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璿迴到院子第一件事兒就是詢問白露如何?她暈過去之前餘光隱約瞄到昏倒在角落裏的丫鬟暴起撲向白露。

    穀雨一邊幫她脫鬥篷,一邊實話實說:“姑娘放心,白露已經脫離危險!”與她說沒事,恐怕她也不信,反而疑神疑鬼,故而又道:“也是白露運氣好,府醫說要是傷口再深一點,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迴來了,如今雖然重傷,需要養個一年半載,但是性命無憂!”

    哪怕知道她無礙了,聽說她傷的這般重,天璿依舊覺得心有餘悸,苦笑:“跟了我之後,她就大傷小傷不斷,我都覺得自己命裏帶衰了。”

    穀雨見她臉色灰敗,心裏一疼:“這都是那些壞人造孽,跟姑娘有什麽關係!”

    天璿依舊心頭鬱鬱,這一樁又一樁的,弄得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去廟裏拜拜,可一想又要出門,就打退堂鼓,短期內她是不敢出門了,還是好生在家避暑吧!又被壞人二字提醒,想起那個丫鬟是沈天珠身邊的,便問:“那丫鬟什麽來曆?”

    穀雨便把沈天珠身邊那位叫翠玉的丫鬟事情說了一遍,又補充:“老太爺發話等四姑娘傷好一些,就在正法堂執行家法,還要送四姑娘去家廟!”

    恢複記憶的天璿是知道家廟是什麽地方的,一點都不同情沈天珠,隻覺得她罪有應得,連這樣自毀清白逼娶的昏招都想得出來。

    天璿又問了自己失蹤這兩日期間的情況,得知都是穀雨假扮她躺在床上,沒有引起懷疑,心裏石頭落地。疲乏便如潮水般湧上來,去淨房洗浴了一迴,便上床歇息。

    連日來的擔驚受怕在熟悉的環境裏終於煙消雲散,天璿聞著被褥間熟悉的清香很快就陷入了黑甜之中。

    一覺醒來卻發現眼皮猶如千斤重,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睜開眼便對上穀雨擔心的眉眼:“姑娘夜裏起了熱!現在好多了!”

    天璿吃力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燙的厲害,無奈至極,她本就沒有好全,白天因蔣紹心力交瘁,晚上又略略吹了寒風,舊病複發一點都不奇怪。

    這一病來勢洶洶,斷斷續續,好好歹歹的折騰了半個月,天璿素來身體好,這還是迴來後第一次生病。這平時不容易得病的人一旦得了病,比時不時病一迴的就嚴重多了。這一道理在天璿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期間沈府眾人連同走得近的親戚都來探望了一迴,見她燒的麵無血色,嘴唇幹裂的可憐樣,據說就這還是比前兩天略好些的了,不免唏噓關切了

    幾句。

    這樣一來,倒是圓了之前她重傷的幌子,前兩天她因重傷不見人,然而什麽樣的傷需要避著人靜養,不給個實在的說法,說不得會惹出非議,眼下這一病也就無人會多想了。

    在天璿生病期間,沈天珠被沈老爺子在正法堂執行了家法,二十杖,和當初沈妙嬌推林嘉玉落水那迴一般無二,都是在沈家上上下下麵前執行的,天璿因在病裏沒有前去觀刑,倒是沈天珝來看她時說沈天珠都被打暈了過去。

    養好傷不等過完中秋,沈天珠便被送到家廟修身養性。梁氏為了小女兒哭鬧不休,終是惹惱了沈老爺子,老爺子幹脆讓母女倆去家廟作伴,要不是梁氏一味嬌慣,也養不出沈天珠這糊塗性子。

    對外隻說母女倆去莊子上散心,顧全了二房顏麵。這都是後話了。

    天璿差不多能下床是在七月底,顧深便來辭行,他早就想走了。顧深覺得天璿這迴重傷自己脫不開關係,要不是他蠢中了沈妙嬌的計,也不會把她引到茶樓。

    他隻覺得自己已經沒臉在信都待下去了,之所以還留著是想確認她無礙了才走,原還想等她再好一些再走,不過家裏傳來消息,顧老爺子病重,急召他迴去。

    顧深不敢耽擱,固來辭行。

    望著一臉愧疚的顧深,天璿不由笑起來,她記憶恢複了七七八八,遂把這小表弟也全記起來了,這孩子有些沒心沒肺,但心是善的,一直待她不錯。

    “路上小心,迴去後代我向外祖父外祖母還有舅舅舅母、表哥表嫂他們問好。”她在顧家有些不好的迴憶,但大多數人是真心待她好。至於那些不好的,隔著千山萬水,這輩子估計都再見不著了,這樣也好。

    顧深應了一聲,又看了看她,忍不住叮囑:“表姐,你也當心些。現在蔣世子處在風口浪尖,那些人拿他沒辦法,保不準就打你的主意。”

    這迴天璿差點被劫,顧深就覺得是肯定是衝著蔣崢來的,誰讓他在前線大殺四方,西突厥拿他沒辦法,隻好找他軟肋下手。

    蔣崢目下的確風頭正盛,就在天璿病的這半個月裏,嘉峪關終於有了結果,西突厥久攻不下,卻依舊不肯放棄,楊蔣聯合守城雖未失土,但是也不輕鬆,雙方皆是死傷慘重。

    正在這膠著的檔口,東突厥在後方發兵突襲西突厥,意欲奪迴失土,阿史那倉頡腹背受敵,權衡利弊之後,決定從嘉峪關撤兵。這一場戰役,繼續打下去,未必能贏。倘使他帶人迴去迎戰東

    |突厥,以東|突厥當前勢力,完全不是他對手。尤其東|突厥出兵背後還有蔣崢的影子,若不迴去,保不準會一發不可收拾。

    這些都是沈天樞來看天璿時,和她說的。

    他讓人忌憚,敵人奈何不得他,固衝她下手。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幾次三番遇險是因為蔣崢的緣故,蔣崢自己也承認了,可是天璿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天璿微微握了握拳,驅走心底陰霾,抬眼望著他凝重的臉,想這一事到底讓他長大了,遂道:“我記著了,吃一塹長一智,你我這迴得個教訓,以後都留心些。”

    顧深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那表姐我不就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日後有空我再來看望你和姑父表哥表嫂,還有小侄兒他們。”

    天璿莞然,站起來送他到廳門口,見他走了,才慢慢踱迴棲星院。

    顧深前腳走,後腳邊關又傳迴新戰報。

    在阿史那倉頡奔赴邊境迎戰東突厥的路上,蔣崢抄了小道,在半路設伏,雙方發生激戰,最後到底是措手不及的阿史那倉頡吃了大虧,損兵折將。不過蔣崢這方也損失不小,最大的損失就是放虎歸山,沒能拿下阿史那倉頡。

    特意有人來沈府說了蔣崢無事,還帶迴來一封給天璿的信。可天璿依舊嚇得心驚肉跳,人人都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他倒好,以身犯險,又想他若是願意隻安安穩穩坐在主帳中發號施令,也就不是他了,他年紀輕輕卻有此威望不就是靠著一次一次的戰役積累起來的。

    沈天珝瞧著她臉色微白,捂了嘴笑:“娘,你看,三姐都嚇壞了!”

    惱羞成怒的天璿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劉氏微微笑了,可見是真的上心了,轉移話題:“那世子差不多也該迴來了吧!”

    飛快看完信的天璿道:“要迴來了,應該能趕上中秋!”

    道是無事的蔣崢卻是受了些傷,他和阿史那倉頡一戰,既傷了他,可自己也沒占到大便宜,幸而沒傷到要害,隻要稍稍調養下即可。遂這消息便被他瞞下了,尤其是天璿那,特意叫人瞞著。

    他正靠在榻上看軍務,便有親衛來報:“將軍,楊將軍求見。”

    這位所謂的楊將軍卻不是蔣崢下屬,而是梁州楊氏少主楊鐸。一位是蔣氏繼承人,另一位是楊氏繼承人,兩人因為幾年前聯合剿匪而相識,同是青年才俊,天縱奇才,卻沒有相見恨晚,蓋因既生瑜何生亮。

    但是這一仗打下來,楊鐸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這家夥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怪被這麽吹捧。

    尤其是這迴蔣氏明明可以等他們被西突厥打垮之後,再來撿便宜,多多少少能分到一些地盤。對方卻帶了十萬兵馬前來共同禦敵,雖然他們楊氏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是比起年初耿氏闔族覆滅的下場已經十分幸運了。這一仗,也讓楊鐸明白,若非蔣氏援助,單憑他們楊氏抵抗不住西突厥。赤裸裸的勢力差距,讓楊鐸沒了脾氣,他這人高傲自負,但是敬佩有真本事的人!

    楊鐸此次前來是為轉達楊氏家主楊昆山設宴感謝蔣崢這次‘仗義出手’的意願,問:“蔣世子傷口可好些了?”

    “還需調養幾日!”蔣崢直接道。

    楊鐸十分自來熟的找了把方椅坐下:“那等你好了再設宴。”

    蔣崢略一頷首。

    楊鐸瞧他眉目清冷,頗為鬱悶,作為楊家嫡長子,自來便是別人奉承他,哪需要他找話題,然他這人頗為能屈能伸,遂道:“之前我聽到一則流言,隱隱約約道五月初蔣世子未婚妻遇襲乃是我楊氏所為!”

    見蔣崢抬了抬眼,楊鐸低頭一笑,直言不諱:“綁架人這種事,我幹過,不過隻要是我幹的我絕不會否認。蔣世子未婚妻那樁卻不是在下所為。”

    當年在瀘川偶遇了美人兒,他的確心動,打聽到是蔣崢未婚妻便歇了心思,他還沒色令智昏到為了個女人跟蔣家作對,更不用說專門派人去冀州搶人了!

    之前這消息傳迴來時,楊鐸不甚在意,特特解釋落下乘,顯得他們楊氏怕了蔣氏似的。但目下形勢卻不可同日而語,眼前這人剛有恩與楊氏,且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這一戰,楊氏傷筋動骨,蔣氏財大氣粗,這點損失卻是動搖不了根基。

    兼之剛和西突厥結了仇,萬一對方卷土重來,怕是還要蔣氏出手相助,因而不想弄僵了關係。

    蔣崢淡淡道:“死士指認你!”

    “栽贓嫁禍!挑撥離間!”楊鐸冷笑一聲:“蔣世子不至於相信一個死士的話吧!”

    蔣崢勾了勾嘴角,說楊氏隻是為安天璿的心,後來也查清楚怎麽迴事,不過誰叫楊氏素來名聲不好,按在他們身上,輿論也會少一些,難道他要告訴所有人是阿史那倉頡嗎?他一點都不想天璿和那人牽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蔣世子不妨好好查查,到底是誰隱在暗處。免得防錯人,造成不可挽迴的

    損失。”楊鐸點到即止,信不信那就是蔣崢的事,他態度已經亮明,話鋒一轉,聲音沉了兩度:“今日來還要一事要專程感謝蔣世子,若非你提醒,我們還抓不到內鬼,更是揪不出幕後黑手。”

    蔣崢有些玩味的重複了一遍:“幕後黑手!”等著楊鐸揭秘。

    楊鐸自然不會故弄玄虛,他今天主要就是為了這個‘幕後黑手’來的:“怕是蔣世子都猜不到,這幾個內鬼竟然是朝廷鷹犬,為了打壓咱們這些藩鎮,朝廷居然和西突厥合作,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這樣的朝廷不要也罷!”

    告知蔣崢這消息本就有示好之意,朝廷再是積弱難返,那也是大義正統,可這事卻能讓朝廷名聲盡喪,對於有野心的各方勢力而言,豈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見蔣崢神色不變,楊鐸心裏咯噔一響,心念一轉:“蔣世子早知此事?”

    蔣崢點了點身旁的密函:“也沒多久。”

    楊鐸挑眉,心裏卻不平靜,自家出了奸細經別人提醒才揪出來,連幕後黑手對方也查清楚了,這消息靈通的既讓人膽寒又讓人羨慕,怪不得都道蔣家的錦衣衛無孔不入。

    蔣崢揚眉:“就問出朝廷?”

    想起這個楊鐸就鬱卒:“還有一人動作快自盡了。”心裏一動:“不知蔣世子這是否有線索?”

    蔣崢笑了笑:“目前還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醉花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緩歸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緩歸矣並收藏醉花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