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現在整個人都是顫抖的,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一雙大大的杏眼之中除了許氏那張沾著淚痕的嬌柔麵容,便再放不下其它。

    她上輩子那麽用力的怨了一生,恨了一生,現在到頭來卻告訴她,她怨錯了,恨錯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不,也不全是錯,起碼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這個人,她沒有做錯。

    蘇瑾一臉蒼白看著被金邑宴摟在懷中的蘇嬌,整個人都氣的打顫。

    為什麽,她拚盡了全力討好所有人,到頭來卻還是抵不過這個空有一張麵皮的草包,明明她才是,明明她才是應該成為敬懷王妃的那個人……

    蘇瑾一步一步的走向蘇嬌,那雙溫婉的眼眸漸漸染上一片赤色,“五妹妹,你手中的,是合庚帖嗎?”蘇瑾的聲音依舊溫柔,但是卻暗含著一抹深切的怨恨之情。

    蘇嬌捏著金邑宴寬袖的手微微一緊,另一隻手中的合庚帖被她死死捏住。

    “既然是合庚帖,今日正巧拂扇大師也在,五妹妹不若讓拂扇大師相看一眼,如何?”相比於蘇瑾的步步緊逼,蘇嬌便顯得弱勢了幾分,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合庚帖,臉色有些蒼白。

    “三姑娘,這合庚帖哪裏是說看就看的,而且今日是我家姑娘的及笄禮,這合庚帖還是下次再說吧。”秀錦站在蘇嬌身側,微微上前踏了一步,擋住了蘇瑾的路。

    蘇瑾看著麵前的秀錦,嘴角扯出一抹諷笑,雙眸微睜,眼中透出狠意,“你一個伺候人的丫鬟,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秀錦抿著唇站在原地未動,剛想開口說話,身後的蘇嬌卻突然道:“三姐姐要看,那便看吧。”說罷,蘇嬌伸手將手中捏著的合庚帖往蘇瑾的麵前遞了遞。

    看著如此爽快的蘇嬌,蘇瑾卻反倒是有些猶豫,她皺眉看了一眼臉上帶笑的蘇嬌,咬牙一把拿過那麵上褶皺的合庚帖,正欲打開,身側卻是突然伸出一隻掛著佛珠的手,帶著陣陣佛香,將那合庚帖給截胡了。

    “既然是要和尚我來相看,那便由和尚來接這合庚帖吧。”拂扇手上拿著那從蘇瑾手裏截胡過來的合庚帖,一臉和善麵容的看著神色狠戾的蘇瑾。

    蘇瑾尖利的指尖狠狠刺進掌心之中,她抬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拂扇,片刻之後才輕笑道:“如此那便由大師來相看吧。”

    拂扇勾唇輕笑,伸手將那合庚帖打開。

    “大師,這合庚帖上頭……到底批的什麽話呢?”蘇瑾似笑非笑的看了

    一眼拂扇,眼尾掃過蘇嬌,用力攥緊了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

    拂扇伸手輕撫過那沾著水漬的合庚帖,輕啟薄唇緩緩道:“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鸞鳳和鳴。”說罷,拂扇將麵前的合庚帖一合,轉身看向蘇嬌與金邑宴道:“王爺與王妃金童玉女,天生一對,鸞鳳和鳴之吉祥,日後也必定是大富大貴,尊榮無限的命格。”

    “你說謊!”拂扇的話音剛落,蘇瑾便一臉猙獰的搶過拂扇手中的合庚帖猛力打開,甚至還因為過分用力而將那合庚帖撕扯開了一個口子,“這上麵明明寫的是……”

    蘇瑾瞪著一雙眼睛,用力的攥緊手上的合庚帖,整個人都氣得發顫,隻見脂紅色的合庚帖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剛才那拂扇大師所說的兩句話,“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鸞鳳和鳴。”

    “不可能,不可能的……”蘇瑾抬首,看向一臉麵無表情的蘇嬌,臉上帶著癲狂神色,“這合庚帖是假的,那真的合庚帖呢?那真的合庚帖去哪兒了?”

    蘇瑾衝著身子就要上前,卻被身後趕來的胡氏死死拽住了胳膊,“啪!”的一聲,胡氏用力的狠狠甩了蘇瑾一個巴掌。

    “瑾兒。”胡氏用力的拽住蘇瑾的胳膊,泛紅的雙眸帶著血絲,視線從那昏迷不醒的老道上滑過,略過正堂之中的眾人,最後落在蘇瑾的臉上,“瑾兒,今日是嬌兒的及笄禮,你莫要再胡鬧了。”

    蘇瑾看著胡氏,臉頰上的一陣刺痛,讓她漸漸冷靜了下來,是的,今日雖說是她們布的局,但是形勢卻是往蘇嬌的方向一邊倒,此刻就算是挽迴無勢,也不能失了分寸,不然他們三房就真的沒有反轉的餘地了。

    這邊正僵持著,東室之中傳出一道嬌柔嗓音,眾人尋聲看去,隻見一粉麵細幼的男子攙扶著一身穿重服的老太太緩緩而來。

    “老太太來了……”

    “母親。”

    “老太太……”

    “祖母……”

    老太太上前,眾人皆一一跪拜。

    蘇駒扶著麵色不是十分好看的老太太往金邑宴的方向走了幾步,老太太僵直著身子撐著手上的梨木杖,朝著金邑宴深深叩拜道:“請王爺安。”

    金邑宴摟著懷裏的蘇嬌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那老太太,嘴角輕勾道:“老太太年紀大了,這般跪拜可是

    要折壽的,還是快些起來吧,不然母妃可是要責怪兒臣的。”

    這番話,金邑宴說的不鹹不淡的,聽在別人的耳中,便感覺這敬懷王與老太太有些麵和心不合。

    老太太被蘇駒扶著身子攙扶了起來,她拿著手裏的梨木杖,看了一眼縮在金邑宴懷裏一副嬌弱模樣的蘇嬌,麵色上更是難看了幾分,隻因她剛才朝這金邑宴跪拜之時,那蘇嬌連側身避讓的動作都沒有,硬生生的受了她這一拜,簡直是占足了便宜。

    深吸了一口氣,老太太看了一眼滿麵淚痕,左臉帶著明顯巴掌印子的蘇瑾,臉上閃過一抹心疼,趕緊伸手拉過蘇瑾的手掌擱在自己的手背上輕拍了一下,然後轉頭對蘇嬌道:“嬌兒,今日是你的及笄禮,瑾兒雖然是有些失了分寸,但是你這個做妹妹的,也莫要太計較了。而且你三叔母也幫你訓了瑾兒,你便大肚一些吧。”

    老太太的話一出,不僅是蘇嬌的臉上顯出一抹明顯的諷笑,就連正堂之中的人都忍不住的默默側了側頭私語幾句。

    這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今日在蘇嬌的及笄禮上,蘇瑾明顯就是來沒事找事的,而這老太太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護短,卻莫是不讓人寒了心。

    “是啊五姐姐,二姐姐說話不中聽,你莫要計較她什麽,她隻不過是太擔心五姐姐了而已,所以才表現的如此心急。”蘇駒的臉上抹著一層淺淺的脂粉,說話動作時身上的脂粉味更是濃厚,明明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兒郎,但是現下整個人看上去卻是像個脂粉油麵的公子哥,讓人不喜。

    聽到蘇駒的話,蘇嬌掩嘴輕笑一聲,伸手搭住身側金邑宴的胳膊道:“三弟不必如此,二姐姐的話,我本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隻不過……”頓了頓,蘇嬌的目光從麵前的一眾人臉上劃過,最後落到了那許久未語,看了這許多戲卻隻遠觀而不近前的蘇煜延身上道:“三叔父,前些日子裏我的丫鬟秀錦路過那慶國公府的角門處,卻不想竟看到一女子掩麵哭泣,悲傷難耐,秀錦一向是個心善的,便上前詢問那女子為何事而泣,三叔父您猜那女子怎麽說?”

    蘇三微微斂眉朝著蘇嬌的方向跨了一步,雙手負於身後,一雙風流雙眸暗暗眯起道:“哦?那女子怎麽說?”

    蘇嬌嬌笑一聲,伸手朝著那正堂處點了點道:“三叔父不妨親自聽聽。”

    眾人隨著蘇嬌那根白嫩手指往正堂門口看去,隻見一女子頭戴帷帽,身穿小襖,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慢慢走進正堂之中,那難掩的窈窕纖細風流身姿以及

    一身的脂粉香氣,已讓眾人有了幾分猜測。

    “小女子最岸柳新桃,請各位大人安,請敬懷王安。”

    最岸柳作為金陵城之中最大的風流眠地,自視甚高的文人騷客居多,當然也不缺那些權貴之勢的捧場。

    新桃身姿纖細窈窕,就算頭戴帷帽,身上也有一股讓人傾倒的從骨子裏麵透發出來的嫵媚妖嬈,正堂之中的眾人莫不被她的一顰一笑給迷了眼。

    蘇嬌看著那跪在地上的新桃伸手慢慢揭開臉上的帷帽,抬首微瞥向了身側的金邑宴,卻是發現他的目光竟然也隨著那女子的手勢而動,心下一陣氣惱,蘇嬌伸出手便狠狠的捏了一把金邑宴的手背,壓低聲音道:“你說實話,那新桃怎麽認識你的?”剛才她可是聽的明明白白的,那新桃請了這各位大人之後,可是又單獨給金邑宴請了安的。

    聽到蘇嬌的話,金邑宴輕笑一聲,垂首將腦袋貼到蘇嬌的耳畔處,聲音低啞暗沉,“表妹這話便是說的不對了,這人明明是你找來的,這戲也是你演的,這會子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

    蘇嬌被金邑宴的說的話一噎,一下沒反駁過來,便憋著一口氣將矛頭指向了那蘇三,“三叔父,這女子您可識得。”

    取下帷帽之後的新桃安安靜靜的跪在地上,一聲眼睛含羞帶媚的往眾人身上掃了一眼,那錘煉多年練出來的嫵媚眼神,幾乎看酥了一半正堂之上的賓客。

    “最岸柳的新桃姑娘,一曲豔詞明豔金陵城,我蘇三當然有所耳聞。”蘇煜延摸不準蘇嬌的套路,慢慢打著太極。

    聽到蘇三的話,蘇嬌笑的嬌媚,比那取下帷帽之後的新桃明顯嬌美許多,一下便將那一身狐媚氣過重的新桃給壓了下去,“那麽不知三弟,是否識得這新桃呢?”蘇嬌突然的又將矛頭轉向了蘇駒。

    蘇駒站在老太太身側,原本乖順是神色在看到新桃的麵容之後,臉上便隱隱帶上了幾分蒼白,這時候聽到蘇嬌的話,整個人便的一抖,“這,五姐姐說什麽笑呢,我怎麽可能識得這新桃姑娘……”

    蘇駒的話音剛落,那新桃便手掩羅帕輕笑一聲道:“你個小冤家,前些日子裏不還黏糊著人家緊的嘛,怎麽這轉頭就說不識得人家了呢……”

    未等那麵色蒼白的蘇駒說話,老太太便率先憋不住了,她用力的敲了敲手裏的梨木杖,厲聲道:“哪裏來的狐媚東西,竟敢進我慶國公府的大門,來人,給我拉出去……”

    “哎呦,這是老太太吧?新

    桃在這裏給您拜上一拜……”那新桃聽到老太太氣急敗壞的話,也不慌張,反而捂著肚子朝那老太太盈盈一拜道:“老太太啊,我這肚子裏頭的,也不知道是您的曾孫子呢,還是親孫子,您這一拉新桃出去,要再想看到您這曾孫子還是親孫子,那可就難了……”

    新桃這話一出,在堂之人莫不吃驚的瞪大了一雙眼,手邊有茶的喝了一口茶掩飾失態,沒有茶的裝模作樣的撫了撫身上明顯幹淨無比的衣物,眼中莫不都透出興意。

    原本還想著今日能攀這慶國公府的親戚,卻是沒曾想,竟然還看到了這麽一出大戲,不僅父子同樂,而且還珠胎暗結,現下登門討債,不管是真是假,這三房的臉麵今日也是丟盡了。

    想到這裏,眾人莫不都多看了這蘇嬌一眼,心中升起一陣寒意,明明是頭吃人的虎,怎麽就被說成了哄人的貓兒呢?

    這邊老太太聽到新桃的話,整個人往後猛地一仰,麵色難看道:“你是什麽東西,在這裏胡言亂語什麽,來人,還不快給我拉出去!”說完,老太太又將矛頭指向了蘇嬌,“嬌兒,你平日裏胡鬧我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今日裏也太過了一些吧!”

    蘇嬌伸手撫了撫自己帶著血跡的寬袖,大大的杏眸微抬,對上老太太那雙怒火中燒的雙眸,嘴角含笑,一副無辜懵懂模樣,“老太太這是說的哪裏話,嬌兒又怎知這新桃是最岸柳的人,也哪裏知道她是為這事而來的呢?再說了,老太太也太偏心了,怎麽隻許二姐姐胡鬧,不許嬌兒胡鬧呢?”

    蘇嬌的聲音嬌甜軟膩,帶著上挑的尾音,直讓人聽著心中含蜜,恨不得把人好好的揉進懷裏安慰一番。

    “你,你……”老太太被蘇嬌的一席話氣得發抖,卻在對上金邑宴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眸時,整個人一個機靈,硬生生的扭頭看向身側的蘇尚冠,手裏的梨木杖敲得“砰砰”直響道:“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蘇尚冠看了一眼衝著自己發脾氣的老母親,又看了一眼滿臉委屈神色朝著自己看過來的蘇嬌,咬了咬牙,蘇尚冠抬手對老太太拱手道:“母親,此事大致是有蹊蹺,不若聽這新桃姑娘說完如何?”

    “對啊老太太,這新桃姑娘若是有什麽苦衷,我們這堂堂慶國公府,當然不能讓她這一弱女子吃虧的。”莊氏被後院的事情絆住了腳,此時才匆匆趕來,聽到蘇尚冠,便立馬附和道。

    “哎呦,老太太,這種人的話哪裏能聽,莫要汙了您的耳朵。”胡氏趕緊一把扶住身側的

    老太太,心急的搶過了話頭。

    “是啊,老太太,這柳岸之巷的女子,說的話哪裏聽得。”蘇瑾捂著自己一邊紅腫的麵頰,聲音嬌柔的撫慰著老太太道。

    這邊的人一人一句的爭著老太太,那邊新桃突兀的嗤笑出聲,伸手顫顫的指著那蘇三道:“蘇煜延,大丈夫敢作敢當,你莫要忘了你留在我這處的東西。”說罷,新桃伸手從寬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個白玉製的玉佩,那上頭刻著蘇三的字“沿”。

    蘇三名煜延,字沿。

    老太太錯眼一看到那新桃手裏的白玉佩,便捂著胸口往後仰了仰,一副氣得不輕的模樣。

    這白玉佩是蘇三二十冠禮之時,老太太親自動手刻了他的字,送與蘇三的禮,卻不想竟落到了這青樓女子的手上,怎不叫她寒心。

    看到老太太這副模樣,新桃嬌笑一聲道:“老太太莫急,我這還有一塊呢……”說罷,新桃又自暗袋之中掏出一塊美玉,隻見上頭栩栩如生的刻著一匹白駒,明顯是蘇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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