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代還沒來得及查明真相,就得到縣令的召喚。


    昨夜剛剛入府探查,今天就被縣令召喚,桑代難免心中嘀咕,該不會他發現了什麽?


    來不及多想,衙役的態度看似禮貌,實則強硬,根本就沒有讓他準備的時間。桑代壓下心中不快,起身跟他們先去縣衙。


    這次一通傳,縣令就召見了他。“桑代王子,實在對不住,這幾日政務緊急,下官一人忙不過來,若有怠慢,還請見諒!”


    孫縣令在書房會見他,笑盈盈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桑代隻能打起精神,小心應對。


    “孫縣令日理萬機,為朝廷為百姓辦事,桑代區區小事,怎敢勞煩您操心,若非桑代有事煩求孫縣令,早早就交了貢品離去,不敢勞您接待。”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上交皇帝的貢品不重要,孫縣令區區一縣政務才重要,分明是不把皇帝放在眼裏。


    可孫縣令又不敢接話,無論怎麽接,錯的都是他。好在他混跡官場多年,不是楞頭青,自有油滑的手段應對這種場麵。


    “王子客氣了,實不相瞞,下官這段時間煩惱的事,正與南疆貢品一事有關。”


    孫縣令頗為苦惱欲言又止,看桑代的眼神,但是為難卻又不得不說。


    桑代心裏冷笑,麵上卻惶恐不安。“還請孫縣令告知,可是我南疆的貢品,讓皇帝陛下不悅了?”


    伏低做小的姿態,演繹到位。任誰看了,都認為這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南蠻子。


    孫縣令暗暗得意,以為小魚上鉤,摸摸胡須,讓下人上完茶出去,將門關好。


    四下無人,這才小聲道。“實不相瞞,最近國師給陛下算了一卦,說陛下身體之所以久病不愈,恐怕與巫蠱之事有關。”


    桑代嚇得立刻站起來,驚慌道“大人可莫要嚇唬桑代,我南疆人許久未入京城,莫說巫蠱,連貢品都是您過目後才上交的,每一次交接都是清清楚楚。可莫要一說巫蠱,就與我南疆有關係!”


    果然不懷好意,南疆這些年,因為當年舊事,一直隱忍。哪怕這些狗官欺壓的再狠厲,他們也不敢反抗,就是怕因為自己實力不足,被對方武力鎮壓。


    如今南疆內部,勢力各自劃分,又因地勢險要,物資不足,百姓過的日子,不似荒年,勝似荒年。


    貧困之地,苗人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有些地方缺水嚴重,莫說集齊稅糧,便是喝水,都要女子艱難一桶一桶背上去。


    便是這種情況下,苗人每年都要如數上供貢品,隻要這狗官沒有借口增加貢品,便是大幸。


    事到如今,又突然爆出巫蠱之事。想到當年舊事,又聽到昨日所言的茶油一事,桑代不得不懷疑,中原皇帝依舊記恨當年的事,時刻惦記著消滅苗人。


    所謂茶油背後的價值,根本就是一個借口。一旦他說不答應,中原人必要以此為由,對南疆開戰。


    孫縣令眸子閃過微光,再看過去,又是副慈悲為懷的模樣。“桑代王子,實不相瞞,當年舊事.....”他欲言又止,話故意說半截,勾引桑代往自己規劃的地方走。


    見桑代確實變了臉色,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才繼續道。“當年的事,其實一直在陛下心中有心結,雖然嘴上沒說,但有心人作祟,隻要是似而非一句話,陛下就會產生臆想。”


    “下官聽到消息,新上任的國師深得陛下喜歡,但實際上.....”孫縣令苦笑搖頭“恐怕也不是什麽善茬!”


    “他斷不出陛下的病症是怎麽來的,所以故意哄騙陛下,說這一切乃是當年舊事遺留下來的問題,若要讓陛下身體痊愈,徹底斷根,需得....”


    “需得如何?”桑代緊張追問。


    “需得你們每年上供茶油五千石,用以供奉宗廟,讓陛下煉製丹藥。”


    桑代聽到這個數字,簡直難以相信。南疆人一年所得茶油,隻有四萬石。這個數字尚且不能滿足南疆人的用油需求,如今還要拿出來供奉皇帝?


    若是咬咬牙,這供奉也能跟得上。畢竟苗人除了茶油,還有其他油可以用。可怪是是,他們要的數量,不是極限,更沒有很過分。


    這就恰恰有問題!


    難道,茶油真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價值?並非是借口?


    不對,肯定沒這麽簡單。


    想到這裏,桑代愁容滿麵。“大人,南疆百姓貧苦,每年上繳的供奉已經十分艱難,如今,又碰上大旱。”


    “眼看今年的收成不好,供奉尚且勉強,若是再要茶油....實在是....實在是為難的緊,我.....”


    孫縣令一聽他的推諉,麵色就不再像剛才那般和善,似笑非笑的表情,誰都能感到他的不悅。


    “王子殿下,本官知道你為難,所以今年的貢品,我可以給你減半,隻要你能上交五千石茶油,陛下那邊一切都好說,若是你不願意.....那皇上怪罪下來,本官也無能為力!”


    ------


    事情到最後,還是以桑代妥協結束。


    桑代其實很滿意這個結果,他原本是想減輕今年的供奉。沒想到孫縣令主動提出這樣一個方案,上交茶油,比讓他們交稅要好的多。


    但桑代從不相信有從天而降的好事,尤其是中原人為他解決麻煩,他更願意相信這背後有其他未知的陰謀。


    眼下情勢不明,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且答應下來。剩下的,等迴去稟報父王再說吧。


    “阿哥為何還愁眉不展,貢品的事不都解決完了嗎?”阿黛驅馬靠近他一些,關心道。


    桑代聞言,微笑迴應。“這次事情,多虧阿妹相助,等我迴去稟明父王,一定登門道謝!”


    阿黛嬌羞一笑,眼光愛慕又婉轉。“阿哥嚴重了,我不過是略出薄力,哪裏值得你道謝。你我都是苗人,為苗疆出力,那是理所當然的。”


    桑代欣慰,不愧是大巫的女兒,不僅識大體,而且十分賢惠。“非也....”


    “王子,出事了!”隨從駕著馬狂奔而來,跑到兩人眼前,驚慌在桑代耳邊說了幾句。


    桑代聞言,臉色頓時大變。轉頭對阿黛道“阿妹恕罪,我這裏有要事得先行一步,不能送你迴黑苗寨,你....”


    “阿哥隻管去,莫要管我,正事要緊。”阿黛見他神情凝重,可見事情不一般,自然不會抱怨。


    桑代感激她,卻不忘吩咐手下人,將其護送迴去。


    然而桑代才走不久,阿黛的族人,卻匆忙趕來接人。


    阿黛聽到他說的事,二話不說,告別桑代的護衛,匆匆轉了方向。


    旁人不知道,巧溪卻是明白,阿黛小姐終於有了荼宛的消息,此時正是去抓人。


    也是天時地利人和,偏偏碰上荼宛跟軒曜鬧性子,獨自一人走開,不知不覺走到林子深處。


    夜色茫茫,一個女子在林子裏本就危險,以前荼宛不怕,可這次阿黛親自出手,危險就無法同日而語。


    荼宛看著眼前清麗美豔的女子,不得不承認,這是她見過最漂亮的。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讓女人連嫉妒都沒有勇氣。


    可她越美,荼宛就越感到危險。生得漂亮,又穿了黑苗服飾,腰間的紅色刺繡,是大巫師家族才有的。


    荼宛不過一眼,就猜出她的身份。


    倒是阿黛,看著眼前嬌小靈動,比自己矮了一個頭有餘的女孩,心裏很是差異。她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居然,毫無戾氣!


    如果是她經曆那些事情,身上無論如何一定是全是怨恨,她看上去,為何,如此不同?


    “你是誰?”荼宛故意問她。


    阿黛勾起唇角,笑的譏諷邪氣。“荼宛,你覺得這次,能不能從我的手心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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