的抑鬱都消散了,才笑著和女兒們告別迴啟祥宮。


    坐在步輦上,天又下雪了,王容與伸出手去接雪。


    “真涼啊。”


    朱翊鈞知道了王容與去了壽安宮,但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是王容與看到他時就微微笑,仿佛從來沒有去過壽安宮,沒有任何疑問。


    朱翊鈞看著她,一直看著,王容與笑著歪頭,“陛下看我做什麽?”


    “你方才去哪了?”朱翊鈞問。


    “去公主所了。”王容與笑說,“三個小的還挺會玩,在暖閣裏玩陸博,不知不覺就看了半個時辰。”


    “對了,三公主性格有些文靜,奶娘則有些太強勢了,陛下去跟順嬪說,讓她另外選個貼心的嬤嬤去替崗吧。”王容與說。


    “為什麽還要我去說,你是皇後,直接換就是了。”朱翊鈞說。


    “我想給三公主換奶娘,是為了她好,但是這麽生硬的一換,順嬪和三公主不領情就算了,三公主由此對人產生排斥,豈不是好心辦壞事了。”王容與說。


    “你給榮昌,宜妃給昭宜選的人都很好,怎麽順嬪連一個奶娘都選不好。”朱翊鈞皺眉。


    “陛下去吧。”王容與說,“都是陛下的孩子。”


    、


    “我還是先去看看我的常壽吧。”朱翊鈞說。


    王容與也不再勸,這情有輕重,是不可能平均的。她做到提醒的事,餘下,就不強求了。


    朱翊鈞在王容與的提醒下還是去扮演了一下好父親的形象,去關心了一下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問的學習,沒有輕薄厚重,大皇子的賞賜比三皇子豐厚一點,也不至於觸動朝臣敏感的點。


    去公主所看看公主,三公主的奶娘不慎觸犯天顏,讓朱翊鈞趕出宮了,讓順嬪另外去找奶娘給三公主。


    三公主因為奶娘嚶嚶的哭泣,讓朱翊鈞不耐的皺眉,“你是公主,你得有公主氣度。若是不知道公主氣度是什麽,就多跟你大姐姐,二姐姐學學,朱家的女兒,不要這樣小家子氣。”


    三公主被父皇當麵訓誡,更加害怕,榮昌出列說,“三妹妹知道錯了,父皇也要容她一段時間改改,等到父皇再來看三妹妹必然不是現在這樣的。”


    “你們是至親姐妹,挨著住,彼此之間也相互了解,更甚於在別處的母後母妃,要是有下人逾矩的,就去跟母後說,不要瞞著縱著。”


    “你們是公主,天潢貴胄,難道還能被下人騎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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