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完畢,相約來到“一滴香”酒肆,小酌起來。

    小午喝著酒,忽然說道:“大人,屬下聽說仁義山莊這幾天晚上仍然不怎麽安寧。”

    吳過眉頭一皺,道:“什麽‘不怎麽安寧’?”旋即明白過來,動容道:“你是說仁義山莊晚上仍然有吸血鬼出沒?”

    小午點點頭道:“屬下聽說,這幾天晚上仁義山莊又有好幾個人被吸血鬼吸血而死,死狀與以前無異。”

    吳過將端到嘴邊的酒杯放下,說道:“那天晚上,雷驚雨不是請通靈道長作法釘住了白如雪的屍骨嗎,怎麽還會鬧鬼?”

    小午道:“依屬下看,多半是雷驚雨判斷有誤。他殺死了白如雪,心頭有鬼,一直疑神疑鬼心中不安,一聽說仁義山莊有吸血鬼出沒,立即先入為主,首先想到的便是白如雪的亡靈化作吸血鬼來報仇來了,所以才請來通靈道長鎮邪驅鬼,卻沒想到吸血鬼另有其人,不,是另有其‘鬼’。”

    吳過道:“雷驚雲怎麽從沒向我說過?”

    小午道:“屬下猜想,他多半是想等自己恢複元氣之後自行調查。仁義山莊手足相殘,江湖上已經有人看笑話了,如果這件事他仍然還要請官府的人插手,那豈不是太沒麵子了?江南仁義山莊以後還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

    吳過低頭想了一想,覺得他的話並非沒有道理,點了一下頭,喝了一杯酒,又問道:“你還聽到一些什麽消息?”

    小午道:“屬下還聽說,仁義門上下現在是群情激動,眾多弟子一致要求雷驚雲接任掌門之位,據說掌門人信物仁義雙刀和仁義刀譜都已交給雷驚雲掌管,隻等他身體恢複過來之後,即可廣邀江湖朋友齊聚仁義山莊舉行接位大典。”

    吳過道:“幫中不可一日無主,雷老爺子隻有這兩個兒子,既然雷驚雨不爭氣,那麽由驚雲公子擔此大任,也是理所當然。此乃仁義門門戶中事,我等外人不必置喙。隻是雷驚雲過了一年暗無天日的地牢生活,身心俱傷,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完全康複。”

    小午道:“屬下日前才去過仁義山莊,聽說白如霜已經給他請了江南最好的大夫治療和調養,驚雲公子本身內功深厚,恢複極快,估計不出兩個月,便可完全康複。

    吳過點點頭,歎口氣道:“如此,倒是難為白如霜了。聽說她每天都親自送飯到大牢給雷驚雨吃,可有此事?”

    小午道:“確是如此。雷驚雨平時錦衣玉食慣了,大牢裏的粗糙飯菜

    哪裏吃得下,若不是白如霜賢惠過人,一日三餐送些好飯好菜來,他餓也餓死了。”

    吳過道:“這個女人,可真不簡單呀!”

    小午點頭附和道:“如此賢妻,實是難得。”

    吳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端起一杯酒,猛地灌入喉嚨。小午放下酒杯,奇道:“大人,您破了一樁大案,咱們上下兄弟都跟著沾了不少榮耀和好處。但這些日子,屬下瞧大人怎麽反而愁眉緊鎖,悶悶不樂呢?”

    吳過舉起筷子,想去吃菜,聽到這話,卻又放下筷子,澀澀一笑,道:“哼,破了一樁大案?那倒也難說。這樁案子雖然破了,但我總覺得疑點似乎比案子沒破時還多。”

    小午一怔,酒杯送到嘴前卻又停住不飲,道:“哦,大人何出此言?”

    吳過道:“案子雖然已經水落石出,但本捕心中仍有三大疑點找不到答案。其一,為什麽雷驚雨不遲不早,偏偏要趕在咱們發現了他殺嫂囚兄的重要線索準備動手捕他之時前來投案自首?此事純屬巧合,還是另有蹊蹺?”

    小午看著他問:“其二呢?”

    吳過道:“其二,那天早上雷驚雨自縛雙手前來自首,我將他從地上扶起之時,順手探了一下他的脈搏。當時他脈象浮散無根,至數不齊,按之則無,大異於常,當是身中劇毒,邪盛正衰,陰陽離決之‘絕脈’。有此脈象者,絕無三日之命。此是一奇。他身中劇毒,元氣離散,卻能活到今日而不死,此為二奇。”

    小午聽到這裏,已經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吳過接著道:“其三,我將雷驚雨關押大牢之時,他曾說了一句話,說是要考一考我,此話似乎也大有深意。他明知那地牢位置隱秘,卻不明示於我,隻叫本捕帶人去找,結果卻在仁義山莊後花園中找到一塊寫有血字的布片。”

    小午道:“大人是說那塊寫著‘抱薪火,淒風苦’的布片?白如霜說那是下人們隨意塗鴉的,大人怎說那是血書?”

    吳過道:“那塊布片是從衣服上撕下的,那上麵的字跡卻是用鮮血和上口水之後寫上去的,所以字跡才會是淡紅色。如果寫字之人不蘸口水,直接用鮮血書寫,任何人一看便知這是一封血書,即便不明白那六個字的意思,也會引起別人警惕之心。但如果顏色極淡,就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即使有人撿到,也會隨手扔掉。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本捕才有機會看到它。”

    小午迷惑了,道:“就算那真是一封血書,那麽‘抱薪火,淒風苦’這六個字又是什麽意思呢?”

    吳過歎了口氣道:“這也是最令人費解的地方,我思索了好幾天,才隱約明白其中含意。如果我沒猜錯,‘抱薪火’這三個字應該是‘抱薪救火’這個成語的誤寫,隻是寫字之人故意漏掉了一個‘救’字,所以使人看得莫名其妙。而後麵三個字,則應是‘淒風苦雨’這個成語的誤寫,隻是寫漏了最後一個‘雨’字。”

    小午一怔,念道:“‘救’‘雨’?”

    吳過點點頭道:“不錯,這封血書上真正的內容應該是沒有寫上去的這兩個字—‘救雨’。”

    小午驀然明白過來,問:“大人懷疑這兩個字中的‘雨’字,指的就是雷驚雨?”

    吳過點點頭,道:“我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另有深意。如果這塊布條這封血書真是一個求救的信號,‘救雨’二字真是‘救雷驚雨’的意思,那麽這個信號又是誰發出的,這封血書又是誰寫的?是雷驚雨自己,還是白如霜,抑或還與雷驚雲有關?血書字跡生硬,無法辨明是誰的筆跡。如此撲朔迷離,本捕就此結案,還是繼續深查下去?如果要查,又該如何查起?”

    小午聽到最後,早已張大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在這樁看似簡單明了的案子背後,居然還隱藏著這麽大一團迷霧。

    過了半晌,他才迴過神來,一拍大腿道:“大人,您可真不愧是江南神捕。這麽多疑點,屬下與您同進同出,居然一點也沒看出來,還道這樁案子早已水落石出,應該結案了呢。”說罷,起身給他倒了一杯酒,“來,屬下深感佩服,敬您一杯。”

    吳過看他一眼,搶過酒壺,連幹三杯,才放下酒壺歎口氣道:“正在這個節骨眼上,那個什麽吸血鬼又來湊熱鬧,如此一來,這案子就更複雜更詭秘了。”

    “那倒也是,不過再複雜的案子也難不倒您呀!”小午討好地笑笑,再度起身給他斟酒。吳過攔住他,以手支頭,道:“算了,我、我覺得有點頭暈,這、這酒勁兒可真大……”

    小午狡黠一笑,道:“大人,您該不是喝醉了吧?”

    “誰、誰說我喝醉、醉了?再、再倒!”

    吳過眯著眼睛,歪著身子,將空酒杯遞了過來,嘴裏含含糊糊道,“就、就是再、再喝兩壺,我、我也不會醉……”

    小午道:“是,是,大人海量,大人

    海量。”伸手倒酒。

    便在這時,吳過酒杯落地,端杯的手忽地向上一勾,已然扣住他的脈門,嘴裏一聲冷喝:“快說,你在酒裏放了什麽東西?”

    小午這一下當真嚇得魂飛魄散,手一抖,酒壺早已咣當一聲掉了下來,吃吃地道:“大、大人饒命,不關我的事,是、是白、白……”

    剛說到這裏,隻覺手腕一輕,吳過忽然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雙目一閉,不省人事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吳過終於被一陣熱鬧的聲音驚醒,昏昏沉沉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那床錦帳流蘇,幽香撲鼻,甚是華麗,卻不知是何處所在。窗外一輪新月緩緩升起,其時正是晚間。

    他心中暗暗稱奇,移動雙臂,正要翻身起床,誰知一試之下,居然全身酥軟,使不出半分力氣。隻好複又躺下,靜靜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外麵十分熱鬧,杯盤亂響,似乎正在宴客。隻聽一人道:“多謝知府大人肯賞臉光臨寒舍,來,雷某敬您一杯,聊表心意。”聽聲音,正是雷驚雲,隻是聲氣不大,而且略顯沙啞,顯是身體尚未完全恢複,中氣不足所致。

    吳過心道:原來這兒是仁義山莊。

    另一人朗聲應道:“哪裏哪裏,驚雲公子相邀賞月喝酒,本官豈有不到之理。”正是知府大人的聲音。

    吳過心頭一輕,暗忖:知府大人也在這裏,那便好了。

    雷驚雲喝了一杯酒,又道:“雷某此次劫後餘生,大難不死,全仗知府大人及諸位官爺出力。來,在下再敬諸位一杯。”接著便是一陣觥籌交錯的聲音。

    吳過側耳細聽,知府衙門的一眾官吏都來了,錢師爺和小午也在其中,看來排場還不小。

    吳過心道:大夥都在這裏,怎地沒人來救我?張了張嘴,叫道:“雷兄,雷兄。”

    話雖出口,但聲音極低,連他自己都聽不甚清。

    他有些奇怪:我怎麽連話也說不清?吸了口氣,又更加用力地叫了兩聲,但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聲音仍然傳不出去,外麵人聲嘈雜,根本無人聽見。

    他不由得一陣氣苦,想動動不了,想叫卻又沒人聽見。便在這時,忽聽身側“嚶嚀”一聲,把他嚇了一跳,扭過頭來一看,隻見床內居然還躺著一個雪白耀眼的女人,頭發蓬鬆,錦被橫蓋,露出白晃晃的胸脯在外麵。

    他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偏在這時,那女子正

    好在睡意蒙矓中睜開鳳目,驀然見到一個陌生男人躺在自己床上,不由得大驚失色。

    這女子似是習武之人,反應極快,勁道也強,左腳一抬,便將吳過咕嘟一聲踢下床去,同時靠牆坐起,雙手抓起被子遮住胸前,嘴裏尖聲大叫:“啊,有賊,有賊!”

    話音未落,隻見一人破門而入,喝道:“弟妹,什麽賊?賊在哪裏?”來人粗眉大眼,提掌戒備,正是雷驚雲。

    吳過跌地之後,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竟然光溜溜不著寸縷,大窘之下,聽到雷驚雲的話,扶著椅子勉強站起來,往床上一瞧,那與自己共睡一床的女子,可不正是白如霜。隻覺腦中轟然一響,當場就驚呆了。

    白如霜驚怒惶急之下,這才看清被自己踢下床的人竟然是知府衙門總捕頭吳過,更是滿臉通紅,又羞又怒,指著他道:“你、你……”

    雷驚雲驀然看見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站在白如霜床前,情形不問可知,氣得全身發抖,一聲暴喝,道:“好大膽的狂徒,竟敢到仁義山莊來撒野!”雙掌一揚,便欲擊出,待看清是吳過,不由得一怔,雙掌硬生生收了迴來。他元氣尚隻恢複五六成,這內力突發突收之間,隻覺氣塞胸臆,唿吸不暢,忍不住咳嗽起來,吃吃地道:“吳、吳兄,怎麽是你?”

    便在這時,知府大人及錢師爺小午一幹人等也都聞訊跑進房來,一見眼前情景,大家都已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不由得鬧了個耳紅麵赤,紛紛轉身退出。

    吳過全身乏力,百口莫辯,當真恨不得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雷驚雲唿唿直喘粗氣,道:“吳兄,雷某一直視你為好朋友。你、你卻做出這等事來……”

    目光一掃,看見一套男人衣服脫在床邊,抓起扔到吳過身上,然後便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擰了起來,狠狠拋出門去。

    房間裏,很快便傳來了白如霜的嚶嚶哭泣聲。眾人聽了,都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臉上現出既尷尬又憤怒的神色。

    知府大人臉都氣白了,拿起桌上一壺冷酒,直往吳過頭上淋去。

    吳過渾身一個激靈,頭腦漸漸清醒過來,手上腳上也漸漸恢複了一些力氣。他撲通一聲跪在知府大人麵前,說道:“大人,我……”想要辯解,卻又無從說起,自己被人迷暈之後,迷迷糊糊就到了這裏,就發生了這種事,連他自己也不明就裏,又怎能向別人解釋清楚。

    知府大人怒道:“別叫我大人,本官沒有你這樣的屬下。

    你身為總捕頭卻擅離職守,三天三夜不知去向,那也罷了。現在卻做下這等事體,簡直把本官的臉都丟盡了。”

    吳過心頭一驚:原來我已昏迷三天三夜了。抬頭向小午望去,小午正站在知府大人身後,臉上頗有得色。他心中已隱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知府大人餘怒未消,道:“知府衙門裏沒有你這樣心術不正作奸犯科的總捕頭,從今日開始,本官免了你總捕頭之職,暫由小午接任。你好自為之吧。”說罷,拂袖而去。

    吳過直挺挺地跪在那裏,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看不見的陷阱,而那個掘陷阱的人,無疑就是他平時在知府衙門裏最器重的得力助手小午。

    夜已經很深了,天空中懸著一勾冷月。小午和錢師爺等人在仁義山莊喝完酒後,盡興而歸。小午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往家的方向走去。小巷幽暗,一陣冷風吹來,使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他皺了皺眉頭,忽然衝出小巷,折向西行,身後陰風颯颯,似乎是在追趕他的腳步。

    夜深人靜,小午展開輕功,一路疾奔,穿街過巷,直向城西長江邊奔去。長江邊有一片樹林,月光從樹椏間灑下,在地上照出斑斑駁駁的陰影。

    小午一奔進樹林,便突然止步,迴身冷笑道:“吳過,我知道你在跟蹤我,請現身罷。大街上不方便動手,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處了。”

    隻聽“嘿嘿”兩聲冷笑,黑暗中閃出一條人影,身材頎長,衣袂獵獵,正是吳過。吳過背負雙手,一步一步逼近他,問道:“小午,吳某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下迷魂藥陷害我?”

    小午退了一步,道:“因為我想做總捕頭。我當差的時間不比你短,我的腦袋不比你笨,我的身手也不見得比你弱,為什麽你能做知府衙門的總捕頭,我卻不能?”

    吳過歎了口氣道:“你要奪我總捕頭之位,又何必出此下策,玷汙白如霜的清譽、挑撥我和雷驚雲之間的關係?”

    小午冷笑道:“若不如此,知府大人又怎會當機立斷下令罷免你總捕頭之職?”

    吳過道:“那倒也是。隻是你剛剛坐上這知府衙門總捕頭的位置,雷驚雨便橫屍大牢,知府大人麵前,你又怎麽交代?”

    小午道:“犯人畏罪自殺,那也是常有之事,又有什麽不好交代的?”說到這裏,忽地臉色微變,盯著他奇道:“你已昏迷三天三夜,中間並未醒過,又怎會知道雷驚雨的死訊?”

    吳過道:“這種事,吳某猜也能猜到。”

    小午雙目中殺機一閃,忽然哈哈大笑道:“吳過,本捕承認,你的確很聰明。但你再聰明也一定想不到在你昏迷期間,我們已經給你服下了七日斷魂散。此毒由一百餘種毒物秘煉而成,天下無解,不出七日,你便會七竅流血,毒發而亡,而且死後化為一攤濃血,不留一絲一毫痕跡。”

    吳過臉色大變,怒道:“乘人之危,下毒害人,好不要臉。”忽地想到什麽,盯著他問,“你剛才說‘我們’,這麽說陷害吳某的並不止你一個人,你還有同黨,是不是?快說,還有誰?”

    小午一怔,自知說漏了嘴,卻並不掩飾,哈哈一笑,神情得意,道:“既然你出言相詢,那本捕也不怕告訴你,想要你命的人,的確不止我一個。反正你已是將死之人,告訴你也無妨,本捕這麽做,一半是為了自己,一半卻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吳過神情一變,大覺蹊蹺,厲聲喝道:“是誰指使你的?快說!”右手五指箕張,閃電般朝他胸口抓去。

    “想動手麽,我可不怕你。”小午側身避過,冷笑聲中,右拳倏出,拳鋒未到,一股強勁的氣流便已朝吳過胸口直撞而來。

    吳過眉頭一皺,斜身滑步,自他左側繞過,右肘橫撞,擊向他笑腰穴。饒是小午閃避得快,腰間笑腰穴還是被對方肘尖輕輕刮了一下。笑腰穴是人身上一處笑穴,雖隻輕輕一刮,小午還是忍不住張大嘴巴,“哈”地笑了一聲。聲出氣泄,這一笑之下,全身力氣泄了一大半,不待他重新吸氣,吳過左掌自衣袖中鑽出,已悄然拍到他小腹上。

    小午隻覺肚皮一麻,並不疼痛,還道他中毒之後功力已大不如前,誰知此念未消,忽覺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傳來一陣劇烈疼痛,一時之間,竟令他直不起腰來。

    吳過這一掌叫作隔山打牛,因為想著要留下活口問話,所以並未出全力,隻是隔著肚皮將他內髒狠狠震動了一下,否則全力一擊,五髒六腑被震得四分五裂,小午哪還有命在?

    吳過傲然而立,凜然喝道:“快說到底是誰叫你陷害我的?你若不肯直言相告,就別怪吳某掌下無情!”

    小午頭冒冷汗,喘著氣道:“好,你過來,我告訴你。”

    吳過邁步走近。

    小午在他距自己三步之遙時,忽地向前一滾,欺近吳過,一拳擊向他小腹,吳過早有防備,右手下沉,半路截去。

    小午拳至中途,忽的手臂一抖,唰的一聲,從衣袖中鑽出一根尺餘長的峨眉刺。

    吳過大出意料,雖然截住了他的拳頭,卻截不住毒蛇一般的峨眉刺,寒光一閃,左邊大腿已被紮中,刺尖深入兩寸有餘。他情知不妙,右腳旋風般踢出,人卻向後倒躍三尺。再看大腿,鮮血早已流了出來。

    小午左手一抖,也握住了一根精鋼峨眉刺,雙刺一碰,發出“錚”的一聲響,嘴裏冷聲笑道:“吳過,你就真以為我小午這麽好欺侮嗎?”

    吳過瞧著他手中那一對峨眉刺,想一想他剛才的武功路數,忽然恍然大悟,道:“原來閣下是河南金刺門的高手,在知府衙門自貶身份當了這麽久的仵作,倒也真是難為你了。十五年前金刺門掌門人韓天賜被自己一名親信弟子所弑,金刺門的武功秘笈《金刺譜》被盜,金刺門追兇十年無果。原來那人竟避身到了知府衙門。這十幾年來,你一直手使單刀,謹小慎微,不露半點本門武功,倒也不易。”

    小午見他揭穿了自己的老底,不由得惱羞成怒,瞪眼喝道:“他媽的,老子什麽來曆關你屁事。既然你已知道,那老子就更不能留下活口了。”雙刺一碰,火星一閃,左手峨眉刺點向他眉心,右手峨眉刺反挑他腋下極泉穴。

    吳過立足不退,雙手一探,抓向對方手腕。

    “想空手奪白刃嗎?”小午一聲冷笑,立即變招,雙刺一合,分心便刺。

    兩人相距甚近,這一下變招又快,吳過驚覺之時,刺尖距胸已不足三寸。

    小午心頭一喜,雙手用力,峨眉刺去勢更疾。

    吳過退避不及,上身後仰,雙刺貼胸劃過。

    小午不待雙刺刺空,手腕疾沉,雙刺折而向下,插向吳過胸口。

    吳過臉色一沉,道:“真要趕盡殺絕嗎?”便在這時,隻聽嗆啷一聲,一道寒光自他腰帶間一閃而出。

    小午大驚失色,急忙縮腕暴退,卻已遲了,喀嚓一聲,雙手自腕骨以下,早已齊齊削去。鮮血噴湧而出,他驚得呆住了,一刹之間竟感覺不到疼痛。

    吳過目射寒光,迎風而立,手中握著一柄軟劍,劍身極薄,刃上寶光流動,變幻不定,劍身不住顫動,似乎隻需輕輕一抖,便能折斷。劍上滴血未沾。

    小午麵容扭曲,滿臉駭異,向後退了兩步,忽然轉身便逃。驀地眼前人影一晃,脖子上一涼,吳過已擋在身前,劍鋒及頸,冰涼冰涼。他雙足疾退,想要避過劍鋒。

    吳過飄身趕上,軟劍始終架在他脖子上。

    小午退了十餘步,身子便靠在了一株大樹上,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吳過手腕稍一用力,劍鋒便嵌入他皮肉之中,鮮血絲絲滲出,喝道:“幕後指使之人到底是誰?快說。”

    小午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雙手劇痛,冷汗涔涔而下,再也挺不住了,顫聲道:“我若說出來,你還殺不殺我?”

    吳過微微一哂,道:“你若說的是真話,我自饒你不死。”

    小午看了他一眼,哭喪著臉,道:“好吧,我告訴你。叫我下迷魂藥陷害你的人不是別個,便是、是……”剛說到這裏,吳過忽然聽見他身後靠著的樹幹上傳來“篤”的一聲輕響。他未加留意,見小午忽然住口不說,便大聲催問道:“快說,便是誰?”

    小午睜大眼睛瞧著他,喉嚨裏咕嘟一響,臉上現出十分古怪的表情,仍不說話。

    吳過已覺不妙,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卻是已然斷氣,不由得大吃一驚。繞到他身後一看,隻見那樹幹上深深地插著一支羽箭,箭尖穿過樹幹之後,剛好射入小午的後心。

    吳過滿臉駭異,立即手挽劍花護住全身,冷峻的目光自周圍樹林中一掃而過,黑暗中樹影幢幢,看不見人影。他劍橫當胸,冷聲喝道:“藏頭縮尾,暗箭傷人,算什麽英雄好漢?”

    話音剛落,黑暗中有人“哼”了一聲,緊接著便聽“嘣”的一聲弦響,一支羽箭穿透黑暗,疾射而至,直指眉心。

    吳過見他射死小午,斷了自己追查真相的線索,心頭有火,一瞥之間,早已辨清對方正藏身於自己左側十餘丈外的一棵大樹上,伸手接住射來的那支羽箭,反手擲出,唰的一聲,直向對方迴射而去。

    他這一擲之力,雖不及對方強弓硬箭有穿雲裂石之功,卻也頗具準頭和氣勢。黑暗中那人不敢硬接,左手揮弓,磕開來箭。誰知吳過第二支羽箭跟著擲出,去勢更急。

    那人隻朝他射了一箭,被他接住擲迴之後,隻道他手中再也無箭可擲,便再無防範之心。卻未料到吳過早已將射中小午的那支箭也拔了下來拿在手中,此時連環擲出,令那人措手不及,隻聽“噗”一聲,已射中對方左邊肩頭。

    吳過見他突施殺手,射死小午,其用意顯然是殺人滅口,不讓小午說出那幕後指使之人到底是誰。如此說來,此人身份也大有可疑,說不定便是那幕後指使之人。隻可惜二人相距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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