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村的村中間兒是解家祖廟,祖廟前麵是一大片的空地,所有的食物分配就在這裏進行。


    曉日他們跟著人流來到了小空地,此時已經是熙熙攘攘的大人小孩全都有,將空地給圍了起來。


    幾個精壯的漢子將打迴來的獵物整整齊齊的碼在地上,收獲頗豐。


    在曉日的印象中,能在寒冬臘月裏麵套到東西就算不錯了,結果真看到獵物的時候,他著實驚訝了許多。


    光是麅子就有四個,其餘大個兒的還有一頭老大的野豬,目測超過三百斤,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夾子給打到的。


    野兔六七個,山雞五六隻,最讓人驚訝的,居然還套了個香獐子。


    這東西可是好東西,尤其是打到的還是個公的。公香獐子有香囊,能分泌麝香,這可是堪比黃金的好東西。


    此時的香囊早就被摘了,就連香獐子的倆顆獠牙都被敲掉了。


    香獐子的獠牙傳說有辟邪的作用,其實作為裝飾還差不多。用來剔牙也不錯。


    看著滿滿當當的獵物村裏的人滿都喜笑顏開,冷寒冰問紅姐:“紅姐,這些東西都是準備喜宴的嗎?”


    “這些?哈哈哈!傻妹子,這可不是準備喜宴的!”紅姐笑著說:“這是要用來給解家祖廟上供的!”


    “上供?”冷寒冰一愣:“上供用這麽多東西呀?”


    “是,也不是!”紅姐解釋道:“咱們村子有規矩,認為所有從山上打來的獵物,都是老祖宗賞的口飯,所以在享用之前,都要給老祖宗上供。而且是不論大小,哪怕是從山裏撿迴來個鳥蛋,都要讓老祖宗先嚐個味道。”


    “哦……”


    “但是你也說了,這些東西老祖宗哪能吃得了,而且也沒地方擺呀!”紅姐笑著說:“所以每樣東西我們就挑最好的部分獻祭給老祖宗,這樣就相當於老祖宗都嚐到了,其餘的是給各家分的。這次的活計是老槍家張羅的,村裏獵手的辛苦錢兒是老槍家拿的,這東西給全村分,算是讓各家都沾沾喜氣兒,至於你說的喜宴,這些東西也會擺上,但是肯定不夠啊,所以還有咱村子自家養的牲口雞鴨大鵝什麽的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


    說話間,獵物便碼得整齊了,解老六走到獵物前麵,對鄉親們慷慨陳詞了一通,無非是讚頌解家村曆代祖宗,感恩山神和老祖宗的拂照,才有了解家村的風調雨順。


    同時還把冷寒冰和曉日叫到了前頭,給大家正式的介紹了一下。


    解老六家有個偏房空著,就安排曉日和冷寒冰暫住在他們家,等到來年開春,選個好的房場,再給他們蓋個新房子。


    紅姐聽了,在下麵起哄道:“我說大妹子,你倆這親事兒是不是還沒定呢?瞅你倆羞羞答答的樣子,一定就是了。要不然咱們張羅張羅,就跟老槍家一起辦了得了?你說咋樣啊,妹子?”


    冷寒冰一聽這話小臉緋紅,一跺腳,嬌滴滴的喊了一聲:“紅姐!”


    樸實的村民一頓哄笑,給曉日也笑得臉紅脖子粗,連忙擺手解釋:“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


    但是他的聲音早就被笑聲蓋住了,誰還關心他們到底是不是那種關係啊,反正看熱鬧不怕事兒大,咋好玩咋整唄。


    不過張老槍可不樂意了,站出來反對道:“這倆娃娃生得這麽俊俏,要是跟俺家一起辦事兒,那不把俺家閨女給比沒了?”


    “不能,不能!”他身邊一個跟他年歲相仿的黑臉漢子站出來,笑著拍他的肩頭說道:“咱家妮子差啥呀?也水嫩嫩地呢,就你自己先打退堂鼓,丟不丟人?”


    說話的人正是張老槍的親家,叫解不懂,是村裏的赤腳醫生,一身的偏方本領,代代相傳,在村裏除了村長解老六之外,就他解不懂最有權威了。


    所以這張老槍才會搭錢請人上山去下套子,他本身就是外來戶,又能搭上這樣一門親事,自己心裏都發虛,沒來由的覺得是他們家高攀了,有一種骨子裏麵的自卑。


    他們這麽一打岔,冷寒冰趕緊拉著曉日迴到了圍觀群眾裏麵,解老六接著說:“咱們還是老規矩,按照輩分往下來,老槍是東家,所以他家擱最後,剩下啥要啥,都沒意見吧?”


    “沒有!”眾人齊聲唿道。


    “等會兒!”又是紅姐替冷寒冰爭口:“我這妹子他們倆新來的趕上這事兒你說咋整啊,村長?是不是也得算一份?”


    解老六憨憨一笑:“他們不是還在我家呢麽?我家那份就算他們的了,這還不中嗎?等他們倆要是在咱們這長住了,自然虧不著他們。”


    “這還差不多!”紅姐衝冷寒冰眨眨眼睛笑道。


    “謝謝你啊,紅姐,其實我倆都挺不好意思的了。”冷寒冰說:“這初來乍到還沒整明白咋迴事兒呢,就要先占個便宜,你說這多不好意思!”


    “妹子別不好意思,能進來咱們村子這就是一家人了,不管你們倆是長住還是短住,以後這裏就有你們的一席之地。”紅姐說:“解家的族譜上你倆的名字都會被寫上,祖墳裏都給你們準備位置……”


    “嘶!不是我說你大紅子你擱這兒胡咧咧啥呢?”張老槍耳朵賊,聽見了她的話,有點兒不高興了:“咱們這多喜慶的日子,你說什麽祖墳不祖墳的,人倆孩子才多大點兒歲數,這家讓你說的,都祖墳都留位置了,不會說話別瞎巴巴!”


    “咋地呀,槍叔?我說錯了嗎?”紅姐立刻懟了迴去:“我說的都是實話,有啥不讓的。”


    “你倆可得了。”解不懂在一旁勸道:“一會兒讓老六聽見又該罵人了,你倆消停一會兒,看熱鬧都堵不上你們的嘴。”


    他們吵吵他們的,曉日的眼睛一刻都沒離開場子。


    就聽解老六一聲令下,幾個大小夥子頭上紮著紅布條,光著膀子渾身抹了一層香油,嘴裏咬著一尺多長的殺豬刀,龍行虎步的走到了解老六的跟前兒。


    一字排開,雙手背在身後,健壯緊繃的肌肉昭示著他們強悍的身體素質,堅定的目光讓人一眼就能看透他們鋼鐵一般的意誌。


    解老六緩緩抬起手,對著大山虎吼一聲:“開鼓嘍!”


    咚咚咚——咚咚咚——


    大山之上傳來了幾聲異響,乍一聽好似悶雷,再一品又像鼓聲。可是這鼓敲的有點兒死揚吧嗒的沒有個勁道。給人的感覺就是在應付了事,一點兒都沒有進入狀態,有點兒像磨洋工的。


    就在曉日好奇這鼓什麽人敲的這麽懶散的時候,解老六眼睛放光,臉上笑開了花:“聽聽,大夥都聽見了嗎?今晚可都別出門,關好自己的孩子,把狗繩都撒開,知道了沒?”


    “知道了!”眾人齊聲吼道。


    “這、這是啥意思啊?”曉日有點兒不解,轉頭問身旁的紅姐。


    紅姐解釋道:“山上的鼓就是老祖宗的肚(三聲),要是敲得有力氣,那麽就說明老祖宗不餓,即便是上了供,老祖宗也未必能賞臉。但是你聽今天的鼓聲,說明老祖宗很滿意今天這些獵物,所以才示意咱們餓了。晚上老祖宗就會來祖廟享用,明早你看著吧,雞一叫這村裏的人就得瘋了一樣往祖廟跑。今天晚上八成都得有不睡覺的。”


    這可給曉日說迷糊了,不明白其中道理,好奇的問道:“為什麽呀?這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紅姐說:“老祖宗享用後的骨頭和肉,這可是進山的護身符,最靈驗了。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有一塊骨頭或者一兩臘肉在身上,必保安然無恙。如果沒有,那就得聽天由命了。這能保命的好東西,誰不想要?就算不進山,掛家裏頭,也能保證家裏人平安健康。有個頭疼腦熱的吃上一碗肉,立刻活蹦亂跳,啥病都好了。隻不過,這肉還是少的,骨頭倒是多,但是骨頭留不住。”


    “那又是因為什麽呢?”曉日覺得這裏麵有點兒神奇,姑且不說這老祖宗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就這吃剩下的東西都能當護身符就不簡單,而且紅姐居然還說肉比骨頭留的時間還長,著實有點兒意思了。


    “這骨頭會化掉。”紅姐說:“老祖宗吃剩下的骨頭都沾了他老人家的口水,所以這骨頭留不太久,如果哪塊兒骨頭超過百天還沒化掉,那就說明是塊祖宗都不稀吃的,直接扔掉就好。”


    冷寒冰在曉日身後輕輕掐了一把,壓低了聲音對他說:“我怎麽覺得不對勁兒呢,這到底是老祖宗啊,還是科莫多巨蜥啊?真能吃祭品也就罷了,怎麽口水還跟化骨水似的,是不是什麽未知生物呀?”


    曉日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這前後左右都是人家村子裏的人,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萬一讓誰聽見,這不找揍呢嗎?


    結果,最怕什麽就來什麽,紅姐大嗓門的嚷嚷開了:“哎呀妹子,你盡管大聲說,沒人怪你。這麽跟你說吧,幾百年了,不是沒有懷疑老祖宗的,也有膽子長毛的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在祖廟吃供品,但是這麽跟你說吧,這老祖宗是不是真的解家村的祖宗都不要緊,他一直保佑著解家村人的平安健康,這就夠了。就算不是真祖宗,那是勝似真祖宗。而那些膽子長毛的半夜偷看的人,老祖宗都沒把他們怎麽著,小小的收拾一頓,讓他們再也不敢瞎咧咧。你們說說,除了自家祖宗之外,要是真有個啥東西成精成靈的,能這麽慣著咱們嗎?”


    冷寒冰趕忙解釋:“紅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兒,妹子,你們初來乍到,又是在山外頭來的,學的那些東西我也聽說過,不承認鬼神兒精怪,有情可原。咱們村裏的人啥說道沒有,不搞一言堂,不搞階級鬥爭,也不搞成分劃分,不玩那些迫害人的東西。你們有不信的,咱們慢慢來,總有一天你們會相信這些東西真的存在。絕對不會逼你們。”


    “我信,真信!”冷寒冰表麵笑嘻嘻,心裏想的卻是能不信嗎?這邱日就跟個神仙似的,他要是露兩手出來,都怕解家村這百多號人把他當活祖宗給供起來。


    聞罷了鼓聲,解老六又一抬手,就聽人群後麵傳來一陣樂聲,吹拉彈唱都有,奏起了他們村兒特有的民俗音樂,歡快無比。


    聽見音樂聲一響,就好像大媽聽見了小蘋果似的,全村的人都歡唿起來,緊接著手拉著手轉著圈兒的開始跳舞。


    曉日和冷寒冰也被拽住了手往前走,跟著鼓點節拍跳了起來,那幾個精壯的小夥子在眾人載歌載舞的圍繞下,開始宰殺獵物。


    把最好的部分切割下來,碼在了一邊,以供祭祀用。


    其餘的則收拾幹淨,切成等分,跟內髒堆在了一起。


    片刻功夫,場地便是血流一片,不過奇怪的事情也發生了。


    這些血居然匯聚成了數道血流,汩汩的流進了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的小凹槽內,順著凹槽流進了地下。


    曉日驚訝不已,心想這到底是農村的下水係統還是另有什麽說道呢?


    這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日頭偏西,解老六催促了一聲:“手上的動作麻利點兒!正確不上火把就幹完!”


    “好!”小夥們揮舞著尖刀,熱氣騰騰的說道。


    解老六反著眾人跳舞的方向開始繞圈,嘴裏叨叨姑姑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一圈兒沒繞完,幾個小夥已經分割完畢,就見他們伸出舌頭舔了一把滴血的刀刃,鋒利的刀鋒將他們舌頭劃破,一個個伸著舌頭任憑嘴裏的血滴灑在地麵上。


    這個血腥的場麵,看得曉日一陣惡寒——這些山上的東西有沒有什麽病菌呀?刀都沒消毒,直接就這麽抹舌頭,萬一有點兒人畜共患的傳染病,比如h幾n幾似的那種,誰能保證地上的山雞就沒個頭疼腦熱的流感呀?那這全屯子人不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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