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黃昏,金獅迴到家中,見誰都不在,隻得看書等待。等到天色大黑,肚子餓了,仍不見母親迴來,便四下找吃的。最後在貨架上找到兩包方便麵,便用不怎麽熱的開水泡得吃了。剛吃完,銀獅迴來了。金獅問:“吃飯了沒有?”銀獅:“吃了。”金獅:“你迴來,門市上誰守著?”銀獅:“銅獅在那兒呢。媽還沒迴來?”金獅:“沒有。”銀獅便氣憤地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爹一不在家,她就耍錢。”金獅歎口氣,說:“這也難怪她。她才上了個小學一年級,看書看不了,看電視看不進去,沒個消遣。”銀獅:“村裏沒文化的人多的是,都像她?”金獅:“她還從小受了愛耍錢的老子和村子的影響。如今的上興地是全民參賭,派出所每抓迴十個賭棍,就有三個是她們那兒的。她們那兒才七百多口人,你說它賭風厲害不厲害?咱們那幾個舅舅、姑舅,哪個不賭?就連二舅沒事的時候,還要摸幾圈紙牌。”談話間,耍了一夜又一個下午錢的玉枝迴到家,見他們兄弟倆在家,問:“吃飯了沒?”金獅:“吃了,你呢?”玉枝:“吃了。我們散了攤,正趕上東家飯熟。人家說死說活要我吃,我就吃了。”她不論去哪兒耍錢,也不論自己輸贏,臨走都要給東家放些錢,因此較受歡迎。如今她見金獅兄弟倆都已吃過飯,便上炕拉了個枕頭和衣躺下,一會兒就睡著了。金獅見狀,給蓋了個單子。銀獅開門市,中午是不睡覺的,因此也鋪開睡下。金獅不到12點不睡覺,因此先看書。看了一會兒,覺得惡心,便輕輕開門去院子裏吐。吐罷迴屋,就見聽到嘔吐聲醒來的母親問:“咋的啦?”金獅:“沒事兒,可能是那兩包方便麵吃壞了,吐了就輕鬆了。”說罷坐到炕沿上定神。定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合適,便又跑出去吐。吐罷迴屋,王枝問:“用不用熬些綠豆湯?”金獅擺了擺手:“不用。我每次吃壞肚子,都是吐幾迴就沒事了。”說罷就見銀獅埋怨母親:“都是你!你若不耍錢,早早把飯做熟,他會吃那兩包方便麵?”經他這麽一怨,玉枝反過來埋怨金獅:“沒事兒你迴來幹啥?”銀獅便說:“哼!為了耍錢,連兒子都不要了!”金獅擺擺手:“行了行了,別因為屁大個事寫下滿牆字。睡吧睡吧。”說罷自己也躺下,漸漸睡去。

    第二天一早,玉枝做了一鍋麵,娘仨坐下來吃。金獅邊吃邊問:“我爹在那兒咋樣?”玉枝歎口氣,說:“上次打迴電話來說,大部分還沒賣呢。他見掙不了錢,就舍不得吃,成天吃方便麵和餅子。”說罷眼眶濕潤。銀獅一拍腿:“哼!憑白無故收什麽黃芪?”金獅擺擺手:“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啥用?”說罷轉而對母親說:“那也得吃呀,省能省下多少?”玉枝:“那不由人。他見掙不了錢,吃好的就不踏實。我擔心他睡也睡不好。”金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換了個話題:“你跟曹花眼熟不熟?”玉枝:“就茂林岱那個曹花眼?”金獅:“嗯。”玉枝:“熟的,啥事兒?”金獅:“她們那個人家咋樣?”玉枝:“一般,啥事兒?”說罷猛然警覺起來,問:“是不是托人給你說媒呢?”金獅:“她們沒有托人,是有人給我介紹呢。”玉枝:“不行不行。”金獅:“咋啦?”玉枝:“啊呀,她們兩口子沒個腦筋夠用的,她們的閨女能夠用?”金獅:“ 看她那閨女挺伶俐的。”玉枝:“看能看得出來?”金獅:“那你憑啥說人家腦筋不夠用?”玉枝:“憑啥?憑半輩子的來往。不行不行,堅決不行。”說到這兒又警覺起來:“你不是已經看對了吧?”金獅:“也不是,這不是跟你了解嗎?”玉枝:“那就好。我可告訴你,千萬不能找。找了笨蛋,你的兒孫也強不到哪去。”金獅點點頭,吃罷飯去上班。路上,他開始認真反省自己。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自己當初跟人們講的“隻要漂亮,不論其他”其實是自欺欺人。在自己的潛意識中,還是很在乎女人的文化的。有長相而沒文化的女人,還是繡花枕頭,缺乏價值。而人的愛,是絕離不開價值取向的,不論本人意識到與否。“錯、錯、錯,這幾年我揚言‘隻要漂亮,不論其他’,招來那麽多好女孩,又一個個予以傷害。罷、罷、罷,從此凡是沒文化的女孩,幹脆就不要招惹。當初小包跟我說:‘你若不娶韓水秀,恐怕三五年內成不了家。’他料事咋那麽準呢?看來也是有感而發。”他一路想著來到鄉政府,當即給遠在廣州的父親寫了一封信:

    爹: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為眼前的小小失利寢食不安。如今家裏已不同前年,開始從多方麵發展,斷不會因為您此次的失利動搖根本。您此去不論虧盈,也不論虧多虧少,都是為了這個家。所以我們現在什麽都不想,隻盼您平安歸來。

    此致敬禮

    兒:金獅

    5月28日

    第二天上午,金獅在辦公室坐著,就見一位在村子裏有些威望的人找來。他是楚思思的母親委托來的。楚思思和金獅見麵的事,不知怎麽讓她媽知道了。因此她媽將她臭罵了一頓:“你這個蠢材,咋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你要托媒人也托個合適的。讓胡來這種人做媒,人家會怎麽看咱們?胡來也能說個媒?”罵罷便托了這位有威望的人來。此人進屋委婉地說明來意,金獅忙敬煙倒荼,同時想著該如何答複。就在此時,玉枝風塵仆仆地走進來,張口就問:“你是不是看對曹花眼的那個閨女了?”金獅皺皺眉,說:“您先啥也別說,先坐下歇一會兒。”玉枝甩甩手,說:“不坐。昨晚我越思謀越覺得不對勁。誰家的閨女你也能娶?” 金獅急得不得了,說:“您能不能等會兒再說?”玉枝:“不能,再不說就晚了。那是什麽人家?大人不勞動,娃娃不供書,就等著找這現成的大學生呀!” 金獅跺跺腳,走到媒人跟前說:“要不咱們改日再談?”媒人點點頭,走了。見他走遠,金獅轉對母親:“你知不知道這人是誰?”玉枝:“我管他是誰。” 金獅哭笑不得,說:“這是人家請來的媒人。”玉枝:“我進門的時候就懷疑他是幹這個來的。” 金獅:“那你還那麽說?”玉枝:“我就是說給他聽的。” 金獅:“有你這麽迴絕媒人的嗎?”玉枝:“不說得狠一點,怕他不死心。” 金獅:“好女百家求,好男百家問。人家對咱們有心,是瞧得起咱們,抬舉咱們。咱們不願意,不娶也就罷了,幹嗎要損毀人家?”玉枝:“我就是要損得她火了,烈過去。我就怕她烈不過去呢。” 金獅跺跺腳,說:“你簡直不說理。”玉枝一驚:“好哇!你長大了,教訓開我了!”金獅如鯁在喉,心的話:“到頭來,我反倒落個不孝的罪名。罷罷罷,啥都別說了,說啥都遲了。都怪我迴家詢問。”於是說:“好好好。我不娶還不行嗎?”玉枝:“真的?” 金獅:“我本來就不打算娶,隻是想迴絕得好聽一點。”玉枝:“那你就不用迴絕了,媽已經替你辦到了。你當不起灰人,我來當。”說罷返程。再看楚思思母親得知此事,羞憤難當,又將楚思思臭罵了一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想找人家大學生。這倒好,打狐不成,反惹一身臊。”善良的楚思思就這樣憑空受了這麽多屈辱,一氣之下,隻身進城打工去了。(作者評:玉枝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地阻止熟人的女兒與自己的兒子結婚,難道全是為了兒子?不是,而是潛意識地存在為自己的成分。為自己什麽?驕傲。兒子考上大學後,為她在熟人麵前搭起一座高高的驕傲平台。而今若熟人之女以伴侶的身分與她的兒子處在一條線上,就等於把她從高高的驕傲平台上拉下來。這是她不能容忍的。照這麽說,她作為母親,對兒子的愛是有條件的了?那倒不是。問題在於她沒文化,也不反思,意識不到自己的這種潛在的自私性。)

    6月上旬,金獅因事有十來天未迴家。這日傍晚,他抽空迴家,途經藥品市場自家門市,見上麵掛了鎖,心覺不妙,忙趕迴家。迴家見隻有母親在,便問:“門市上怎麽沒人?”玉枝:“唉,散夥了。” 金獅對此並不感到怎麽意外,因此隻是問:“啥時候?”玉枝:“也有十來天了。前一陣子我還納悶兒呢,王守業的臉色咋不難看了?原來人家早想散夥了,就等把藥變現呢。前十來天庫存的藥賣得差不多了,銀獅還想著再去進貨呢。哪知人家說死說活不幹了,不但撤走了自己的那份兒資金和利潤,還扣下了咱們欠人家的那五千塊錢的本利。人家一撤,咱們連進一次貨的力量也沒了,隻有關門。”金獅:“那以後怎麽辦?”玉枝:“這不正等著你迴來商量嗎?我們是這麽想的,這裏麵兒投入6萬,一年掙的是3萬。而借這6萬要背2萬的高利貸利息。這就留下一萬了。而這一萬也不是純利,因為掙這一萬還要丟掉五千的租金。這麽算下來,一年純利實際上才隻有五千。而為掙這五千,還要貼進兩個人,門市上一個人幹不成。因此我們想,還是先別開了,先租出去吧,等以後有了錢再開。”金獅:“死了張屠夫,照樣吃豬肉。難道就再找不下個合夥人?”玉枝:“不好找,找了十來天也沒找下。現在凡想幹這個的,都已經幹開了。沒幹開的,也就不想幹。”金獅:“照這麽說,咱們那門市也租不出去了?”玉枝:“那倒不用愁。因為咱們那個地段好,很多人想撇下自家的門市包咱們的。”金獅想跟銀獅了解一下這門市究竟有多大的利,便問:“銀獅哪去了?”玉枝:“和銅獅一起送藥去了。” 金獅:“用得著兩個人嗎?”玉枝:“咋用不著呀?銀獅會來事兒,他一出馬,一天能推出一千多塊錢的藥,能掙一百多塊錢。為了不跑冤枉路,他們一次就帶六七天的貨,一跑就是六七天。買賣大了,一個人不安全。”金獅眼前一亮,說:“這不是比開門市還強?”玉枝:“所以你爹說,先把門市租出去吧,等有資金了再開。” 金獅點點頭,又歎口氣說:“這麽好的買賣,因為沒資金,硬是開不成!”就這樣,玉枝將門市所剩的2萬多元資金都打了債,將門市按一年五千元包了出去。

    7月中旬,陳祿終於將黃芪賣盡,從廣州迴來,結果是賠了五千元(當初帶走3萬7,迴來剩下3萬2)。那也是陳祿,賣得果決,否則不知還要賠多少。迴來後,他將所剩資金全都打了高利貸。至此他們全家所欠高利貸隻剩5千元,主要欠銀行貸款3。5萬元、茂林岱農科站貨款7千元。此仗未贏,陳祿即把希望寄托在那七畝地梨上,對之加以精心侍弄。侍弄地梨是很辛苦的,裏麵的草都不能用鋤頭鋤,隻能用手拔。這天傍晚金獅迴到家,就見剛拔草迴來的母親長籲一口氣,說:“唉,一娘生九子,並擺五犋犁;左右看一看,誰也替不下誰。” 金獅:“實在忙不過來,不能雇個人?”玉枝:“你給掙下十萬八萬了?一開口就雇人。”此時正抽煙想心事的陳祿不無憧憬地說:“如今若有十萬八萬,坐下就把錢掙了。” 金獅好奇地問:“啥事了,坐下就能掙錢?”陳祿:“買股票。” 金獅:“買股票!不行不行,那可不是好玩兒的。”陳祿:“股份企業不就是眾人拿出錢來,讓有能耐的人去賺錢,然後眾人分紅?” 金獅:“整體上是這樣,而具體到某個股民,實在是禍福不定,吉兇難料。”陳祿:“我也知道,股民有一夜暴富的,有一夜賠光的。但那是風險股。不是還有保險股嗎?” 金獅:“幹啥都一樣,保險的就利薄。買保險股未必如你自己做買賣。”陳祿:“照你這麽說,誰都別買股票了,那些股份企業也都別成立了。” 金獅搖搖頭:“那倒不是。股票不是不能買,但要懂行。”陳祿:“你不是看了不少有關股票的書嗎?你行不行?”金獅搖搖頭:“不行。幹這個光看書不行,還得成天泡在其中,時刻關注各方麵的信息。而咱們身居北方的農村,對南方的股市兩眼墨黑,幹這個真正是盲人騎瞎馬,危險重重。”陳祿點點頭。金獅:“不僅如此。股份企業在咱們國家才剛剛興起,運作還很不規範,怕隻怕裏麵有人做鬼。”陳祿一驚,說:“那這次跟我同去廣州的那幾個人危險了。”金獅:“這次下廣州有人買股票了?”陳祿:“啊,有好幾個人呢。” 金獅:“都買了多少?”陳祿:“多少不一,數高占金買得多,一次買了30萬(元)的。” 金獅:“就咱們信用社主任高占金?”陳祿點點頭。金獅:“鬧得好,掙了是自己的,賠了是公家的。不過要讓公家賠,就得摘烏紗帽。”不出他所料,兩年後,當地那幾個人所買股票都成了死股,高占金也因此離職,此是後話。

    7月下旬的一個上午,金獅正在鄉政府辦公室寫東西,就見銀獅進來帶著哭腔說:“大哥,人家蘇三女要跟我退婚!”陳祿下廣州後,金獅曾跟母親問起過幾次蘇三女那邊的情況。每次問起,玉枝都自信地說:“人家很理解,見咱們成天大收大購的,可高興啦。” 金獅也就不以為念。因此他今日聽銀獅這麽一說,還真吃了一驚,忙問:“咋迴事?”銀獅:“5月份,天氣已經很熱了,媒人來提醒,即使不訂婚,是不是也該給人家換夏衣了?當時家裏隻有一百塊錢,門市上的錢我又不想再挪,媽就把這一百塊錢交給媒人。哪知媒人迴來,把這一百塊錢又交給媽,說:‘人家說了,夏衣就不用換了,這一百塊錢還是你們留著做買賣吧。’實際上人家是嫌少,可媒人跟媽硬理解成是實心話。爹從廣州迴來後,托媒人過去提訂婚的事。人家說:‘不急,你們還是先做買賣吧。’其實人家這是推手的話,可爹媽還硬理解成是實心話,還把帶迴來的錢都打了高利貸。前天下午,我去看蘇三女,問她:‘咱們啥時候訂婚呀?’不料人家說:‘訂什麽婚?’我以為聽錯了,問:‘你說啥?’人家說:‘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們高攀不起。’我說:‘別開玩笑了,我在跟你說正經的呢。’人家說:‘誰跟你開玩笑了?我是開玩笑的人嗎?’我說:‘你不是要跟我退婚吧?’人家說:‘退婚!沒有訂婚,又談何退婚?’說完把耳環、戒指都甩給我。我問:‘為什麽?’人家:‘還為什麽!咱們見麵半年了,婚不訂,衣不換,這一村人會怎麽看我?是我沒找下好人家,還是你們看不起我?你見過相親半年不訂婚的嗎?春天到了,人們問我,你們給我換春衣了沒?我說換了,然後趕忙買身春衣穿上。夏天到了,人們問我,你們給我換夏衣了沒?我強顏歡笑,說換了,然後趕忙買身夏衣穿上。問這些還好對付。最怕的是問咋還不訂婚。每當問起這個,我就百口難辯,無地自容。你說,我們是怎麽啦?’我忙說:‘這都是我們的錯,我們馬上彌補。’人家:‘不用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們為啥要等到人的耐性耗盡了,才肯當迴事?’我如五雷轟頂,撲通跪下,說:‘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她說:‘早幹啥去了?早有這麽一半兒的尊重,何致於此?’說完擦了一把淚,迴裏間把門插上,再不言語。”勉強等銀獅把話說完,金獅氣憤地說:“你幹嗎要給她下跪?”銀獅:“都啥時候了,我還要顏麵?” 金獅:“這不是顏麵不顏麵的問題。自古女人是征服來的,不是討來的。你給她下跪,尊嚴盡失,隻能讓她更瞧不起你。”銀獅:“不是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嗎?”金獅:“那是指她看得起你卻擔心你的誠意的情況下。照你說,老乞丐給公主磕上一萬個響頭,公主就嫁給他了?”銀獅:“她現在不是正擔心我們的誠意嗎?”金獅搖搖頭:“恐怕不是。即便是,你也沒必要損毀自己呀。表達誠意的方式多得很嘛。”談話間,陳祿和玉枝也趕來。這兩天他們見銀獅像丟了魂似的,知道他沒蘇三女不行。陳祿問金獅:“這事是否還有救?”金獅:“這要看什麽原因。如果僅僅是因為咱們慢待了人家,有救。如果是因為咱們的家底兒暴露,那就沒救。”陳祿:“那你說是啥原因。”金獅:“後者的可能性較大。如果他們還以為咱們很有錢,是不會提出退婚的,甚至打不離。”陳祿很失望,繼而問:“如果他們既不相信咱們很有錢,也不知道咱們有饑荒呢?”金獅:“這屬於中間情況。在這種情況下,她們的心思是嫁也行,不嫁也罷。這個時候若再生咱們點氣,也會提出退婚,但不會很堅決。”陳祿轉憂為喜:“我看就是這種情況。”金獅:“但願是。”陳祿:“那咱們走吧。”金獅:“幹啥去?”陳祿:“說好話去。”金獅:“說好話有你們就行了,我去幹嗎?”陳祿:“你是這兒的幹部,麵子大,好消他們的氣。”金獅猶豫。玉枝說:“媽知道你不喜歡給人說好話,可又有啥辦法呢?娶不迴這蘇三女,銀獅怕是要完了。你爹啥時候給人說過好話?不照樣去嗎?就算……”金獅:“別說了,我去。”於是一家四人騎三輛自行車奔蘇三女的家而來。

    進了蘇三女的院兒,金獅見眼前除了三間低矮的土坯房外,再無他物,連院牆都沒有,心的話:“哼,這家做老人的,一年四季啥也不幹,就指閨女活呢。”蘇三女一家正吃午飯,見陳祿等人進屋,便客氣地讓吃。陳祿等人見飯還真不少,便不客氣地吃了起來。金獅見天氣炎熱,出去拎了一捆啤酒迴來給眾人解熱。吃了會兒,玉枝先開言,卻也說不出個啥來,隻是一味地認錯賠不是。對此蘇三女一家隻聽不說話。見玉枝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卻說個沒完,陳祿用手勢止住,然後對蘇三女父親說:“蘇大哥也是這一帶響當當的人物(其實不然),也常做些買賣,因而也曉得,這買賣人的錢是啥時候都不夠用。為什麽呢?因為他能看到利,因而有一百萬就恨不得進二百萬的貨。咱們年前不是說好了年後訂婚?可正月裏我家實在沒錢。因為啥沒錢?因為我們怕過年時藥廠和大藥店不開業,所以提前備了一個月的貨,把錢全壓進去了。說到這兒你會說:‘你們既說好了年後訂婚,幹嗎還要把錢全進了貨呢?難道為了賺錢,就不娶媳婦了?’我原是這麽想的,這門市上有時一天就做萬兒八千的買賣,還怕到時候訂不成婚?誰知這生意人都一樣,買主們也是年前就把一正月的貨進好了,一正月不來買咱們的藥,以致咱們一正月沒什麽買賣。到了二月,我們是有錢了,可我又看準一筆好買賣,最起碼當時看來是好買賣。我當時是這麽想的,隻要能賺錢,你們也高興;何況從收到賣,也就個把月的功夫。因此就又推了一個月。哪知這個買賣並沒有我預想的那麽好,教我一走就是三個月,還賠了路費盤纏。”蘇父聽到此處,大有迴心轉意之勢,理解地說:“誰做買賣能保證不賠?”陳祿:“說到底,這都是我的錯。錯就錯在我太自信,沒考慮這批貨萬一不好賣怎麽辦。”說罷看蘇母的表情。蘇母的表情不明朗。金獅開言:“姨夫、姨,我說兩句。現在有些人家不願跟我們家結親,因為我們家有三條光棍兒。當然,姨夫和姨不會這麽想,否則當初就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盡管你們不這麽想,但我還是要向你們聲明,我爹我媽供我讀完大學,就算完成任務了。從此我隻有往迴拿的份兒,沒有往出帶的理兒。所以這家裏的房子、門市、三輪車等一切財產,都與我無關。我的媳婦、房子,我自己娶自己蓋。我就說這些,餘下的你們大人商量,我做晚輩的本就不該多說。”說罷點了一根煙,再不吭聲。陳祿接著說:“為了彌補我們的過失,我決定,原給你們許下的東西,現在都加倍。”玉枝趁熱打鐵:“既都說知道明,那就沒事了。”說著掏出戒指、耳環給蘇三女戴。蘇三女不吭聲,也就戴上了。見此陳祿說:“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休息一會兒吧。迴去我馬上請媒人過來商量訂婚的事。”說罷率眾出屋。走不多遠,就見蘇三女追上來,把戒指、耳環以及喝剩下的幾瓶啤酒都交給銀獅。銀獅不要,她就扔在地上,然後跑迴去了。玉枝還要迴去交涉,金獅擺擺手:“說啥也沒用了,迴吧。”陳祿點點頭:“女人當家,還能鬧好?”說罷踏上迴家的路。一路上,銀獅失神不語。陳祿和玉枝便不住地勸。在之後的日子裏,銀獅時不時地埋怨父母:“相了親半年不訂婚,逢春過夏不換衣,哪有這樣做老人的?”一日金獅無意間獲知,王守業的老婆和蘇三女之母沾些親。退婚之前,蘇三女之母曾去王守業家問過門市散夥的原因。得知此事,金獅當即迴家告知銀獅,以減輕銀獅對父母的怨氣。哪知銀獅一聽,要去找王守業拚命。金獅忙阻住:“這事也怪不得人家。人家是親戚,自然要實話實說。關鍵是咱們連實話都怕人說,根本的問題是咱們窮。”銀獅聽了壓了壓火,總算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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