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看著那個大火熊熊的房間,雙眼微眯,也不知是誰,算計人竟然算計到他的據點來了。

    隻是眼下還是安撫好他的姑娘最為要緊。

    翌日聞昭從床榻上醒來,卻怎麽也記不起自己是如何迴來的。外頭天光已亮,她揉了揉額角,見扶搖與芙蕖兩個進來,便站起來任她們服侍,口上問,“昨日可有什麽大事?”

    扶搖道,“要說大事,當屬司馬家大姑娘去世一事……”

    司馬毓去世了?!

    她知道昨日的大火定然不會是巧合,所以才有這一問,卻沒想到被算計的人是司馬毓!

    “是啊,如今全京城都在說這事呢。昨日飛來樓燒起來了,準太子妃活活被燒死在裏邊呢!先前司馬家的姑娘與姑娘您不大對付,可現在人沒了,扶搖卻並不覺得痛快,唉……”

    聞昭突然渾身脫了力,癱坐在榻上。

    “姑娘?姑娘!”兩個丫鬟緊張地喊她,聞昭卻沒了力氣迴應。

    司馬毓和她前世一樣都在飛來樓遇上了大火,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拚命活了下來,以毀容為代價,司馬毓卻葬身火場,世間再無司馬毓。

    可前一世被查出來縱火一事是司馬家的手筆,皇上因此而狠狠斥責了司馬家一番,並削了他們十萬的兵力,隨後下旨將司馬毓遠嫁隴右,嫁給一個比她還小上一歲多的小夫君李襄。

    那這一世誰又是幕後推手呢?

    他們薑家對太子妃一位無意,鎮國大將軍府又是堅定的保皇派,其他人家就是設法將司馬毓害了也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

    想起兩大國公府這幾年的較勁,想起宮宴時祖父與衛國公先後翹起的小指,聞昭陷入了無邊的恐慌。

    如果……如果前世害她毀容的罪魁禍首並不是衛國公府,而且祖父與衛國公的敵對隻是做給皇上看,形成一個對立的平衡好寬皇上的心,那麽飛來樓大火的真正兇手就是……

    萬人之上的那位!

    這樣的話,前世那枚引她出府的玉佩就說得通了,以皇上的能力,要做出一枚太子那樣的玉佩自然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是了,他根本不願太子登基,那麽他絕對不願太子有這樣強的妻族做後盾。於是他笑眯眯地答應了,卻早已在暗中尋找時機,要將這樣的威脅拔除!

    聞昭覺得渾身發冷。皇上不愧是浸淫權術多年的上位者,將他們這一群人的命運玩弄

    於股掌之中,叫他們相互疏遠,相互攀咬,他卻在一旁笑著看戲,誰也怪不到他身上!

    若不是因為她重活一遭,將兩輩子的事情拿來比較,還發現不了他們早已走入皇上埋好的陷進裏。

    所以,上一世的司馬家也是受害者,最大的受益者是皇上,既讓太子沒了勢力強大的太子妃,又削弱了司馬家的勢力,叫兩個國公府勢如水火,自己還收迴了十萬兵權,真真是一石多鳥!

    那麽如今就如同將兩個國公府的命運對調,接下來被誣為縱火害人隻為爭取太子妃之位的就變成了薑家,待薑家交出十萬兵權之後,她這個前世的“司馬毓”也將被遠嫁隴右……

    隨後廣安王一脈也將被皇上拿來做平衡局勢的棋子。

    聞昭突然覺得自己將上輩子看不懂的事理順了些。那時候正是因為皇上深諳權術之道,將他們這些人玩得團團轉,陸然與恩人才會走上譴人潛伏禦前,一朝弑君的路子。

    “為我梳洗罷……”

    姑娘的眼裏終於有了神采,扶搖心中一喜,方才姑娘的樣子真是將她嚇壞了。

    芙蕖為她梳著發,口上道,“奴婢總覺得若是姑娘在太子選妃時沒有扮醜,如今……”她剛說完,扶搖就倒抽一口冷氣,“芙蕖你說什麽嚇人的話呢!”

    聞昭按住扶搖嚇得顫抖的手道,“芙蕖說得不錯。”話畢就靜靜看著鏡子裏頭的自己,沒有再多說一句。

    陸然聽說昨晚出事的人是司馬毓之後卻想起了聞昭顫抖不止的身子。還有想起太子選妃時他在太子書房看到的那張畫像,那時聞昭分明還沒有對他情根深種,卻在畫師為她畫像時扮醜,分明是不願嫁到太子府來。

    然而,對於一個尋常的閨閣女子而言,太子那樣年輕英俊又身份尊貴的人無疑是做夫君的最佳人選。那麽聞昭那時的不願就耐人尋味了。

    他當然不會自大地覺得聞昭是為了他,畢竟那時兩人的關係還未確立。而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帶著全家更上一層樓,無疑更為符合聞昭這樣處處為家人著想的脾性。

    他突然有一個猜測……若司馬毓經曆的事曾是她經曆過的……

    陸然從書架上搬出幾本書來。往常被他束之高閣的經書上蒙了一層薄灰,如今卻得到了主人的眷顧。

    太平經是道教之言,上書,“人居天地之間,人人得一生,不得重生也。重生獨得道人,死而複生,屍解者耳。”陸然將它丟到一邊又翻起

    了其他的書籍。

    阿含經裏則說,生死輪迴,生死流轉,是因為對外界的愛樂執取,召來果報,所以才有來世的再生。

    陸然手中的書落到案上。不對,怎麽都解釋不通為何會有這樣的事,解釋不通她為何會留有上一世的記憶,且還是她自己,沒有投胎為另一個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聞昭的那一世一定是遭受了不尋常的事,且心中執念未消,才有這一世的重生。

    陸然突然很想知道,他在她的那一段記憶裏,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司馬毓一死,司馬家再無適齡的姑娘,太子與衛國公府的聯姻便隻能就此作罷。為此,太子一係的人心中鬱鬱,紛紛猜想這次縱火事件的罪魁禍首是誰,竟要讓他們雪上加霜。

    太子分明是華夏唯一正統又有能力的繼承人,為何頻受迫害?叫他們這些為江山社稷著想的臣子跟著心寒!

    當日在朝上,司馬家的大爺淚灑當場,直求皇上為他做主,旁邊站著的人心中也是唏噓不已。

    果真是樹大招風。司馬家手握二十萬大兵,又出了個準太子妃,自然容易出事,隻不過那個害他們的人怕是來頭不小,才敢犯下這樣的事!

    太子也在大殿中央抹著淚要皇上為他做主,隻是心底卻一片寒涼。昨日陸然已經與他分析過了,能不動聲色犯下這等事情又不怕被查出來的,就隻有他的好父皇了!

    皇上坐在龍椅上,稍稍直起身子,氣得直咳嗽,臉色漲紅道,“竟出了這種事!朕好不容易尋到了個好兒媳,竟讓人害了去!朕一定會將背後之人揪出來,給衛國公府一個交代!”

    當真是唱作俱佳。陸然心裏滿是嘲諷,麵上卻要作出一副動容的樣子,與周遭的臣子一同高喊,“皇上英明!”

    下朝後那些走在白玉階上的大臣仍是在說這件事,或者心照不宣地交換幾個眼神。

    這一整日聞昭都心中惶惶,尤其是在聽說皇上信誓旦旦地承諾要抓出真兇之後,她越發地擔心薑家會成為皇上的替罪羊。

    心中憂怖,便輾轉不得入眠。

    聽到窗邊輕微的布料摩擦聲時,聞昭的心裏頭卻好似安寧了一瞬。

    “前一世的這個時候,我們應當還未結識吧。”

    乍然聽到這樣的話,聞昭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

    “不然,我定會護你不受烈火之災。”陸然走近床榻,執起她的手

    ,貼在他的胸口,“就算那一個我隻是一介平民,也會衝進火場將你救出來。”

    “若是沒有救出你,我也一定會因心中的悔恨執念與你一樣再世為人。”

    “昭昭,說與我聽吧。”

    眼前這個男子聰慧得令人咋舌。且每一句都砸在了她的心坎上,叫她的心防寸寸敗退。

    “前世那場大火並沒有要了我的命……”

    陸然得到了迴應,這麽長一段時間來的疑惑得到了解答,本是應該激動狂喜的,卻因為想到了她的遭遇而心中沉重。

    “而是毀去了我的容貌。大火燒樓的那天,你應當是第一迴見我,在飛來樓底下接住我的時候,還歎了一句‘可惜了’,真不知道你是在可惜飛來樓燒了,還是可惜姑娘家的臉毀了!”

    將這些事情說出來的時候,聞昭卻笑了,好似前世的傷疤已經好得幹淨。

    陸然握緊她的手,靜靜聽下去。

    “這麽說,你前世還是我的手下?”

    “是啊,陸大人。”

    “不對,我前世一定也是喜歡你的,但你一心要複仇,所以我才沒有出手。”

    “瞎說。你那時候都沒見過我幾次好嘛。”

    陸然卻好似要極力證明自己前世的“愛戀”,正色道,“你瞧郭寅的身形是不是與我相似?”

    聞昭點點頭。

    “上迴穿白衣易容扮我的人正是他。說不定前世我也扮作他來接近你呢。且比起他扮起我來,我要扮他就容易多了,隻消戴上一個麵具就成……”

    聽著陸然難得孩子氣的辯解,聞昭卻沉默下來。

    因為恩人的行止確實在某些時候不太一樣……

    陸然仍在絮絮叨叨地說話,眉宇間比前世她看見的那個宰相要少些深不可測,多了些風流恣肆,卻是一樣的清俊好看。

    “所以說,你兩輩子都是我的……”陸然話未說完,便見聞昭已經投入他的懷裏。

    陸然心裏滿滿的歡喜,輕柔一歎,緊緊擁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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