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楶與侯可都無言。


    實際趙頊更無言,本來是指望今年好一點,然而河北繼續災害,一個南效祭又花了很多錢帛。他甚至懷疑若無王巨帶來的財政盈餘,這個大鍋蓋還能不能揭開。


    還會能揭開的,不過揭得更困難。


    章楶道:“也許再過兩年就會好一點。”


    這是指裁兵的,與鄭白渠這支增加的保捷軍無關,雖然在韓琦的堅持下,增加了滿員四十六營保捷軍,可是總體而言,開支非增反減。其他的保捷軍費用下降了三分之二,等於與原來的相比較,總支出還下降了一部分。


    但整個宋朝裁掉了二十五萬軍隊,現在需要一些退伍安置費用,再過兩年,不再支付退伍安置費了,那麽就可以節約上千萬貫,再加上一個坊場河渡,一進一出,就是一千五百萬貫錢帛了。


    若無大的災害,國家財政可以出現初步的盈餘。


    章楶還沒將棉花的收入計進去,對這件事,章楶知道得不大清楚。但就是疏忽了,另一件事他同樣也不知道,就是那個巨大的積欠!


    王巨反問道:“質夫兄,你以為西夏就甘心讓我朝得到綏州?”


    就一句,章楶不作聲了,就是出現盈餘,又能如何,一場戰役打下來,什麽盈餘也沒有了。


    不過這實際不是問題,有王安石!


    沒王安石斂財,靠王巨這些小打小敲的,還是解決不了這個危機。


    王巨接受軍隊。


    確實章楶做得很不錯,他雖挑選出來四十六營保捷軍,但這麽多保捷軍中幾乎就沒有一個是羸弱士兵。


    “虎狼之卒。”


    “子安,你也不光顧著修渠。適當地練一練吧。”章楶勸道。


    “你看我有時間練軍嗎?”


    “要麽上書請陛下挑選幾勇將過來。”


    “這倒也是,”王巨道。實際上他關注了一些名將,並且找到了一些名將的下落。如劉昌祚,燕達。張守約,劉舜卿,曲珍,和斌,王光祖,王君萬,還有一部分名將下落沒有打聽到,比如趙隆。賈岩,郭成,王舜臣,畢竟他手中的資源也有限,不可能冒昧地對趙頊說,這些人就是名將,得立即找出來。況且有那麽多同名同姓的人物。


    就是這些找出來的人當中,也有一些人開始了自己的軌道,沒必要幹涉他們的發展。


    但他手中還真的幾個合適的人選,第一個就是種誼。種家老小,現在才二十幾歲,不過能混一個指使。提前載培。還有一個是姚麟,姚兕母親剛剛去世,姚麟在家丁憂,但早滿了一百天,可以奪情讓他出山。另一個人便是供備庫副使苗授。這三個人都暫時不在軍中,倒是可以將他們調過來,搭配一個職官,然後負責訓練這幾萬保捷軍。


    除了種誼可以稍嫩一點外,其他兩人資曆與經驗也應當足夠了。不過王巨想了想。又加了一個人,王君萬。據說此人有點貪,心胸也略狹小。但同樣能打,現在僅擔任著秦鳳路一個指使之職,雖無什麽實戰經驗,卻有一定的練兵經驗。補上此人,三人的不足便完全彌補上了。


    想到這裏,他立即寫了一封奏章,向西府發出請求。


    在這一條上,文彥博犯不著為難。


    “子安,你還真任人唯親哪,”章楶打趣道。一個與姚兕有關,一個與種診有關。


    “怎麽辦呢,換作你,知道誰人可用?”


    “倒也是事實。”


    當然章楶可不知道這四將的厲害,但王巨也不知道一年後章楶這次無心提醒,對他來說會有多重要。


    章楶又說道:“這幾將若是能到來,子安還要提醒他們一句,指使之職要睿智能禦下,都頭必須要勇敢,我隻是略挑了一挑,挑得不仔細,因此給他們之職僅是代職,還望這幾將下來後,仔細挑選。”


    “其實各營指使與都頭,都最好進行甄別挑選。”


    “最好是最好,那是不大可能了,”章楶歎息道。軍中有太多太多無能的武將,貪起來一個比一個厲害,但真打的時候,又不管用。


    那怕慶州大順城一戰,那樣的獎勵,有的指使表現仍不大合格。


    “慢慢來吧,總的來說,現在我朝軍隊表現,比仁宗時要好得多。”


    “那是沒有李元昊在。”


    王巨讓他一句話弄得也無語了。


    …………


    “官人,你們在嶺南種的是黃金啦?”李妃兒抱著幾床棉被與瓊娘走過來,氣唿唿地問。


    “怎麽啦?”


    “一張被子二十貫,為什麽這麽貴?”


    去年趙頊也送了一床棉被給王巨,但讓王巨打著趙頊的名義,送給了居養院一個最高齡的老人。為何,別看這小小的一床被子,能得到的大臣實際真的不多。在他這個檔次上,王巨是唯一的一個大臣,包括章楶都沒撈到。


    它不是被子,在趙頊眼中,是一種認可,但在其他大臣眼中,多是嫉妒與仇恨。


    於是他高調地去了居養院,假意說是趙頊聽聞鄭白渠辦了一個居養院,刻意贈送一床木棉被,給高壽長者,以示慰問。


    送走了,仇恨值多少會下降一點。


    做得不錯,高滔滔在宮中再次表揚了王巨,隻是王巨不知道罷了。


    然後到今年,大量棉被來了,利益想最大化,不能隻在京城銷售,現在汴水冰封,揚州江寧也有了,另外關中也運過來了,涇陽因為鄭白渠,開始變得繁榮,一部分商人也帶了一些棉被過來銷售。


    去年是皇上的賞賜,受了會拉仇恨值,但現在有的賣,俺用錢買來的,不會拉仇恨值吧。結果妃兒與瓊娘去涇陽購買,然後無語了。別人不知道。覺得稀罕,但她們知道產量哪,這一畝地棉花產量雖然不能彈出來十床棉被。可能彈出來六七床棉被吧。那麽是否意味著一畝地的收益能達到一百多貫?


    “二十貫?”王巨也有些咂舌,又問:“有人買嗎?”


    “有人。估計再遲幾天,就買不到了。”


    “那也不貴。”


    “還不貴哪,那得賣多少錢?”


    “有人買,並且賣得快,就不快。再說,這是內庫交給商人的,內庫未必能得多少錢。我估計,官家聽到這個價格後。肯定氣壞掉了。”


    “不過它確實是一個好東西,很暖和,”瓊娘用手摸著棉被說道。


    “物以稀為罕為貴為好,再過十幾年時間,它就不稀罕了。”王巨說道。


    這種暴利可能趙頊與王安石沒有想明白,但它會持續很長時間,甚至十幾年二十幾年。


    市場決定的結果。


    為何?它才出現,產量有限,即便內庫推廣,想要普及。也要好幾年過後了,再說嶺南地廣人稀,靠遷徙百姓。又能遷來多少百姓,蘇利涉上書說遷二十萬戶,那用二十萬戶,若是遷一個十萬戶,那個聲勢就會驚天動地了。


    但它的市場需要量有多大?非是京城,也非是北方,準確地說嶺南以北都需要它。這就是一千多萬戶的市場。還有呢,價格稍跌一跌,契丹那邊沒人交易過去?西夏呢。河湟吐蕃呢,高麗呢。倭國呢?這個市場太大了,除非棉花從嶺南正式向江南西路。巴蜀,福建與江浙蔓延,也開始普及,那時候價格才會猛烈下跌。


    不然就會一直這麽貴著,供需量相差太大了。當然,幾年後不會出現一床棉被二十貫的天價。


    這個價格王巨也承受不的啊,摸著棉被說:“二十貫哪。”


    “原來官人也心痛啊。”


    能不心痛嗎,一萬塊錢一床被子!真正的奢侈品。


    瓊娘在邊上看著王巨表情,不由咯咯地樂。


    實際京城那邊隨著汴水河封,後麵的棉製品就在沿江一帶銷售了,因此剩下的不多,同樣開始漲價,有的棉套用的彩鍛精致一點,同樣漲到了二十貫。


    趙頊很少出宮的,頂多偶爾到趙念奴哪裏坐一坐。


    大臣也聽說了,並沒有太反對,這是一反趙曙做法,對趙念奴看重,也是對宋仁宗看重,認了“正統”。但趙頊也反思過頭了,他翻翻史書,看到趙匡胤死得不對勁,又不好說他爺爺的爺爺趙匡義幹掉了趙匡胤。於是詔宣祖、太祖、太宗之子孫,擇其一人為宗,令世世封公。宋宣祖就是趙家三兄弟的父親趙弘殷,實際就是指趙匡美這一脈了。又詔趙德芳的孫子趙從式為安定郡王。


    一份遲來的告白……


    這也罷了,算是趙頊有良心吧,然而到了九月,趙頊忽然心血來潮,下了一詔:中書門下考藝祖子孫屬近而行尊者一人,裂土王之,使當從獻於郊廟,世世勿絕。


    正好韓琦進京述職,連忙進諫道:“主鬯從獻,皆太子事。忽擇一人令郊廟從獻,豈不疑駭天下視聽乎!”


    可以進獻,但按照禮儀,從獻於郊廟的,隻有身份是太子,因為各種事故,沒有當成皇帝的,後任皇帝為示寬容,用前太子從獻於郊廟。


    現在讓趙匡胤子孫從獻於郊廟,就等於默認了趙匡胤後代有太子之身份,再加上趙匡胤死得很古怪,以後說不定就會翻起軒然大波。因此可以封郡王,那怕拜王都沒關係,但這個從獻郊廟萬萬不能執行。


    雖然趙頊弄錯了,不過這份心還是不錯的。


    但他偶爾一坐,趙念奴身份立即尊貴起來。


    然而這次與趙念奴沒有關係,而是外麵采辦太監說的。


    趙頊同樣傻了:“二十貫哪,為什麽朕卻這麽窮哪。”


    一床成本隻要一貫多錢的被子,能賣到二十貫,照樣有人買,並且供不應求,但為什麽國家揭不開鍋蓋?


    趙頊讓這個二十貫弄得快抓狂了。


    他身邊的太監安慰道:“陛下,很正常啊,樊樓一頓酒宴少則幾百貫,多則上千貫。一根早上市的瓠瓜要一貫半錢。據傳仁宗興辦宮宴招待大臣,看到宴上有新蟹一品,十分喜愛,便問其價,答曰一隻新蟹需錢一千文,仁宗感慨萬千,都不敢下筷子。”


    這樣比較,棉被真心不貴,一根瓠瓜不過做一碗湯,十五根瓠瓜十五碗湯,二十貫便沒了。但它們能及上一床棉被的價格?


    但太監越解釋,趙頊越抓狂。他大聲地問了一句:“二十貫的被子,朕也舍不得用哪,這麽多棉被,究竟誰在買?”(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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