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是公心,一顆是私心。做為士大夫,都想升官加爵,我也想,天覺,你也想吧。”


    不想才怪。


    “然而區別就出來了,公心的想升官,則是想手中擁有更多的權利,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才幹,上輔君王,下安黎民百姓。私心則是升官發財,官做得越大,自己就會擁有更多的富貴。比如李林甫,他沒有才華嗎,他不勤政嗎?為了處理政務,將被褥都搬到了政事堂,在政事堂過夜。然而他這種勤政乃是不放手權利,用以滿足自己富貴的**。因此,讓胡人為邊將,至於危不危害國家,他不會管的。就是明知道會有危害,為了擁有更多權利,他還會這麽做。”


    乖乖,蔡京難道是李林甫這樣的人物?


    張商英嚇了一大跳。


    事實還真是,與他平級的不過李林甫、嚴嵩、秦檜數人而已。


    賈似道、和坤、魏忠賢等人都不行,是同樣的奸臣,但他們有蔡京的才華嗎?


    文筆、書法、見識、學問、處理政務能力,那一樣蔡京不是佼佼者?與他相比,賈和魏等人就象一個暴發戶與貴族相比一般。


    ≈√,


    “王公,可庶民嗎?”


    “庶民同樣有兩顆心。普通的公心則是遵紀守法,交納稅賦,大公之心則是尊老愛幼、樂善好施、扶弱濟貧、見義勇為。普通的私心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眼中隻有自己與自己這個小家,大惡之私心則是為了自己享愛。無惡不作。欺男霸女。發放高利貸,坑蒙拐騙。但這兩者不是黑白分明的,任何人都有公心,都有私心,包括範文正同樣也有著一些私心。不怕有私心,就怕私心占據著絕對的上風,為了私心將公心完全放在某個旮旯裏。”


    “蔡元長有才氣,有能力。無可否認。然而看似的溫順恭良,實際是笑裏藏刀之輩。我曾認真觀察過,此人幾乎是丁謂的翻版。在沒有衝突的情況下,最好遠離之,否則天覺,你可能就會成為第二個寇萊公。”


    “我那敢與寇萊公相比。”


    “章子厚再三向我推薦你,能如此入他的法眼,想來你的未來必然不可估量。”


    其實後麵所說的還真非是虛言。


    對於蔡京,王巨確實認真的觀察過,不能說在另一個時空他是著名的奸臣。在這個時空他一定就是奸臣吧。


    然而仔細觀察後,王巨發現此人與曾布的性格很是仿佛。也就是不管後麵趙佶能不能做皇帝,此人已經有了三麵兩刀與大奸臣的雛形了。


    不過這番交談,不僅是關係到蔡京如何,也是兩人第一次交了心的交流……


    熱鬧的元宵節過去了。


    大夥重新來到各部司工作。


    然而就在第三天的常朝上,孫固又再次對王巨發難:“陛下,老臣聽聞,國家將要實施什麽專利法。”


    “是有此議。”


    “陛下,夫子之道,道德育人,這才是根本所在。國家政策卻一再鼓勵百姓謀利爭利,長久下去,臣擔心國將不國,民將不民。”


    總之,王巨先弄什麽動物保護,現在又弄出什麽專權,讓孫固真的惱火了。


    “難道孫公未聽說過子路受牛與子貢拒金的故事?國家想辦法讓百姓富裕難道是錯了嗎?如此,我隻想問孫公一個問題,我見到孫公朝服裏麵的裏衣十分精美,為何不學習範文正與範仁純,隻著粗布麻衣。不要學習範氏父子了,學一學陛下吧,看看陛下龍袍袖子下麵的裏衣是什麽布料!”王巨立即譏諷道。


    雖然趙頊缺點很嚴重,不過對自己要求還是很嚴格的,這一點雖不及宋仁宗,但比大多數皇帝做得要好,平時的普通衣著,用的也多是普通的布料。


    “陛下,臣在下麵曾聽說過許多貧困百姓議論,說為富不仁,這也未必,有許多富人依然是大宋的良民,平時做了許多樂善好施之舉。管仲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大體上也是對的,活不下去了,隻好淪為盜賊。如果活得下去,又有多少人甘心當盜賊呢?但也不是全對,人心沒有滿足的時候,富了還想更富,因此百姓變富了,也不意味著犯罪變少了,隻能說是暴力性犯罪可能下降,更不代表著個個就化身為道德君子了。”


    “因此變富與德化是兩迴事,兩手都要抓。好比穿衣吃飯,衣服穿好了,難道就不吃飯了?再者,為何要實施這個專利。臣就說這個新式織機。一旦推廣,將會使多少百姓得以改善。”


    “王卿,說仔細一點。”


    “陛下,它的出現,羊毛價格必然會上漲,西北有許多百姓都飼養牛羊,特別是羊。可這些羊多是當成食物的,宰殺後就沒有了。然而飼養毛羊,一年則能收獲數次羊毛,收入會不會增漲?況且相關的作坊也會變多,作坊就需要許多織工織女,而這些羊毛織品的流通,朝廷無疑又會增加大量商稅。還有呢,這種織機臣未看到,但它能將羊毛絞成如此細的毛線,那麽是否能用在棉花上?陛下,想一想大量南方的棉花用這種織機,織成精美的大食布,又會給國家帶來多少直接收入與稅賦,又能養活多少人、創造出多大的價值?一項發明,就帶來了這麽多變化。如果是十項二十項偉大的發明創造呢?那會帶來多少變化。然而因為沒有相關的律法保護,百姓不願意花大量錢帛去研發。就象這個祖陽,他前前後後花了十幾萬貫,有幾個人能象他這麽做。並且他是成功了的,如果不成功,這十幾萬貫用什麽手段收迴來?”


    “王卿,那個處罰還過重了。”


    這道奏章先是張商英草寫,王巨再做了修改。


    主要有兩點。


    第一點是專利持有人本身的政策。發明者必須持有相關技術到所在州府報批。然後再交納百分之一的專利認可費用。好比祖陽。他花費了十八萬貫,那麽就得交一千八百貫的認可費。


    為什麽要交納這個費用呢,因為官府接到報批後,必須派人甄別是不是你發明的新技術,或者是不是你獨家技術。


    否則可能就會有一些歹人將別人的技術拿過來報批,那麽弄不好真正技術持有人,以後卻不能使用這個技術了。


    因此這個甄別會十分麻煩,必須交給中書。再由中書交給各路轉運司,再由各種轉運司官員一一甄別,確認沒有其他人擁有這種技術,最後才能認可。


    如此一來,會不會產生大量的費用?


    百分之一的認可費就是支付這個費用的。


    所以有了後麵的規訂,報批後就屬於審核階段了,但從報批時起,國家就開始對報批人的技術擁有進行保護,隻不過經過兩年甄別時間後,才能算是報批人真正擁有此項技術。


    實際與後世的專利法差不多。區別就是審核時間更長。


    再就是官府接到報批後,必須送到中書。中書單設一庫存放起來。以備以後處理相關的糾紛。


    除此之外,那就是以後每年其技術擁有者,還要交納千分之二的費用。如祖陽,他每年還必須得交三百六十貫。


    這也非是國家想斂財,此法不設則己,一設以後肯定會產生糾紛,也會分散相關官員的精力,當然,也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浪費。


    但這些費用並不是剝削發明者,就象祖陽這個新式織機。


    如果此法通過,以後從名義上來說,其他人想要得到這種技術,那就必須從祖陽手中購買,不說是十八萬貫吧,最少得支付一個兩萬三萬貫,那麽祖陽不但能將研發費用收迴去,說不定還能發上一筆大財。


    然而也不算是對祖陽的偏袒。


    這是成功的,如果失敗了怎麽辦?


    一無所有!


    第二點就是針對其他人的政策與律法。


    如果不經其本人允許,其他人剽竊其技術,或用強迫手段迫使其本人交出其技術,那麽必須處罰十倍以上的罰金,其中一半重新分配其本人,嚴重者還會黠字流配三年。


    也就是誰剽竊了祖陽的技術,那麽官府就會對剽竊者處以一百八十萬貫的罰金,若沒有,能抄出多少就是多少吧,抄出一百萬貫,五十萬貫補償給祖陽,餘下五十萬貫,則是官府所得了。想一想敢剽竊的,身份還能簡單嗎,如果沒有這一半所得,各地官員那有這個動力去盤查?


    這是一次破天荒的舉措。


    想一想兩世吧,中國對外人真他娘的慷慨啊,四大發明造就了整個西方文明。甚至手把手地教倭人高麗人造紙燒瓷器,就連大和尚鑒真到了倭國,還手把手的教倭人生產豆腐。


    然而到了王巨前世,西方人與倭人如何對付中國的,因為西方的封鎖,那怕前世中國成為gdp第二大國,實際購買力第一大國,機床、芯片、發動機這三樣工業最重要的技術,仍然很落後。


    不要提錢,花再多的錢,人家也不賣給你,怎的!


    因此為了保護持有者手中的專利,王巨提議課以十倍罰金。趙頊說太重了,也是指這個十倍罰金。


    王巨想了想說:“陛下,那就四倍吧。”


    四倍對於某些人來說還是很重,但不重不行哪。


    “那就這樣吧……王卿,你說這種織機能織大食布?”


    大食對宋朝交易的商品主要就是各式棉布、玻璃、香料與玉石。


    其中棉布占了很大的比例,即便在趙念奴推廣下,如今黎布不論銷量,還是價格,依然幹不過大食布。


    原因很簡單,也非是宋朝人“崇洋媚外”,而是棉花的不同,南方的是粗絨棉,大食那邊則是真正的長絨棉。


    不過棉花開始普及了,這些年已經推廣到了福建路與江南西路、荊湖南路南部地區,甚至江南東路與兩浙路也有少量百姓開始種植。


    因此織布技術得以推廣,大量價格低廉的宋朝棉布,就能擠壓大食布的市場。


    那麽兩邊貿易數量就會急劇扭轉,利於金銀迴流。


    然而王巨一直沒有讓人研發新式織機,原因還是很簡單,保護黎人。不是對黎人有感情,嶺南許多黎蠻就是靠黎布謀生的,如果研發出新式織機,而且是“國營企業”木棉司在主持,那麽就能迅速推廣,許多黎蠻就慘了。


    一旦活不下去了,黎蠻可不會講什麽愛國的,必然會謀反就會起義,好了,王巨就被牽連了。


    但現在無妨了,因為廣南那邊黎人也開始模仿漢人的種植技術,用新式種植方法種植棉花了,有沒有這個黎布,影響不會太大。


    所以王巨說道:“不錯,不過想用來織大食布,這個織機可能還要進行一些改進,但有了這個高級的織機,改進的難度不會太大。”


    “朝廷也要購買其技術?”


    “陛下,如果國家需要,收迴杭州竹紙作坊,朝廷要不要花錢帛收迴來?”


    就是花錢收迴來,估計高滔滔在宮中也會暴跳如雷了!


    趙頊無言以對。


    王巨又說道:“諸位,如果讓你們重活一次,最想做的事是什麽?”


    這個問題問得古怪。


    王巨又說道:“我最想做的事,那就是少年時修複與文公的關係,最好能向文公展現我的才華,讓文公將我收為門下,那麽我現在就不會那麽困難了,至少孫公不會對我進行種種刁難。”


    少年時王巨無論通過程勘這條線,還是後來竹紙的潤筆費,都有可能搭上文彥博這個關係的。


    但這句話說得太重了。


    孫固幾乎咆哮起來:“陛下,此子囂張跋扈,請陛下必須處執。”


    “好了,兩卿勿爭,”趙頊不悅地說:“散吧,散吧。”


    不過他在心中想,老師,你幹嘛總是找王巨的麻煩,這不是給朕添麻煩嗎?


    他想的也隻是這個了……


    但是王巨不會這樣想的。


    到了這個時候,王巨已經基本上決定接下來他該怎麽去做了。


    下值後迴到家中,王巨將韓韞與張銓之叫到書房。


    “韓兄,張兄,接下來兩年內西夏可能發生一些重大的變化。”


    來到宋朝,韓琦、王安石、司馬光等人,王巨是知道的,但李承之兄弟,王震,他知道嗎?


    宋朝伐夏王巨是知道的,但具體的時間王巨能知道嗎?


    不過根據去年韓韞打聽來的情報,王巨估猜著不在今年,就在明年,西夏國內就會發生重大的變故。


    王巨將西夏可能發生的變故說了一遍。


    “這是好機會啊。”韓韞欣喜地說。


    “錯也,這隻是一種假像。”


    “假像?”


    “我朝開國之初,平滅蜀國、南漢、南唐,這三國國內有沒有發生重大的變化?沒有。但太祖第二次伐太原,北漢國內是不是平穩的?”


    趙匡胤三伐太原,第二次伐太原時,正是北漢國內動蕩不休之時,並且還有權臣郭無為裏應外合,可是趙匡胤都沒有拿下太原城。


    “遼景帝去世,遼國是孤兒寡母掌政,於是太宗二伐幽州,最後是什麽結果?還有,真宗即位後,務內虛外,遼國以為真宗好欺負,因此在他即位六七年後,就立即大軍南下,但他們有沒有成功?”


    “子安,可是大理哪……”韓韞不解地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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