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亦風的手緊了緊,不依不饒:“可是之前你還說今天很涼快。”你到底想怎麽樣?!良辰脫不開,隻能狠狠地瞪著他。淩亦風似笑非笑的神情,頭一次顯得無比可惡。

    “你玩夠了沒有?”最終,她放棄掙紮,有氣無力地問。如果這隻是淩亦風的一個玩笑,或者,牽一次手在他來說並不算什麽,那麽她也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好了。以後,朋友照樣是朋友。

    “誰說我在玩?”或許是看出她情緒的轉變,淩亦風終於收迴之前的笑容,握著她的手再次緊了緊,“不是說看畫展嗎?走吧。”這次良辰卻不肯再走。之前還算明確的事情經他這麽一鬧,又突然變得不那麽清晰起來。她有些疑惑,深怕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如果真是那樣,那麽至少現在就必須劃清界限。

    她的腳猶如被釘在原地,表情冷靜:“你先放開手,好好走路。”淩亦風迴過頭來看她,眼神一時變幻莫測,許久,才終於歎氣:“蘇良辰,真的非要我說得那麽清楚才行嗎?”他低下頭,看著二人交握的雙手,揚了揚眉,“我不但不會放手,而且,最好要牽一輩子。”這一迴,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直到很久以後,良辰才知道,原來要讓淩亦風說出那樣的話,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

    她以為他很平靜,他還有心思打趣、和她玩笑,可實際上,他的心裏也緊張得要死,害怕被她斷然拒絕。

    可是,那句“一輩子”說得太輕率。那個時候,他和她都還不知道,原來一輩子竟然是那麽的長。

    而他們,顯然不是能有幸堅守到最後的人。

    車燈的光亮在窗口處一閃而過,陷在過去迴憶中的淩亦風終於迴過神來。

    時至今日,那些有關蘇良辰的記憶仍舊清晰如昨。

    其實第一次牽她手的時候,他的緊張不亞於她。在車水馬龍、擁擠人潮之中,不知盤算了多久才終於鼓起勇氣去主動握住她小而柔軟的手掌。事實上,手心冒汗的,又豈止她一人?隻不過,她太慌亂無措,所以才沒察覺他的失態。

    他說“……最好要牽一輩子”,這並不是假話。他有信心做到,可是,那個可惡的女人卻沒有給他證明的機會。

    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張老舊的照片。淩亦風盯著照片中那張笑得無邪的臉孔,久久地沉默。

    當年,火紅的夕陽下,蘇良辰將它交到他的手上,背麵有她親手寫上去的字。

    我的良辰。

    她的臉色緋紅迷人。

    她挑著眉反問,除了你,良辰還能是誰的?

    她說,這張照片很珍貴,一定要收好!

    ……

    淩亦風閉了閉眼,嘴角不自覺露出譏諷的笑容。

    曾經,他確實以為蘇良辰隻會是他一個人的。這張照片,自從被她親手塞進錢包最裏層之後就再也沒挪過位置,數年如一日,他一直將它收藏得很好,即便是在分手之後。

    可是現在呢?

    想起上次一起吃飯時,突然打進來的那個電話。坐在燈火通明的餐廳裏,蘇良辰微低著頭,與對方細聲輕語地交談,臉上表情柔順溫和,語氣親昵。

    很顯然,現在的她已經不屬於他了。

    早就不屬於了。

    這麽多年過去,她獨自一人開心快活,愛情事業風生水起,就隻有他,還像個傻瓜般沒辦法擺脫那些已經成為曆史的東西……

    淩亦風,你真的就隻是個大傻瓜!

    桌上的電話響了兩聲,伸手去接,裏麵傳來平靜祥和的聲音。

    “阿風,什麽時候迴家裏來?”淩母問。

    “最近比較忙,前期準備工作太多,有些應酬也免不了。”淩亦風一一解釋。末了,又問,“媽,最近身體好嗎?”“和平常差不多。倒是你爸他……”淩亦風聽了沉默了兩秒,而後才問:“爸怎麽了?”淩母那邊還沒來得及接話,一道不甚清楚的聲音便透過聽筒傳進淩亦風的耳裏:“……我的事告訴他幹嗎!讓他有空管好自己,我不勞他多操心……”夾雜著怒氣的聲音太過熟悉,幾年來都是同一個腔調。淩亦風苦笑一下,果然聽見淩母輕聲說:“老頭子氣我又給你打電話,唉……”“我知道,媽。”每次都這樣,早已經習慣了。

    “程令快迴國了,”他接著說,“到時讓她迴去看你們。”“那你呢?和你爸賭氣也有這麽多年了,他最近身體不好,你就……”話沒說完,又被一陣隱約傳來的怒吼打斷。

    中氣很足嘛,看來老頭子體力還好得很。淩亦風揉了揉眉角:“等忙完這陣子就迴去。”淩母又交代了兩句,才掛了電話。

    淩亦風推開椅子站起來,桌上的照片擺在燈光下,他低頭看去,身著藕荷色長裙的少女有一瞬間竟顯然遙遠而模糊。

    蘇良辰,為了你我什麽都做了,可你卻拍拍手說離開就離開,走得那麽輕鬆……在我決定並已經放棄一切的時候。

    蘇良辰,讓我怎麽能夠不恨你……

    時間不知不覺進入十二月。

    年底,公司進行工作總結,開完大會開小會。良辰因為終於順利拿下之前那單化妝品公司的大案子,以及平時一貫的工作效率而得到大老板和上級的一致稱讚。部門會議結束之後,在這一年之中有優秀表現貢獻突出的員工都得到嘉獎,良辰也從經理辦公室裏領迴一封紅包。

    下班之前,大家商量著請客的事。按照往年慣例,六七位同事,一個個輪流做東,請在不同的飯店。打完卡,良辰她們正準備趕赴第一撥飯局,淩昱卻笑嘻嘻地朝大家道別,聲稱自己已有約會。

    唐蜜一把拉住匆匆出門的他,笑道:“急著投胎怎麽的?跑這麽快!女朋友有約?”“哪有?”淩昱照舊擺出一副坦誠的陽光笑容,“為一個哥們兒在酒吧慶生。”唐蜜看他一眼,鬆了手:“去吧去吧!少喝點酒,別玩瘋了,明天一早還有重要客戶要見。關鍵時刻誤了事,當心大劉拿刀剮你!”大劉就他們的經理,平時不苟言笑,獎罰分明,算是公司元老級人物,有獨立聘用或解雇員工的權力。曾經就有同事在年終的時候酒醉遲到耽誤了正事,第二年開春便不得不卷著鋪蓋走人。在大劉看來,懶惰和對工作不負責任,這兩種行為都是不可饒恕的。

    “知道了。”淩昱出電梯擺擺手,聳了聳鼻子,“唐蜜姐,你真像我媽!”“……什麽!”唐蜜氣得跺腳,無奈那道年輕的身影已經一溜煙跑出大門。

    良辰在一旁扶著她的肩膀笑個不停,理所當然地換來一對白眼。

    晚上一群人去吃“沸騰魚鄉”。此時天氣已經明顯轉冷,因此這類飯莊的生意紅火得不得了。

    久居這一行,同事大多都能喝酒,隻有良辰倒了飲料陪著。吃完飯後,又一起去ktv,繼續喝茶喝飲料。一行人之中,有好幾個屬於麥霸級別,於是良辰選了個角落的位置,窩在裏麵,看唐蜜和幾個男同事搶話筒,情歌對唱,玩得不亦樂乎,看來早把之前教訓淩昱的那番話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良辰隻覺得自己一整晚光喝水都喝到飽,中途出去上洗手間時,突然接到淩昱的電話。

    “……良辰姐,江湖救急!”爽朗的聲線夾雜在鬧轟轟的音樂聲中傳過來。

    良辰趕到指定的酒吧時,隻見滿目狼藉。

    淩昱站在一堆喝得爛醉如泥的男人中間,無奈地笑:“良辰姐,要麻煩你實在不好意思。”所謂的麻煩,不過是讓良辰幫忙墊錢買單。看著賬單上那個龐大的數字,良辰隻慶幸今晚自己帶的錢足夠多。剩下的體力活,酒吧的服務員倒是有條不紊地幹淨解決了。將那些醉生夢死滿口胡話甚至昏睡不醒的客人送上計程車,本來就是他們駕輕就熟的事。

    出了酒吧,淩昱仍在感謝,良辰不在乎地擺擺手,轉頭盯著他好一會兒,笑道:“不錯嘛,眼神還挺清醒的。”“嗬嗬,總得有個人留下善後吧。”淩昱揚眉笑了笑,“況且,我的酒量一向很好。”不知怎麽的,良辰突然想起淩亦風喝酒時的樣子。莫非,酒量也是家族遺傳的?

    兩人沿著熱鬧的街道走著,淩昱開始解釋:“你剛才看到的那些人,其中一個是今天的壽星,本來喝得挺好的,可他女朋友中途打電話來提分手,半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生日分手?嗯,是夠慘的。”“就是啊。所以,結果可想而知。一群人陪著他,越喝越鬱悶,時不時又來一兩個湊熱鬧的,把自己以前的傷心事一起倒出來,還沒來得及買單,就全部醉倒了。”良辰笑著搖搖頭。

    淩昱完全把良辰當姐看待,於是索性把前因後果一鼓腦兒倒出來:“那群家夥,平時習慣刷卡消費的,又不好把他們身上的現金都搜出來湊錢買單,偏偏最近我又被老媽管製……”良辰這才知道原來淩昱正為某事和家裏鬧別扭,信用卡和車子之類的早被沒收,而他平時大手大腳慣了的,壓根沒想到存錢,如今才會覺得窘迫。

    還是個大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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