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就有小廝輕手輕腳的來叫霍文鍾起床梳洗。霍文鍾在床榻上躺了一會兒,低聲道:“什麽時辰了?”


    “寅時末刻。”(淩晨4點半)


    霍文鍾有些無奈的歎了一聲,他雖然不是一個愛睡懶覺的人,但也不願意起的這麽早,這比他平日裏要早半個時辰。


    努力睜開眼,見小廝有些為難,霍文鍾又問道:“表哥他起了?”


    “是。”小廝道,“表公子已經在小花廳了,剛才還在問您的口味,準備安排早膳。”


    霍文鍾捏了一下鼻梁,努力眨著眼,讓自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了。”


    見霍文鍾準備起身,小廝立刻將衣裳拿來。外屋伺候的聽得動靜,也開始忙碌起來。


    霍文鍾背過身微微打了個哈欠,換了身尋常的衣裳,推開門後竟覺得有些冷。這裏比他們博陵要潮濕一些,草上還帶著露珠。


    從廂房去小花廳的路上,已有不少褚府的侍從在打掃,見到霍文鍾後紛紛避到兩側。清晨的褚府,忙碌卻很安靜。


    走進小花廳裏,一股熱氣便撲在了臉上,霍文鍾這才覺得舒服了些。繞過屏風,往裏又走了一小段,隱約聽到了人聲。


    “蝦肉粥,對,全部都要整隻的蝦,熬的濃稠一些。再配上小菜,前兒剛起缸的醬黃瓜不錯,記得切成片,要薄如蟬翼,厚一分都不許!”


    褚成沛正吩咐著早膳,這些本該後宅婦人或管事做的事,被他攬了去。霍文鍾聽得他連步驟都說的無比詳細,心道如果不是他們來了要注意一下形象,褚成沛估計都要撩袖子親自下廚。


    “表弟來啦,快坐。”褚成沛招了招手,“今天的潮落下去會早一些,所以隻好現在把你喊起來了。”


    “還好,平常這個時辰也差不多快起了。”霍文鍾喝了口熱茶暖了暖胃,“就咱們兩個嗎?”


    “唐愈他還在衙門裏,唔……好像去了大營了吧。”褚成沛道,“且忙著呢。府裏幾個小的還要念書,可不就我一個人閑著。”


    霍文鍾默默點了點頭。


    他這位表哥的位置的確有些尷尬,褚慶濤自然有爵位,然而那是留給原配之子的。褚成沛三十的人了,好像沒聽過擔過什麽職位。


    不過他這表哥看起來挺樂觀的,性格一點兒也不像他爹褚慶濤。


    二人用過早膳,休息了會兒,便直接策馬去了海邊。


    博陵地處內河,霍文鍾本以為自己對“水”已經見怪不怪了,然而看到眼前無邊無際的大海後,他被震驚了,嘴巴不知不覺的微微張開,耳邊充斥著海水的聲音,明明喧囂,一聲又接著一聲,可又令人異常的寧靜下來。


    褚成沛跳下馬背,直接將衣擺撩了起來,別在腰間,手裏拿著一個小木桶。風聲唿唿,褚成沛用力拍了一下霍文鍾,大聲道:“怎麽樣?這裏風景如何?!!”


    霍文鍾已經失去了言語,除了點頭說不出一句話。


    “跟我來。”


    褚成沛抬腿就往海灘深處走去,霍文鍾這才迴了神,連忙跟上,又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褚成沛已經將鞋子都脫掉了。


    這、這這……


    這會不會太喪失了?


    越往深處走,海浪也越來越大,鞋子已經濕了一半。霍文鍾內心掙紮了片刻,決定入鄉隨俗。海浪一層一層的席卷上岸,褚成沛抬手擋在眼前,眺望著遠方:“還沒到退潮的時候,不過快了,浪已經小很多了。”


    又朝著這一片海灘用力一比劃:“以前這裏——每天到了退潮的時候都有很多漁民來趕海,但現在都不敢來了。原來還有十幾戶人住在此處,後來都遷走了。”


    “是因為海盜嗎?”霍文鍾道。


    褚成沛點點頭:“他們清楚什麽時候漲潮落潮,總會在漲潮時突襲登岸。這裏的海岸太漫長了,海盜神出鬼沒,不知道他們會在哪裏登岸,隻有將人往裏遷了。”


    霍文鍾道:“那些海盜上岸為搶奪錢財糧食和人口,將漁民們內遷,也算是清野了。年月長久後,海盜自然也就被困死了。”


    誰料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笑聲。褚成沛笑的誇張極了,彎著腰捂著肚子,看這模樣霍文鍾便知道自己應該說錯了什麽,臉色一熱。


    好不容易等褚成沛笑夠了,揉了揉眼角笑出的淚,這才對霍文鍾道:“都遷迴去了,那些漁民拿什麽維持生計,還有……鹽場怎麽辦?我們池安比不得你們博陵,我們沒有太多的良田,鹽場是池安的命根子,放棄大片海岸,等於放棄連綿不斷的鹽場!”


    “可是……海戰需要船隻啊。”霍文鍾道,“朝廷剛下了法令,船隻和車都要抽稅。”


    褚成沛卻道:“那就造大船,小船是抽一百二十錢,大船也是抽一百二十錢。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漁民已經內遷五裏了。”


    話到此處,霍文鍾隱約聽出了褚成沛聲音裏的憤怒。


    他的這位大表哥,這麽早帶他來海邊真的就是為了撿貝殼?不過霍文鍾也沒忘記這次來池安要辦的正事,正好道:“正如表哥說的,我們博陵有良田千傾,糧食是向來不愁的,隻是那鹽卻隻能靠著幾口鹵井,實在是有些不夠用啊。”


    若真將褚成沛當成一個愛耍貧好玩的人,那才是瞎了眼。霍文鍾從來不會小瞧任何一個世家子,雖然他們總有一些奇葩之處,但整體而言,總是深藏不露。


    果然,褚成沛將剛撿起來的一隻螃蟹扔進了木桶後直起腰,側頭看了一眼霍文鍾,這貨正用著非常純良無害的笑容看著自己。


    褚成沛摸了一把下巴——媽的,這小子比他還能裝!


    “舅舅府上缺鹽嗎?”褚成沛也笑道,“此行表弟迴府後,大可裝上一車迴去,反正池安什麽都缺,唯獨鹽倒是還有些富餘。隻是若這海盜繼續猖獗,鹽場被他們占領,那就……”


    “聖上這次要讓唐愈來檢查軍械,在京中時太尉楚昂與我五伯正在鍛造新的軍械,想來其中有一部分是要送到池安的,正好用來訓練軍士。”


    本以為聽到這個消息褚成沛會很高興,誰料他拍了拍手上的沙:“嗬嗬。”


    這毫不帶掩飾的冷笑讓霍文鍾一愣。


    “博陵缺錢嗎?”褚成沛突然問道。


    霍文鍾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表哥這是手頭不寬裕了……”


    褚成沛直接打斷道:“我是問你們博陵縣!”


    媽的,我剛才是怎麽會以為他和舅舅脾氣不一樣,這臭的要死的硬脾氣簡直一模一樣啊!!霍文鍾腹誹,也冷著一張臉:“自給自足罷了。”


    “博陵有糧,當然可以自給自足。”褚成沛道,“我們池安有鹽,難道就不能自給自足?”


    “表哥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了。”


    褚成沛又是一個冷笑:“池安不缺銀子!朝廷不富裕,那些軍械南北二軍若不夠的話,就留在京城吧。”


    這還是第一個不向朝廷叫窮的地方!


    霍文鍾有些懵,褚成沛到底想要說什麽?他看不上朝廷的軍械,還是不想朝廷插手池安之事?


    褚府裏,聶冬也起醒了,首先在床上就毫無形象的伸了個懶腰,拖拖拉拉的爬起來,又伸了個懶腰。


    洗漱的時候,秦蒼對他說霍文鍾一大早就和褚成沛去趕海了。


    “年輕人,果然精力旺盛啊。”聶冬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的走到窗邊,活動了一下手腳,又吐納了一番,這才覺得整個人精神許多。


    正要問早上吃什麽,秦蒼就扔了一個勁爆的消息來。


    “表公子曾經離府出走過幾次,最近一次是兩年前,聽說是要去博陵,被褚慶濤的人半路攔下來了。”


    聶冬頓時嗯了一聲:“我外甥去博陵,他攔什麽?當爹的不許兒子去看舅舅?”


    “其中內情屬下就不知了,而且是否是去博陵,也沒定論。”秦蒼眼皮下有些青印子,顯然是一宿沒睡。博陵要與池安做鹽的買賣,除了明麵上的路子,暗中那些三教九流也得打交道。


    “不妨。本侯都來了,他有什麽事大可親自來對本侯說。”聶冬很樂觀。


    秦蒼卻不想這樣想,有些事當時重要,過了那個時間,也許說出來也沒用了。不過這些話他也隻敢放在心裏。自從來到褚府,他就覺得褚成沛有些不對勁。這位表公子走路的步伐與常人有些異樣,普通人看不出來,然而他秦蒼乃習武之人,暗中觀察了許久,他敢斷定,褚成沛的腳肯定受過傷。


    “侯爺,夫人那邊準備擺膳了,問您什麽時候過去呢。”屋外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鬟笑著說道。


    聶冬黑線,博陵侯好女色的這癖好也太出名了,霍氏怕他有啥需要,免得鬧出來不好看,於是主動派了一個模樣俏麗的丫鬟來伺候著。


    果然是親姐弟啊!!


    “這就去。”聶冬揮了揮手,命那丫鬟出去,他實在是不習慣讓陌生女人近身伺候。


    哎……


    又開始有些想念自己媳婦兒了,這時候她應該已經迴博陵了吧。博陵是他的地盤,之前就打了招唿,誰敢欺負霍明明,等老侯爺迴去後,那個人就shi定了!


    他媳婦兒在博陵肯定過的非常滋潤。


    聶冬喜滋滋的想著,等把鹽的事情談妥,他也能迴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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