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上午,金獅先找茂林岱信用社及旗農行邁達召營業所的頭目們貸款,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轍:“還沒款,等進入(陽曆)三月份再說吧。”金獅無奈,又來找邁達召信用社副主任竇世雄。竇夫人告訴他:“你竇叔去旗裏開會去了,要走十來天。”金獅一聽歎息一番,又來找本村信貸員郗來財。郗來財當即點給他三千元。這裏需要說明,茂林岱信用社和邁達召信用社雖然同屬鄉級信用社,但由於地區經濟狀況不同,實力也明顯不同。因此此時茂林岱信用社放不出款,邁達召信用社卻能夠放得出,閑話不提。再說金獅拿到這三千元,又當場放下六百的購門市地皮款,然後迴家跟父親說:“收黃芪籽的事不能再拖了,誰比誰也聰明不了多少。”陳祿:“就這兩千多塊錢也能走?”金獅:“當然不能。能不能先借些高利貸,等我從其他地方貸出款來就還?”陳祿:“這幹春季,上哪兒借去?再說,咱們的信用也不行了,人們有錢也不敢借給。” 此時陳禎沒事過來串門,聽到剛才的話便問:“借高利貸幹啥?”陳祿:“想收一趟黃芪籽去。”陳禎:“收黃芪籽!有利嗎?”陳祿便將其中的道理講了一番。陳禎一聽來了精神:“我不能跟你們一起收?”陳祿:“當然能,可你能弄來資金嗎?”陳禎:“我讓錦獅跟他外父去借。錦獅結婚的時候,他外父跟我說:‘若遇上好買賣,我可以貸給你們一些,也是為了孩子們好嘛!’我想他不會隻是說說而已吧。”書中暗表,錦獅是陳禎的長子,比銀獅大幾個月,剛結婚,取的是一位信用社職工的女兒。因此陳祿聽了陳禎之語點點頭,說:“現在的問題是,我一時半會兒弄不來錢,馬上行動不成。”陳禎:“是不是很急?”陳祿:“早知三天事,富貴一千年。誰比誰也聰明不了多少,機會稍縱即逝。”陳禎:“那就這樣,我讓錦獅馬上去弄錢,弄迴來就走。不管誰拿多少錢,都對半分紅。”陳祿點點頭。於是過不多時,錦獅從其嶽父那裏提迴一萬五千元。陳祿、陳禎即派其與銀獅一起上了後山。

    送走銀獅,金獅迴至鄉政府,即聽到趙山貓被調走的消息。自去年冬天被人告狀以來,趙山貓因讓人抓住了把柄,在鄉領導班子裏越來越孤立。就連他以違反組織意圖、得罪邵金娥為代價一手提起來的高喜牛也掉轉槍口,比任何人都強烈而又公開地頂撞、甚至辱罵他。見高喜牛主動轉向,雲仁義便讓其去拉攏王誠虎,卻聽王誠虎說:“過頭的昧良心的話我不能說,會上表決問題我也隻能從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出發。”雲仁義聽了很寒心,認為王誠虎雖然最有文化,卻最迂腐。高喜牛便連王誠虎一起罵。在這種處境下,趙山貓覺得在此當這個書記已無多大意思,便去旗裏活動,要求換地方。結果旗裏將其調至比茂林岱鄉更大更繁榮的邁達召鄉任黨委書記。攆走趙山貓,雲仁義原指望自己能接任書記,哪知被一個原在一個小鄉任黨委書記的人衝在了前麵。在宣布這一人事變動的那天,已升為旗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的任常愜親自下來,將鄉裏的科、股級幹部召在一塊兒,說:“要把班子的團結當成頭等大事。沒有團結,什麽也幹不成。”趙山貓則在臨走之前,單獨找到高喜牛,將其臭罵一頓。高喜牛半天沒吭聲,最後說:“眼瞅著你要走了,兄弟我也得找個出路呀。”趙山貓:“我能迴邁達召,你不能迴?”高喜牛低頭無言,心的話:“我原以為你完了,誰知你調得更好了。”他做夢都想迴邁達召鄉政府,因為那裏不但離家近,還富有。趙山貓一走,韓百興旋即被辭退。他原指望趙山貓能把他轉正並提為副鄉長,哪知人家這麽快就走了。風平浪靜下來,高喜牛因轉向及時,仍然走紅。王誠虎卻因固執而一時備受冷漠,好在他不怎麽在乎這些。後來蕭飛偶然跟金獅談起此事,說:“高風險有高迴報,高迴報也有高風險。做生意如此,做官亦如此。一邊兒倒的人容易跟著所極力維護的人大起,如高喜牛;也容易跟著所極力維護的人大落,如韓百興。”金獅:“你既知道其中的道理,幹嗎不選準一個有出息的主兒去極力維護,跟著大起呢?”蕭飛:“那還得人家給你極力維護的機會呀。我倒想極力維護楊利民(市長),人家用得著嗎?”金獅會心地笑了一下,伸出大拇指說:“不愧是風流才子,悟性就是高。”

    正月二十八即陽曆3月2號,金獅先後從茂林岱信用社呂銀堂、張有元及邁達召信用社竇世雄手上貸出5000、3000及5000元。在他從茂林岱信用社櫃台上提那3000元時,一位老農民向櫃台裏苦苦哀求,要貸500元的化肥款,無人搭理,閑話不提。再說金獅拿到這些款後,又來找旗農行邁達召營業所的廉珍厚貸款。廉珍厚說:“這幾天沒款,過個十天半月再說。”後來金獅又找了他幾次,他總是說:“再過個十天半月。”之後金獅得知,該所作為旗農行的派出機構,近幾年基本上不辦貸款業務,就沒有誰從這裏貸出過款。經過這件事,金獅認識到,送禮也有風險,不是百發百中。天底下就有這麽一部分人,明知辦不成事,禮卻照收不誤。當然,這種人終歸是少數。後話不提。再說金獅迴家將那一萬三千元的貸款交給父親,見銀獅未迴,隻好先去上班。他走不久,銀獅和錦獅迴來了,隻帶迴四麻袋的貨。陳祿和陳禎都感到納悶,問:“咋就這麽點兒?沒貨?”銀獅瞅了錦獅一眼,沒言語。錦獅見二位長輩問,說:“先把這些賣了再說。”陳祿知銀獅有難言之隱,不便當場追問,便馬上打出招牌賣貨,結果貨被登時搶購一空,獲利達100%。其間陳祿得空將銀獅叫至一邊,問:“到底是咋迴事?”銀獅憤憤地說:“咋就沒貨?貨可多哩。我們去了那裏,貨價已經漲了,比咱們預想的還高五成。對這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因為我記得您說過:‘種子這類東西,人們隻要想種,再貴也要買。’因此我說:‘漲這點算啥?收。’哪知道錦獅不敢收。我就給他講這其中的道理。誰知他不但不聽,還反過來說我:‘你又經見過個啥?’我沒辦法,就說:‘你不收也行,把錢拿過來我收,迴去還你。’您說他說啥,‘你若賠了,拿什麽還我?你們家饑荒那麽多,我能把你打成錢?’氣得我呀,真想揍他一頓。最後我沒辦法,隻好就拿咱們的錢收了兩麻袋。誰知這小子見我收了兩麻袋,也跟著收了兩麻袋。我讓他再收些,他又不肯。我隻好星夜兼程趕迴來。我大哥帶出款來了沒有?”陳祿點點頭:“帶出來了。”銀獅:“又貸出多少來?”陳祿:“一萬三。”銀獅:“一萬三!好,我馬上就走。”此時陳禎也從錦獅嘴裏弄清楚了咋迴事,便連推帶罵地將錦獅帶過來,說:“你們倆馬上再走,務必給我把錢花盡。”就這樣,銀獅和錦獅又帶著三萬多元奔赴後山。

    他們走後不久,金獅迴來打探消息,得知事情原委,驚問父親:“你們沒給他們定個迴來的期限?”陳祿:“沒有。”金獅一拍腿,說聲:“不好!”陳祿驚問:“咋的啦?”金獅:“你們叫他們務必把錢花盡,如果他們半個月也花不光呢?”陳祿:“這個我也想過,可又覺得沒必要。因為他們說貨多的是,三萬塊錢用咋花呢?再說,銀獅走得那麽急,應該知道時間的緊迫。”聞聽此言,金獅覺得不無道理,便稍放寬心。又過了一個禮拜,金獅見銀獅仍未迴來,急得如火燒眉毛,跟父親說:“能不能派個人去把他們召迴來?”陳祿唉聲歎氣地說:“他們收這個東西行蹤不定,上哪找去?咱們這兒落後他媽的,家裏連電話也沒有。不然他們會給家裏打電話的。”他也已經看到了形勢的不妙,那些有錢的主兒開始整車整車地往迴拉貨,貨價開始下跌。金獅:“咱們這兒落後,山後更落後。就是咱們家現在有電話,他們也沒法從那頭往迴打。”陳祿:“他們可以去郵局打嘛!”金獅:“那又如何?你消息靈通了,別人也靈通了,買賣同樣不好做。關鍵看人吧。”說到這兒心的話:“關鍵是做父親的容易過高地估計做兒子的能力。”

    半個月後,銀獅和錦獅帶了一卡車的貨迴來。陳祿問銀獅:“為啥走這麽久?”銀獅:“收的人多了,東西就緊了,貴了。為了搞些便宜的,我們就跑了些偏僻地方,所以……”陳祿一拍腿:“我還是過高地估計了你!已經看見收的人多了,還不快點收?收不上不能迴?”銀獅:“你不是說務必把錢花完嗎?”陳祿:“花完是為掙錢還是為賠錢呢?”銀獅語塞。陳祿問:“收價是多少?”銀獅:“又漲了五成。”陳祿:“嘿!那兒漲五成,這兒跌五成,賠了!”陳禎一聽,驚得不輕,問:“那咋辦?”陳祿:“咋辦?快辦,降價甩賣。”陳禎:“還降!”陳祿:“不降的話,一下死在這裏,喂牛不吃,燒火沒焰,將血本無歸。”眾人聞聽不敢怠慢,慌忙打出招牌,以低於別人兩成的價錢甩賣。賣完一算賬,加上上迴的盈利,每家還各賠三千。這也是陳祿英明,出手及時。其他那些大主兒,大部分貨沒有賣出,一壓就是幾年,從此一蹶不振。

    就在銷貨當中,金獅從鄉政府迴來,見事已至此,也不再責怪誰,反過來安慰父親:“開始這一仗雖然敗了,但從這件事可以看出,隻要肯動腦筋,賺錢的機會多的是,不必把這三五萬的饑荒太放在心上。”陳祿無奈地點點頭,問:“這些貨出完以後,這資金幹什麽?”金獅:“眼下也沒個幹的,就先都打了高利貸吧!啥時候用再啥時候借。大大地打上這麽一迴債,相信再借這麽兩個也不難。”陳祿:“那,小麥就不收了?”金獅:“我又細思謀過這個事兒。收小麥屬於囤積居奇,戰線長,利潤卻不一定大,是那些有大量閑錢的人的買賣。而咱們一來錢不多,二來還有五分的高利貸,不適合做這種事。”陳祿點點頭:“我也這麽想。用不用留一部分?種地的化肥、種子還沒買一點呢。”金獅:“都打了吧,要打就痛痛快快地打。化肥、種子一類從我們農科站賒。”陳祿:“全賒?”金獅點點頭:“全賒。”陳祿:“能賒出來嗎?”金獅:“能。我以前不知道,原來本站職工賒個三五千(元)的東西根本不算多。”陳祿:“那就行,咱們有兩千塊的就夠了。”金獅:“既賒就多賒點,用不了的賣了,也能周轉一下。”陳祿:“這也是個辦法。”說罷派銀獅開車跟金獅去茂林岱鄉農科站,足足賒了五千塊錢的化肥、種子等物資。原來從本站賒東西,無須跟站長打招唿,隻需給售貨員打張條子就行了。金獅也是後來才摸清了這一點。當然,金獅這一次賒得太多,售貨員有些擔憂。但一想到金獅是正式工,一年光工資就掙好幾千,又當了場長,也就賒給了。

    正所謂走到什麽路上說什麽話,人到窮時說短話。自背重債以來,一貫要強的陳祿為了支應扛不過去的債主,就漸漸地在眾親友名下或多或少地欠了錢。這日上午金獅從鄉裏迴到家,正趕上母親的大侄媳婦來要錢。陳祿曾因一時著急,打發玉枝跟其大侄子借了500塊錢。因此今天該媳婦來說:“我們不像你們,種地才是副業,買賣做得無量大。我們一年四季全靠種地活,可到現在連一粒化肥、種子也沒買呢。牆倒眾人推,人窮連500塊錢都貸不出來……”此時陳祿已經把剩餘的貸款和多餘的化肥、種子都打了高利貸,根本無力還此媳婦的錢。但這筆錢又不能不還,該媳婦平日就常因為一些錢長米短的事跟婆婆和男人鬧騰,因此今日如若拿不上錢,指不定迴去又會出什麽妖蛾子。如若出點事,那罪名不全是陳祿的?陳祿無奈,隻好拿留作自用的化肥還她。

    3月底,金獅進入全麵的養雞準備階段。為此郝建東為他配備了一名副場長和兩名飼養員。副場長叫白佳智,與金獅同歲,剛從一所初中中專的獸醫班畢業,身材瘦小,嘴扁牙碎。飼養員一名叫田大牛,較金獅小兩歲,高中畢業,中等身材,壯實憨厚,原跟韓百興學徒。韓百興滾蛋後,郝建東見其壯實勤快,便給金獅雇了進來。一名叫丁小虎,較金獅小六歲,初中畢業,中等身材,機靈勤快,是原鄉裏一名臨時工的二兒。去年其父因病迴了家,鄉裏讓其頂班進農科站開車。後郝建東見其機靈勤快,便分給了金獅。除人員外,金獅還得到了資金上的保障。郝建東跟站裏的有關人員打了招唿:“金獅辦場過程中需要拿多少錢,就拿給多少,不得稍有怠慢。否則誤了事,有我沒你,有你沒我。”金獅於是帶了人提了款,投入到了購置飲水器、食料槽、安裝電線、燈管、清理亂石、雜草等等的準備工作中。

    在與三名員工的接觸中,金獅有三種表現值得一敘。因為這三種表現體現了他的一種心態或理念,而這些心態或理念一直貫穿到他的卸任。表現之一:初次接觸,田大牛和丁小虎都唿他“陳場長”。他微笑著擺擺手,說:“別叫我場長,叫小陳就行了。如今全鄉上下包括十歲的娃娃都叫我‘小陳’,單你們叫我場長,是不是不自然不入流?”表現之二:他給每位員工定做了一套上白下綠的工作服,員工們開始不怎麽穿。他便一本正經地說:“這工作服,你們出去可以不穿,在場內卻必須穿,而且不論何時何地。你們覺得有時候用不著,但這不是用著用不著的問題。我要的是整齊、規範、井然有序。沒有這種井然有序,這個場子終究鬧不好。那軍隊平時的轉彎立正要那麽整齊,在實戰中也用不上,為什麽還那麽強調?為的就是在全軍樹立一種嚴肅、規範的精神。沒有這種精神,就做不到軍令如山倒。”自此,員工們隻要在場內,就不再著其它服裝。表現之三:他自感自己的體格較其他每個員工都強壯,因而不論幹什麽,都揀最苦最重的做。如拉車運土,他就駕轅;高處架線,他就爬杆兒。見此一些鄉幹部說:“你是場長,還幹這個?”他就說:“一娘生九子,並擺五犋犁,左右看一看,誰也替不下誰。總共三四個人,我要不做,人手就不夠了。”

    這日,金獅正在場內忙乎,就見二姑舅的媳婦找了來,並遞上一張紙條:“金兒:設法付二泉媳婦500塊,父陳祿。”讀罷此條,金獅眼前浮現出那天大姑舅媳婦去要錢的情景,於是掏出500元打發二姑舅媳婦上路。過了幾天,其大兩姨的媳婦又找到雞場,對他說:“你爹去年不是賒了我們一千多塊錢的黃芪?嫂子實在是緊困得不行,種地沒肥,娃娃們上學沒錢。你能不能多少給我解決一些,省得我大老遠找你爹要?”金獅心的話:“去了也沒有,還得推到這兒來。”想到這兒掏出500元,說:“拿了這些,再要就是冬天的事了啊。”對方點頭拿錢而去。此後還有幾次類似的事,不必一一細說。金獅從農科站提款需先打借條,待購物迴來郝建東批了收據,才能撤條。而今經過這麽幾次挪用,有些借條也就隻能先那麽擱著。

    離進雞留下五天了,一切準備工作就緒,金獅要試著控製育雛室的溫度,正式點著了火炕的灶子。卻見灶子還是不吸,室內溫度好歹起不來。納悶兒中,他仔細觀察灶子的結構,就發現燎盤坐得偏高,炭火高於煙道。為此他大罵汪聰明:“日你祖祖的,平時看上去精急伶俐的,搞了多少年工程,連你媽的煙往上走都不懂。本來是燎盤坐高了,還硬說是炕裏的濕悶氣頂著。腦子不知淨往哪用呢。”罵完,他和丁小虎又和了點泥,將灶子略加改造了一下,重新生著火。就見灶子吸得唿唿響,室內溫度很快升至40度。

    4月18日上午,金獅將育雛室的溫度調試好,等著和郝建東一道去旗養雞場挑選雛雞。等至小響午時分,卻見郝建東直接領著運雞的車來到,而且隻帶迴500多隻雛雞。金獅驚問:“咋才這些?!”郝建東:“等我去了,就隻剩下500多隻了,下一批得再過半個月才能出來。我想,差個十天半月也無所謂,就先把這500隻帶迴來了。”金獅皺皺眉說:“日齡不同,免疫的時間、飼養的方法也不一致,會加大飼養和管理難度。而咱們的人手和設施本來就十分有限。”郝建東點點頭,感到很為難。金獅見狀,笑了笑說:“沒事兒,接迴來就先養著,養到半月頭上賣了,再接那一千。這樣咱們正好可以先練練手。”郝建東一聽轉憂為喜。

    雞場養小雞不同於農戶的小打小鬧,對溫濕度尤其是溫度要求很嚴。溫度高了,小雞會被蒸壞;低了,會紮堆。而且小雞一旦受到驚嚇,會驚慌失措地擁擠成一堆,壓死不少。為此在小雞進場的頭一周裏,金獅與另幾名員工輪流休息,晝夜觀察,大氣不敢出。這日,金獅剛從育雛室迴至辦公室,就見鄉裏的一夥女人走進場子來。他早在大門口刷寫了“謝絕參觀”的標語,可這些女人們覺得那是給外人看的。金獅趕忙跑至院中擋住這夥女人,問:“姐妹們有何貴幹?”女人們笑著說:“看一看。”金獅擺擺手,說:“不行。”女人們:“為啥?”金獅:“小雞容易受驚,會擁擠成一堆,壓死一半。”女人們:“那多會兒才能進來?”金獅:“等小雞長大,從育雛室轉到雞舍。不過那也得先進行消毒。”女人們:“怎麽消?”金獅:“先腳下踩了白灰,再讓紫外線燈照射十分鍾。”女人們:“那多麻煩。”金獅:“所以請姐妹們盡量少來。改日我請客,表示歉意。”如此總算把這夥女人送出大門。過了幾日,金獅正在院中忙乎,一抬頭,就見一位不修邊幅、留著圈臉胡的中年漢子雙手插在褲兜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金獅問:“大哥找誰?”漢子:“噢,隨便看看。”說著經過金獅,向裏走去。金獅:“哎大哥,這兒不讓外人進來。”漢子滿不在乎地說:“這有啥呢,不能進來?”說著探頭看了雞舍,又要去看育雛室。金獅慌忙上前去揪其後衣領。不料因用力過猛,將對方揪了個趔趄。對方把眼一瞪:“哎,小子,還挺橫的啊!”說罷衝金獅胸脯就是一拳。他這一拳一出不要緊,但見金獅眉發皆張,青筋暴露,張開巴掌,一往無前、劈頭蓋臉地摑了上去。對方本能地伸胳膊來擋,卻如嫩柳架鐵耙,無濟於事,隻好邊躲邊退,一路退出雞場來。此時正好有一名鄉幹部來後院撒尿,金獅即喊:“春哥,快去通知派出所,就說有人硬闖雞場,快把小雞都嚇死了。”該鄉幹部一看那漢子,不敢得罪,便笑著對金獅說:“因為啥還把人送進去?”說罷又對那漢子:“還不快走,等派出所的來扣你呀?”漢子聞聽,一溜煙兒跑了。至此,即使鄉領導也不輕易跨進雞場的門。

    這日下午,金獅在場長室睡了一覺起來,往窗外一望,就見三個穿著隨便、相貌也平常的人正站在院子中央四處觀望。金獅一下就火了,心的話:“咋這麽多不講規矩的?”想到這兒穿鞋出屋,來至三人麵前,強作鎮靜地問:“你們有啥事嗎?”就見中間那位歲數偏大的不答反問:“這就是鄉雞場?”金獅不耐煩但還算客氣地答:“嗯。”老者又問:“現在有多少雞?”金獅機械地答:“500。”答完心想:“聽這口氣,像是上頭哪個科局的副局長。副局長也不能這樣呀!”此時那位歲數偏小的似乎看出了金獅的不快,便指指老者說:“這是咱們旗裏的範書記。”旗裏有幾個範書記?隻有一個,那就是當今的旗委一把手範愛農。他剛剛從旗長的位置上轉過來。在這之前,金獅從鄉裏見過好多旗裏的頭頭,包括原旗委書記,卻沒見過如今已是旗委書記的原旗長範愛農。如今他一聽是範愛農,忙轉怒為喜:“啊呀,失敬失敬。我們鄉裏咋沒個人陪著?”說著與三位一一握手。範愛農握過手,說:“噢,沒事兒。鄉裏的領導都不在。”金獅:“快迴屋吧。”範愛農微笑著說:“不了,就這兒看看。”金獅:“那我領你們進裏邊兒看看。”範愛農和藹地說:“不用了。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所以進來就沒再往裏走。”金獅:“沒事,咱們這些雞都是經過嚴格免疫的,可耐了。”範愛農點點頭,問:“咋才這麽點?”金獅:“旗雞場還沒孵出來,陸續要進。”範愛農點點頭,說:“嗯,好好幹啊。”說罷轉身要走,金獅:“以後經常來指導。”說罷將三位送出雞場大門。望著三位遠去的背影,金獅心想:“這三位咋長得一個比一個不起眼,連個副鄉長的威風也沒有。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想到這兒迴到雞場,就見田大牛、丁小虎問:“那是些什麽人?你那麽客氣。”金獅:“旗委書記範愛農。”丁小虎吐了一下舌頭,說:“媽呀,旗委書記。哎,我咋見你一點都不怕?”金獅:“怕什麽?人家又不吃人。你見了大官不要瞎怕,隻管往好裏做就行了,怕反倒會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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