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桃輕手輕腳的進來時,王容與已經在炕上完成了她的晨起瑜伽,自己把衣服也穿好了,如今正對著鏡子拿著梳子在頭上比劃。


    “姑娘怎麽不叫我來伺候?”喜桃連忙上前說。


    “其餘我會的就自己做了,你來的正好,不然我還真的隻能等你來了再把頭發弄好。”王容與笑說。


    喜桃在王容與的口頭指導下把頭發挽好,選了發飾簪上。“姑娘稍等,我就送熱水和早膳進來。”


    “不急,慢慢來也行。”王容與依舊笑眯眯的,睡的好總算是個好開始。


    皇宮的早晨是安靜的,昨天沒有檢查的姑娘大概這個時候也才剛用完早餐,準備程序。王容與用著喜桃送過來的熱粥,顏色還新鮮的炒小菜,心下觸動,“尚膳司離儲秀宮遠嗎?”


    “也不怎麽遠。”喜桃說,其實是遠的,不過她昨天拿著王容與打賞的銀子去找了尚膳司的小太監,讓他早上新鮮的膳食一做就往儲秀宮送,她到半道上接,就不耽擱什麽。


    王容與又摸了一個荷包給喜桃,喜桃不解,王容與笑,“總不能我自己的事還讓你替我打點。”皇宮裏想要方便總少不了打點。


    “也不值當什麽,左右都是姑娘的銀子。”喜桃說。“姑娘是嫌我多事麽。”


    “感謝你還來不及。”王容與笑,“我唯獨對兩件事要緊,吃食和睡眠,這兩樣要不順心,心情就低落,行為處事也會帶出幾分。正是擔心,我也不能直接去找尚膳司的人,你就當幫我的忙,幫我打點一下。”


    “姑娘是有愛吃的和什麽忌諱嗎?”喜桃有些猶豫,“我現在能接觸也就是小太監,尚膳司給儲秀宮的膳食是一早就定好的,怕不能改動太多。”


    “難道我現在還要在宮裏講究吃喝嗎?”王容與笑。“並沒有其他,隻是喜歡熱食,尤其是早上,喜歡吃點湯湯水水的。”


    喜桃輕籲一口,“這個倒是好辦。”


    王容與把荷包塞到喜桃手裏。“不要推辭,衣服也是要另外送去洗的吧,這些都要勞累你,各處走動你拿著心裏有數,等我出宮那天你若覺得不能拿,又還迴來就是。”


    喜桃隻能把荷包安置好,隻是看向王容與的眼神有些疑惑,姑娘怎麽不想留在宮中呢?


    昨夜宿在東配殿的五位姑娘來找王容與,互相道了名字和籍貫後,來人邀請王容與一起在儲秀宮轉轉,左右無人。


    王容與拒絕了,隻說經昨天一日勞累,身子還乏的很,想休息一下。那五人經過昨夜的相處,自然相熟,也不勉強王容與就自顧去了。


    王容與倚在炕桌上麵朝著窗外,像是看著外麵的樹,又像沒看。她的內心各種思緒來迴拉扯,接下來該怎麽表現,怎麽自然的落選,還有可能落選嗎?還是主動去找張成,找,陛下,是他把她弄進宮來了,如果他不管她,她豈不是很可悲。


    可她又有什麽由頭去找呢?告訴陛下她根本不想成為他的女人,他把她弄進宮就要給她名分?當真是嫌命長。


    這次采選能留下多少人,三百,兩百,一百,總不至於低於一百去,最後五十人才能成為皇帝的嬪妃。餘下五十人,好的能出宮去自由婚配,不好就隻能留在宮裏當一個宮女或者女吏,一年一年蹉跎,運氣好三十歲可以出宮,運氣不好都活不到三十歲。


    王容與手抵著頭,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成為那五十妃嬪之一的好,還是另外五十分之一的好。


    陸陸續續有人被領到儲秀宮,但似乎她們的第一選擇都不是正殿,都選的東西配殿,等到東西配殿住滿就住到後殿去,王容與落得安靜。直到午後,才有第一個姑娘被引進主殿,她看見王容與也是淡淡的一點頭,選擇西邊的隔間。


    王容與又發散思維,看來走冷淡路線的人也很多啊,她不要出挑,隻要中庸。這個度怎麽把握?


    王容與跟喜桃說過她還有個妹妹也一同參與采選,等她來了儲秀宮,讓她過來告知一下,王芷溪很好認,這屆秀女裏該是她長的最漂亮。


    喜桃直接把王芷溪領到王容與跟前,姐妹相見倒沒有抱頭痛哭,王芷溪有些為難的說,“姐姐,我昨天與同行的劉姑娘說好,她若也留下來就和她一起住。她比我早出來一點,已經選擇後殿主殿的位置了。”


    “我並不是要你跟我一起住。”王容與愣,“見你一切都好我就安心了。既然你已經和人約好就去吧,不用顧忌我。”


    劉沐蘭偷偷問王芷溪,“你為什麽不願意和你姐姐住在一塊?”


    “姐姐的脾性。”王芷溪說半句,“我幼時愚鈍,總惹姐姐生氣。”


    “你生的這麽漂亮,又是同父異母,想來是她心胸狹窄故意找你難堪。”劉沐蘭說,“你跟我住也好。”她是京畿附近的農戶家的女兒,年前采選上就跟著進了京,一直在宮外住著,天天沐浴泡澡,一遍一遍篦著頭發,才有現在的小姐模樣。為人莽直,自有一股義氣。昨夜被分配到和王芷溪睡隔壁,睡不著互相說話時知道對方是什麽情形,劉沐蘭就想保護好這位嬌弱美麗的姑娘。


    “姐姐為人挺好的,隻是嚴肅了些,才總讓人誤會。”王芷溪說,“我見著你可親,就有私心想和你親近。”


    “我見你也十分可親。”劉沐蘭說。“幸好你昨天和說了今天檢查會是什麽情況,要不然那個太監把手伸到我身上時我一定會尖叫起來,再把他打出去。”


    “你呀,現在是在宮中了,可不要動不動說你的力氣很大之類的。”王芷溪說,“就是做不了嬪妃,做宮女也有好賴之分的。見你力氣大讓你去做苦役怎麽辦?”


    “沒有關係的,我在家也是慣常做事的。”劉沐蘭絲毫沒有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反而心大的說。


    傍晚時分,尚宮局姑姑來儲秀宮,所有秀女站在前坪聆訊。


    “至此,本次采選,共計兩百位姑娘留宿宮中。”


    “但這隻是開始,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還將反複篩選,最終留下的人才可能成為陛下的嬪妃。而這一個月中姑娘們要謹言慎行,恪守本分,姑娘們要知道,現在腳下踏著的地是皇宮,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若有行將踏錯,就會發現被攆出宮去已經是最好的懲罰,否則輕則殃及生命,重則禍及父母親族。”


    “秀女們分住在儲秀宮各處,卯時起,辰時朝食,申時夕食,酉時歸室不得外出,戌時寢,非傳召不可離開儲秀宮。每殿室配五名宮女,兩名太監供使喚。每日設有早課和晚課。會有尚宮局姑姑來指導姑娘禮儀禦前應對已經宮中禁忌。”


    “諸位姑娘要上心,至此,前程都握在姑娘們手中了。”姑姑說。


    王容與聞聽有人問姑姑可否有紙墨筆硯書籍等提供,入宮時隻可帶衣物首飾,片紙都帶不進宮,有人想個消遣也不成。也有人問可有針線布帛,若能得見皇太後聖顏,也可以孝敬一二。


    王容與倒是對這些都沒有想法,她就當是一個月的封閉訓練,不想練字更不喜繡花。她隻看著前頭訓話的姑姑蹙眉,這種級別的女官會參加海選嗎?她看四周,也沒有其他女子跟她有相同的疑惑?難道她隻參與了她一個人的海選?


    “姑姑說需要什麽都可以直接問宮女要,宮女迴饋到姑姑那,你要不要要點針線?”和王容與同住一個隔間的蘇如是說。


    “要針線做何用?”王容與說。“每日都有早晚課,到了晚間能安歇,對著燈油做針線活,把眼睛熬壞了得不償失。”


    蘇如是顯然沒想到這,“隻不過別人都做,我們不做,不就落下巧了。”


    “你便是進宮來沒準備一二孝敬的針線活?”王容與問。“且等著吧,值不定還要我們當場繡活了,也是考驗的標準。”


    五個宮女要伺候一個殿三十餘位秀女,也是相當繁重,王容與不再特意叫喜桃。但是喜桃還是依王容與所言的,兩餐膳食,熱水的這麽準備著。宮女太少,每日早間的梳洗就成了大問題,王容與原想著找個人互相幫忙挽發也好,沒想到一個隔間另三個人,撐著頭讓王容與幫忙把頭發挽好就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不然就是把王容與的頭發扯得七零八落,頭皮生疼。


    王容與還是在隔壁隔間找了楊靜茹,兩人試探了兩日,成了最後的挽發搭子。誰也不是傻,哪還白白伺候你。之後隔間的姑娘早間來不及央求王容與挽發,王容與也隻道自己也忙。


    王容與睡覺早,一旦睡沉就很難被吵醒,這夜睡的正好的時候,突然夜空一聲尖叫,“有鬼啊!”


    聲音之淒厲,實能讓小兒夜哭。秀女們被驚醒,有膽子小的擁著被子殷殷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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