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惟簡帶著十名皇城司的人下去,先去了長安。


    何郯開始接手此案了。


    前麵接到詔書,後麵就迅速將伏小莊從華州牢獄押到長安大牢。這個人乃是破案的關健。


    然後審問,但伏小莊死活不肯招供真相,何郯也不能學習蔡知縣,嚴刑逼供。於是又將呂家大郎押來。


    呂家大郎同樣死活不承認。


    然而何郯再三盤查,開始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正好劉惟簡一行人來到長安,將情況說了一說。


    史旰眼睛亮了起來,因為有一個讓他熟悉的名字,王巨。但這時候何郯還不知道王巨在整個案子中的作用,隻是淡淡提了一句,這個玉鹽可能是張載門生延州學子王巨發明的。


    但史旰腦海裏立即浮想出王家寨那一戰的種種場麵,然後大笑:“案子好破了。”


    劉惟簡與何郯奇怪。


    “有這個少年在,當抵十個斷案官。”


    “史旰,何為此言?”劉惟簡好奇地問。


    史旰撓了撓頭,那少年實在神奇,不過那場戰鬥乃是兵家,那少年十分不喜,又說了那些奇怪的道理,如今他又成了張載學子,以他的智慧,東華門唱名大約能成吧,因此史旰也不想耽擱王巨前程,於是隻說了一句:“劉中使,我們立即去延州,隻要到了延州,案子就能破。”


    但在心裏說,可惜了,先帝駕崩得早,不然這個少年前程無量啊。隨後心中又好笑,就是沒有先帝幫助,那少年前程還會簡單嗎?


    劉惟簡還在問原因。


    “劉中使,我乃是一個粗人,講不出來,去了延州你就知道了。”


    劉惟簡忽信忽疑,反正朱家那邊也要調查,去就去吧。


    一行人又輾轉到了延州。


    劉惟簡去了朱家,史旰卻在找王巨,在州學裏找到了。


    “小子,咱們真有緣啦。”


    “大叔,你又來啦。”不過王巨沒有太驚奇,反而在心中大喜,這一迴皇城司人來可是好事。


    “灑家聽說你拜了張載為師,為何不隨他去渭州?”


    “本來是想隨恩師一道去渭州的,然而程公寫了一封信,請我迴延州。”


    “程公那就不厚道了。”史旰公道地評價,在延州州學能學什麽,想學東西還得跟張載後麵學。


    “也不是,你在州學裏轉一轉就知道了,我朝建國一百餘年,延州未出過一個進士,因此大家都失去了上進心。程公想我帶一個好頭,改變延州學子的麵貌。”


    “那樣啊,王小郎,灑家找你商議一件事。”


    “何事?”


    “就是與你似乎有來往朱家的冤案。”


    “這個我知道。”王巨將前後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一定是丁家人授使的?”


    “確切,否則那個呂家大郎不會知道香玉,更未見過香玉。”


    “謝過。”破案子要緊,史旰迅速找到劉惟簡,劉惟簡從朱家那邊也得到一些情報。既然懷疑對象是丁家,那就快,免得他們逃跑了。於是立即撲向丁家,將丁部領夫婦以及丁稼兄弟全部抓起來。


    然後開始審問,開始幾人沒有一人承認。


    不過有程勘在,他立即將幾個人隔開,先是審丁部領,後是審丁稼,突破口就在他身上,丁部領老油條了,不易問,但丁稼終是小青年。


    “你父親都交待了,你還不交待?”


    “你也識字,看看這是什麽?詔書。此案都驚動了皇上,你還敢隱瞞嗎?本官想來,你在此案中責任不大,不過是出了幾個餿主意,頂多笞仗罷了。但欺君之罪那可是棄市處決的(棄市便是在鬧市斬首示眾)。”


    “……”


    “……”


    主要還是劉惟簡帶了旨書過來,在程勘壓迫下,以及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丁稼對呂家大郎的怨氣,丁稼心理崩潰,終於老實交待,包括他的欠條都交待出來。


    有了這個供詞,接下來就好審了,丁部領看著兒子的供詞,不得不一五一十交待。


    當然,拿著這供詞,呂家大郎不交待也不行了。


    但又出現了一個新問題,那個文士是什麽人?


    程勘心中清楚,文士可能是陝西南邊的人,然而幕後授使者必是延州人無疑,不然不會出現一個與香玉相像的幽兒。


    那麽會有誰?


    然而不大好弄,牛家會承認嗎,肯定不會承認。


    這不象丁家,丁家是直接參與的,因此一恐一嚇,丁稼老實交待。


    但當著劉惟簡的麵沒有說,先讓他們下去休息,然後想了許久,忽然也想到了王巨。他在延州清楚,這一切幕後推手同樣是王巨,不過一個是陷害朱家,一個是給朱家一個清白,性質不同。因此讓人將王巨喊來。


    “王巨,本官讓你清靜,結果出了一個對子,又惹出了這件事。”


    “程公,這一迴你真冤枉了我。丁家針對的是朱家,若是針對我,用得著這麽麻煩嗎?而且僅是一個對子,一個作揖就要置人於死地,那麽丁家豈不是仇人滿天下?”


    確實與王巨無關,牛家針對的是朱家,丁家是想要那個契股,以便東山再起。


    “你也錯了,幕後人不是丁家。”


    “咦。”


    程勘將情況一說。


    王巨一笑:“程公,那不是很簡單,丁家那小子都招供了,何不進行一番誘導,讓他指證看到過那文士在牛家出沒過,或者再讓丁員外也指證。此案都驚動了韓公,還不能抓捕嗎?”


    “抓捕他們也不會承認。”


    “那得看怎麽看了,若是懲罰容易,嚇了嚇,他們必然破財消災,程公又可以用這筆善款做點善事,給延州百姓多條活路了。若是程公不願意,立即下令,派人去長安將牛家二郎抓捕,送到大理寺,可能他會承認,可能他依然不會承認,如果不承認,即便大理寺也不好判決了。”


    “你這小子,”程勘樂了,又說道:“當初張載見範公,範公讓他讀書。本官也是範公那句話,努力讀書,至少現在少碰兵事,也少碰些陰謀詭計,那對你前程不利。或者未來你做了一方父母官了,那才是你大展抱負的時候。”


    王巨狐疑地看著程勘,這可是衷心之言,但這個老程什麽時候轉了性子。


    他還不知道背後司馬光的作用呢。


    於是程勘立即將牛員外夫婦與他家的幾個主要管事抓來審問。


    牛員外不承認。


    “你不承認也無妨,本官可以立派快騎去長安抓捕你的兒子,將他扭送到大理寺。”程勘冷聲說道。


    牛員外傻了眼,忽然靈機一動:“程公,我願出一萬貫捐出來做善事。”


    當初也是李員外逼急了無意中想出來的主意,然而讓程勘發揚光大。就不知道是開了一個好頭還是一個壞頭了。


    “一萬貫就想收買本官嗎?”


    有戲,牛員外又說道:“一萬五千貫。”


    “你想本官欺騙天子嗎?”


    “兩萬貫。”


    程勘不說話,對衙役下令:“你立即騎馬去長安抓捕。”


    “三萬貫。”牛員外要哭了。三萬貫一出,俺們也要傾家蕩產。這個殺人不用刀的程勘!


    程勘這才鬆口。


    牛家也倒掉了,盡管免去了牢獄之災。


    但程勘對劉惟簡說的卻是另外一句話:“劉中使,你先押著丁家父子去長安城,這個文士本官來慢慢找。”


    劉惟簡想想也是,人海茫茫,又沒線索,想抓住這個文士很困難的,於是押著丁家父子離開延州,再次返迴長安。


    有了丁家父子的供詞,還有若大的知永興軍何郯,還有中使,何謂中使,就是後世所說的欽差大人。呂家大郎也崩潰了,終於招供。主意是丁稼出的,得推卸部分責任哪。


    原來他也未想過這條毒計,隻是請舅媽出麵,勸說舅舅,讓舅舅勸說蔡知縣,自己又送了許多禮物,再讓蔡知縣出麵施壓,主要是想逼朱家趙家他們這些延州暴發戶做出讓步。


    丁稼來了,獻了毒計。


    按照他這個計劃,又帶著丁稼買女口,找到一個與香玉很相像的女子買下來,平時呂家大郎又刻意善待於她。這個幽兒不知道未來的命運很慘,還以為來到天堂。然後呂家大郎無心說了一句,若是在那根釵子上鑲一條銀白蛇就好看了。這是為以後翻案打下埋伏,不然真將朱俊斬了,他還能得到契股嗎?


    然後幽兒與另外一名婢女去打那條銀白蛇,戲肉就在那天晚上,看到那個婢女與幽兒站在一起,丁稼又刻意誇了這根釵子漂亮,加深那婢女的記憶。


    隨後灌醉了丁俊,讓幽兒扶他進去。人確實是伏小莊殺的,這也是早挑好的人選,伏家日子過不下去了,連老母病重都沒錢看病,因此當呂家大郎開出一千五百貫的天價時,伏小莊立即答應。但隻先付五百貫,直到他上了法場,那時候伏小莊妻子於氏必來送行,再派下人當著伏小莊的麵,將一千貫送到他妻子手中。不然在法場上伏小莊可以喊冤。


    所以何郯反複勸說,伏小莊都不開口。


    朱歡來了,逼得他交出契股,然後翻案。這時候蔡知縣也知道不對了,當天晚上找到他。


    呂家大郎拍胸脯打保票,會從容解決,又送了一筆價值近兩千貫的厚禮。蔡知縣隻是同進士出身(就是第五甲進士),因此熬到五十多歲,才熬成一個知縣。知縣薪酬也就那麽一迴事,與張載在雲岩縣時差不多。而且也無升官的希望了,看到了厚禮,又認為朱歡是土包子,人都放出來了,還能翻天不成。然後帶著禮物就迴去了。


    至於周知州,他倒是清白無辜的,頂多略有失職的過錯。


    到此此案真相大白。


    但此案也轟動起來,一個知州,兩個知縣,還有一段傳奇故事,以及許多人在翹首期盼,看朝廷如何判決這兩個知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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