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昨晚是做了好夢嗎?”

    聞昭看著鏡子裏頭正給她綰發的扶搖,“為何這般問?”

    扶搖的唇邊綻出一個小小的梨渦,“因為姑娘一直是笑著的啊。”

    她一說聞昭才將視線移到鏡子裏頭那個坐著的姑娘的臉上,她有些許睡眼惺忪,但眉梢眼角卻俱是掩不住的笑意,就算她的唇瓣沒有泄露分毫,也能叫人一眼看出她的歡喜。

    而想起那個叫她歡喜的源頭,聞昭的臉上便染上了一層薄紅。分明是秋天了,為何還這般熱呢……

    看著這樣陌生的她,聞昭不得不承認,她似乎比自己想的……要喜歡他。

    這日柔表姐來找聞昭,說是表姑母越發想讓她嫁到承恩伯府裏去,她拒絕了幾次了還是無用。聞昭從沒有將這二人想到一塊兒去,尤其是見了容許看她的眼神之後,她覺得柔表姐更不能嫁給他了。

    若是成親之後,那容許還是對別的姑娘念念不忘的,那做他妻子該多膈應啊。尤其是當那個人是柔表姐的時候,她丈夫肖想的是她的表妹,聞昭覺得柔表姐怕是會怨上自個兒了。

    所以,最起碼,嫁給他的人不能是柔表姐。但若是那容許的忘性能大些,不再喜歡她了,那才最好不過。

    因為,她不可能嫁給他。

    “聞昭,聞昭?”

    聞昭迴過神來,看著她,“柔表姐想嫁給莊表哥。”並不是疑問語氣,直白得叫紀向柔紅了紅臉。

    “不過是……有些喜歡罷了,不過跟容家公子比起來,我當然是想嫁給他。”

    聞昭不知怎得,想起那個莊廷來,也不知上輩子若是他知曉了柔表姐嫁給他的原因,他們三個人會有多尷尬。

    不樂意結親的除了紀向柔,當然還有容許。他先前覺得自己無望的時候,倒是娶誰都一樣,可現在他看上的那個姑娘,說不定也是喜歡他的呢?有了這樣火苗一樣的微弱念頭,他便不想娶旁人了。

    天氣漸冷的時候,聽蘭的臉也好了,在晏氏的精心照料下並沒有留下疤痕。

    晏氏為了破除謠言,頻繁地催著聽蘭出門。

    聞昭聽扶搖說這些的時候,坐在梳妝鏡前一歎。謠言破除了又有何用?那前世的良人已經錯過了。

    淮安伯府與威遠侯府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就差商議日子了。這一世他們幾個的姻緣再也不是聞昭能預見的了。

    西北的雪

    撲撲簌簌地落下來,腳下的沙地已經覆上了一層。饑餓的蒼鷹盤旋在頭頂,大漠裏一片死寂。

    “駕!”數百騎的精兵陡然打破了這片寧靜,噠噠的馬蹄揚起雪來,在沙地上留下一串印記。

    這群人正朝著他們的故鄉進發,他們闊別了兩年有餘的故鄉。

    “這個別忘了。”秦氏從案上拿過一個手爐塞進聞昭懷裏。

    接近年關,城東的飛來樓新出了好些菜品,秦氏便要帶著幾個兒女去嚐嚐。那飛來樓生意極好,若是沒有事先預定好還輕易進不了,秦氏也是在約莫十日前就與掌櫃約好了的。

    馬車停在飛來樓的大門口,聞昭下的時候,看著這酒樓的眼神極複雜,眼裏好似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燒。

    方一進去,聞昭幾個就被帶到了二樓包間,裏頭雅致幽靜,推開梨木雕花窗還能看到底下的街市。

    聞曇最愛的糖醋鬆鼠魚上來了,今年的鬆鼠魚與往年的不同,上頭多澆了一層蜜汁,撒了些碎杏仁,更受孩童的歡迎了。

    菜品還未上齊,聞昭幾個就聽到外麵好似有些唿喊聲,坐在窗邊兒的聞曇推開窗一瞧,頭也未迴地道,“外頭有人昏倒在大街上了!啊,馬上就有車馬過來了!”

    聞酉坐直了身子,睜圓了的杏眼有一種不諳世事的可愛,“叫旁邊的人快把他抬到路邊啊。”

    聞曇還在看,“有個大姐姐從馬車上下來了,她好似要救那個人……咦,大姐姐原來會醫術嗎?”

    聞昭聽到這裏的時候凝了凝神,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也跟著湊到窗前。

    她是……

    大哥迴來了麽?

    聞昭看著那個正在給昏倒路人施救的青衣女子,問秦氏,“母親,大哥有來信說要迴來了嗎?”

    秦氏一愣,“不曾啊……沒聽你爹爹說起這個……”

    青衣女子醫術了得,很快將那人救醒,也不用他道謝,擺擺手微笑著迴了馬車,叫周遭圍觀的百姓直讚“醫者仁心”。

    迴府的時候,見門房的笑得一臉喜氣,聞昭心裏頭就確認了幾分。

    “二夫人,二姑娘,五姑娘,六公子”,門房的衝幾人行了禮,“老爺和大公子今日迴來了!”

    秦氏一驚,拉著聞昭笑道,“昭昭真是說什麽準什麽!”

    本來國公爺是寄了信說要迴來的,可這信件因著西北的大雪而受了阻,現如今他們

    都到京城了,那信件還不知在何處呢。

    所以府裏頭的人知曉了國公爺及大公子迴了府,都是又驚又喜,但丫鬟小廝們私底下談論得最多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大公子帶迴來的那個姑娘。

    據說在西北的時候,已經在國公爺和那姑娘的爹的共同主持下辦了一場簡易的喜宴,這姑娘方才跟著大公子一路迴了京城,現在迴了府又要補辦一道。

    所以說,世子爺和大夫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多了一個兒媳,這本是不合禮法的,可國公爺做了主,誰又能說不合適呢。

    說起來聞昭這個大嫂也算是個貴女。西北緊挨著西域的地方有一個醫藥世家,沈秋桑便是出自於此,她的名聲雖不顯,但她的父親卻是一代神醫,名滿天下卻輕易難見得。

    站在世子爺及大夫人麵前,薑聞道牽緊了身邊那個姑娘的手,兩人對視了一眼,堅定不移的情意就從兩雙眼裏流露出來。都說愛意在眼裏,是藏也藏不住的,這兩個為人父母的,見了此情此景,還有什麽好反對的呢。

    按世子先前的打算,是想在京內薑聞道擇一個家世出眾的貴女的,畢竟他是府上的長子,以後要承襲家業,若是妻子娘家實力雄厚,於他而言也是不小的助力。

    但現如今這個兒媳他也是滿意的,神醫之女,試問滿京上下又有幾個能娶得?

    聞昭出春瀾院的時候,就見沈秋桑正蹲在垂花門處,仿佛在研究什麽似的。

    “大嫂?”

    因著沈秋桑與大哥已然拜過堂,所以聞昭理應喊這一聲大嫂。

    沈秋桑聽到聲音抬起頭來,清冷的容顏上一派的嚴肅,顯得更像一朵高嶺之花了,“二妹妹你捂好了口鼻再走過來。”

    聞昭乍一聽有些不明所以,卻仍是照做了,等到了垂花門出卻被沈秋桑拉著就走。

    老夫人聽到嬤嬤稟報說大孫媳婦有事要與她說,本以為是準備喜宴的事情,卻沒想到聽到了這個。

    春瀾院通往壽延堂的那處垂花門竟被人下了毒!

    沈秋桑說,那毒粉極細,灑下之後便會飄散在空中,極易被人吸進去。但氣味辛辣,施毒之人便在其中加了些寒梅的冷香,以期壓過這辛辣之氣。但沈家世代行醫,這點小伎倆如何能瞞過她?

    老夫人聽得驚怒交加,堂堂國公府裏頭竟然出了這種□□!能下在春瀾院的垂花門處,就能下到壽延堂的門前,那背後之人豈不是想要誰的命就要誰的命?

    有這樣一條毒蛇潛伏在身邊,叫她怎能安心?

    “不過這毒隻是由普通的山茄子製成,且量也少,隻是長期吸入卻會渾身發癢起疹子,再嚴重些還會失明。”

    老夫人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可聽了這些還是渾身發寒,顫聲問她,“那老二他們……可有事?”

    也不知這毒下了多久了,老二幾個每日都要經過那處垂花門兩次以上,必定會吸進去些……

    若是老二出了什麽事,待她逮住了那下毒之人,定叫他以死謝罪!

    沈秋桑搖搖頭道,“不知,這毒雖下了一段時日了,卻是慢性的,還需二叔父幾個迴來了再做診斷,不過二妹妹隻吸入了一點,想來二叔父幾個也並無大礙。”

    聞昭聽了大嫂的話,卻陡然想起一個人來,沒想到,那人的手段越來越陰毒了……

    沈秋桑見聞昭靜靜站在那裏,一句話未說,隻當她是被嚇到了。也不知是誰竟然要害整個二房,連這個姑娘和她年幼的弟弟妹妹都不放過,簡直是喪盡天良。

    她原本不願嫁入京城權貴人家,就是因為知曉這種宅院陰私之事的惡毒可怕,但現在,她喜歡的人恰好就是權貴之子,她別無選擇。

    沈秋桑將解藥的方子開出來,叫丫鬟熬好,給二房上下都喝了。那幾個垂花門處的小廝中毒最深,臉上已經起了些疹子,可他們以為是自己生了病,還擔心因此丟了飯碗,於是想方設法地遮掩,沒想到卻是中了毒。

    他們將自己的異樣瞞而不報,導致毒粉的事直到這時才被披露出來,因此跪在二房的門口瑟瑟發抖,哭喪著臉向幾個主子請罪。

    二爺已經迴來了,見此先叫了他們起來,又同旁邊站著的聞熠說,“這件事非同小可,必須把背後之人揪出來!”

    能在國公府下毒,又如此仇視二房的人,聞熠不作他想,心中已是有了答案,現下隻消抓住她的把柄。

    這山茄子是慢性的,所以那人房中必是儲備了□□,隻是不知如何進去尋。

    聞熠往留香院的方向看去,默默不語。

    這段時日包子由畫菊照顧著,不算尾巴也已經有聞昭小臂那般長了。聞昭偶爾會叫畫菊把包子抱過來,那包子十分貪暖,一進房就想到炕上去。

    外頭開始落雪了,一片一片,從從容容,像極了枝頭落下的花瓣。

    聞昭將包子放下,起身朝三哥的房間行去。

    三

    哥的房間極暖和,一進門就好似換了個季節似的。薑聞熠見聞昭進來,給她撣了雪解下披風,拉她在案邊坐下。她的手冰冰冷冷,愛嬌地握拳縮進三哥的掌心。

    三哥將賬本攤開給她看,“天冷了,這山茄子倒是賣出去不少,便更難找出證據了。”這山茄子若是用得得當,便可以止咳祛寒濕。

    聞昭看著賬本沉默了一會兒,“可是她卻留不得了。”聲音涼涼的,雪一樣。

    三哥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晚上的時候,一個黑影從春瀾院飛縱而過。

    帳子裏頭衾被鼓起,聞昭腳步無聲地在這間房裏來迴走動翻找。這幾日府裏頭各院進出的物事都須經過嚴格排查,因此那□□多半還在她的房間裏。

    翌日,聞昭早早地候在壽延堂。

    待眾人來齊,聞昭眼眶發紅,站在中央,孤零零的可憐,“祖母,聞昭懇請祖母遣人搜查三嬸的房間!”

    堂裏的人聽到這個,俱是一驚,想起這段時日府裏頭的人心惶惶,便知道二姑娘這是懷疑晏氏了。可這樣直白地說出來……還是欠考慮了些。不過一個姑娘遇到這樣歹毒的事,亂了陣腳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連三哥也是半是訝然半是不讚同地看著她。聞昭這般,無疑是在打草驚蛇,還會陷自己於不義的境地。

    聞昭幾乎帶了哭腔,“上迴三妹妹出事,三嬸便懷疑是聞昭所為,這次的□□又能致人瘙癢發疹,聞昭不這樣想也難。”

    晏氏站出半步,睜大了眼,又是驚訝又是無辜,“聞昭怎的攀扯到三嬸身上了?上迴是三嬸不對,可你也不能這樣懷疑你的嬸子……”

    咬緊了牙關,聞昭也不待她說完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看著祖母,“若是冤枉了三嬸,聞昭甘願受罰!”

    “母親早產那次的事,真相如何,聞昭同祖母一樣清楚,因此心中始終存了疙瘩。如今聞昭隻想求個結果,懇請祖母成全!若三嬸是無辜的,也可還她一個清白!”

    話畢,緩慢又鄭重地對著上首叩頭。

    聞昭的額頭抵在地上,幾乎不忍看祖母陡然蒼老的神色,隻求她一句話。

    老夫人閉了閉眼,下麵的孫女裙擺如花瓣一樣散開,盛放一般的決絕姿態。她的孫女都搬出了幾年前的事了,她如何不會妥協?隻是若找不到所謂的證據,聞昭會麵臨怎樣的難堪,老夫人不願想下去。

    罷了,這是

    她欠二丫頭的。

    “老三媳婦,這也是你欠二房的……”

    晏氏心下一冷。縱然她並不慌張,卻仍是被這個決定弄得有些站不穩當。不管今日能否搜出什麽,她在下人麵前都沒有臉了。

    “母親……”

    老夫人擺手打斷她,緩慢道,“先前的事,也該給二房一個交代了。”

    晏氏知道老夫人說得是三年前的事,若是今日她不同意搜房,老夫人會不會重翻舊賬,她不曉得。

    她好恨。

    這就是她在府中的地位,那麽尷尬又卑微,隨隨便便一個晚輩就能騎在她頭上。

    可不過片刻,晏氏嘴邊就毫無征兆地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她好想知道結果出來之後,這個侄女的臉上有多疼。

    聞昭在聽到這個決定的時候卻如釋重負似的,舒展開了眉目。三哥將她拉到一旁,還未開口,聞昭便能從他臉上看出不讚同來。

    聞昭衝他笑著搖了搖頭。

    她的這副樣子落到晏氏的眼裏,竟讓她生出一些扭曲的快意。笑吧,笑吧,現在有多開心,等會就有多難堪。

    事情的確是她幹的,可□□卻不藏在她那裏。沒想到這個侄女竟這般天真,以為她會將這樣的證據放在自己房裏。這個晚輩要跟她鬥還是嫩了點。

    自錢嬤嬤為她頂罪之後,她便發現了忠仆的好處。被血濺到的是別人,她自始至終連手都沒髒到。

    聽蘭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好似在看一場鬧劇。而聽月心裏竟隱隱有些急切,她亟須一個結果,來了斷這段時日的掙紮痛苦。

    看著她母親臉上的篤定,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在盼著哪種結果了。

    進去搜房間的都是丫鬟嬤嬤,算是為晏氏留些麵子了。迴來的時候,幾個人麵上都有些怪異。

    “如何?”老夫人將自己撐起了些。

    待她看到嬤嬤手裏的瓷瓶時,年邁的身軀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

    “毒婦!”老夫人將手邊的茶盞擲了過去。距離有些遠,沒有砸到晏氏,倒是將前頭站著的三爺打得膝蓋一痛,幾乎要跪下去。三爺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晏氏被這“砰”的一聲響驚得從呆怔中迴過神來,連忙大喊,“母親,我是冤枉的!那藥不可能在我的房裏啊!”明明就藏在下人的房裏,如何就會從她的房裏搜出來呢?

    老夫人不願聽她多講,

    深吸一口氣問三爺,“老三,這樣的毒婦你當如何?”

    三爺閉了閉眼,片刻後才睜開,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蘭兒月兒會有新的母親的……”他的女兒快到說親的年紀了,不能被晏氏拖累。這件事如果瞞不了,就隻有棄卒保帥。

    晏氏睜大眼,不可置信道,“你要休了我?!”

    一時間房裏有些寂靜,聽月身子發顫,終於難以忍受地奔了出去,這個時候卻沒有人會說她禮數不周了。聽蘭看著聽月纖瘦的背影,又看了看僵持的父母,她竟然並不難過。

    不遠處的二姐姐仍是靜靜站著,她那麽平靜從容,像一個看客,把堂內的爭吵難堪都襯成了笑話。

    “你們商量出結果了,知會我一聲。”聽蘭淡淡地丟下這句,便起身朝堂外走去,好似要去找聽月,可她的腳步從容,一點都沒有焦急的樣子。

    聽蘭一路走過表情各異的家人,心裏木木的,她不想再管這些了。娘親總說她就是比之大姐二姐都是不差的,這樣的話她聽聽就過了,但是這麽多年下來與她們這般親近,近得讓她忘了她們之間的差距,竟叫她偶爾會覺得母親說的是對的。

    妄念一起,這段時間她都不是她自己了。方才看著她的娘親唱作俱佳的樣子,她陡然覺得有些悲涼。

    現在她什麽都不想做,不想管,隨他們去。

    晏氏的心再一次冷透,她的兩個女兒……在三四年前那次還會維護她,說相信娘親是好人,可這次竟是一個兩個的都出去了,竟是不再管她。晏氏覺得胸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老夫人心裏頭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漫上,看著老三近乎痛苦的神情,她想起她的生母,那麽小心翼翼,五瓣丁香一樣柔弱又潔白,她的孩子同她一樣,本本分分的,從來不肖想不屬於他們的東西。可她……卻給老三娶了這麽個玩意兒!

    “老三,下一個你就自己挑吧,是母親老眼昏花……下一個再也不能出差錯了……”她的聲音疲憊無力,卻叫晏氏的臉色更難看,每一個字都像是刺一樣,直往她心裏紮。

    可是她錯了麽?二侄女將她的蘭兒害得那般慘的時候,他們怎麽就不管?她的女兒淚眼婆娑地央她解開繩子,她心中揪疼,卻隻能狠心拒絕,這樣的痛苦他們沒一個明白。出事的是她的女兒,這些個人懂什麽?隻會憐憫地看著蘭兒,這樣的眼神叫她看得幾乎喘不過氣。

    她下的山茄子如何比得上聞昭下的那歹藥?且三房也隻有

    兩個小廝出了點問題而已,他們一個一個好好的,憑什麽在這裏裝可憐!

    可當下不是發泄不滿的時候,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樣的道理她從小就懂。晏氏“噗通”一聲跪下,哀聲求饒,“媳婦知道錯了,求母親念在媳婦還沒有鑄成大錯的份上,饒媳婦這一次!”

    還沒有鑄成大錯?聞熠聽到這裏,捏緊了拳頭,是不是他們三房的人死光了才叫鑄成大錯?

    “下毒是媳婦一時鬼迷心竅,不過幸而聞昭幾個沒有出事,可若是因此休了媳婦,蘭兒月兒可怎麽辦呐!媳婦再也不敢了,求母親寬恕!”晏氏說得眼淚直掉,仿佛真的是悔恨至極。

    “蘭兒快到說親的年紀了,可不能因為媳婦的一時糊塗就毀了她的一生啊……”

    聽蘭都快十四了,自然要說親了,若是生母被休棄,著實會影響名聲。可這一切不都是她造成的麽?!

    老夫人氣得一跺拐杖,“若是你當初能這般想,至於犯下這等惡毒的事麽!我就問你,你為非作歹的時候,想過你自己的女兒沒有!”

    晏氏心中喊冤,“媳婦就是想著蘭兒才犯下這等錯的!”

    老夫人聽得越發氣喘,“這麽說,你還是在怨二丫頭,覺得是她害的三丫頭?你怎的就這般糊塗啊!”越到後邊,她說得越用力,拐杖也直往地上跺,“咚咚咚”的,聽得人心頭一緊。

    周遭的幾個見狀都叫老夫人保重身體。

    看著這些人關切的眼,老夫人心裏稍稍安穩了些,態度卻強硬,“老三,休了吧。蘭兒的親事,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給她找一個好婆家……”

    晏氏見老夫人狠了心地要休她,連忙什麽都不顧了,膝行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腿,“母親不要!蘭兒月兒不能沒有我!不要休了媳婦……”

    老夫人示意嬤嬤掰開她的手,“你放心罷,她們的繼母會好生待她們的。。”

    晏氏脫口而出,“不行,繼母如何比得上生母?不行啊,蘭兒月兒不能要繼母,若是被苛待了她們上哪兒哭去……”

    方說完,就見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更為厭棄。

    秦氏幾乎壓不住她的暴脾氣,卻被容氏按住了手。秦氏腦子裏還迴蕩著晏氏那句“繼母如何比得上生母”,氣得胸口生疼。

    周遭的人沒有一個替她說話,一向和事老一樣的容氏也靜默不語,沒有為她出頭的意思。更別提正冷冷看她,眼裏全是厭惡的秦氏了。

    她的兩個女兒也丟下了她……而庶出的幾個隻有聽洲在場,他的眼裏竟是帶了期待的,瞧見她看過來的眼神,又下意識地一縮。

    老夫人看在眼裏,更堅定地道,“老三,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寫吧。”

    身邊的嬤嬤取了筆墨紙過來,三爺的手有些微顫,還是握緊了筆,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起來。

    晏氏見狀,急得什麽都顧不得,上去就要搶毛筆,三爺用手隔開她,晏氏便換隻手搶,弄得手上都是墨跡。老夫人皺眉,“把她捉住!”瞧瞧,這就是她選的媳婦,這般形象全無的樣子,簡直是有辱國公府的門楣!

    晏氏被嬤嬤牢牢箍住仍在不斷掙紮,嘴裏哭喊,涕泗橫流的樣子,衣衫都淩亂不堪了。

    她這下才覺得事態嚴重,難以迴轉了。

    想到聽洲和聞曇這樣的孩童一直在堂內瞧,老夫人開口,“將曇兒和洲洲帶迴屋裏歇息……”

    國公爺剛從練武場迴來,一路上聽到隨從的稟報,加大了步子,趕到壽延堂。

    見老三正在寫休書的樣子,喊道,“慢著!”

    他的聲音渾厚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卻叫晏氏陡然生出希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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