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皇子是玉,另一個皇孫卻隻是石頭。


    親疏尊卑遠近立現。


    「東籬,你說說,皇祖父這是什麽意思?他要做什麽?就這麽不待見我們小磊嗎?」盈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快七十了生孩子了不起嗎?盛家那藥方根本就有問題!他也敢用!」


    「對於你皇祖父來說,隻要能再生幾個兒子,哪怕是砒霜,他都能吃。」謝東籬冷言說道,端起麥香茶麵吹了吹,舀了一勺餵給盈袖吃夜宵。


    盈袖心煩意亂地推開,搖頭道:「我不吃。」


    起身在屋裏走來走去,心情很是低落,她揉著太陽穴,喃喃地道:「其實誰做皇帝都行,但不能這樣,過河拆橋也太快了。誰一定要為那孩子架橋鋪路?都是皇室後嗣,憑什麽?小磊呢?他知道嗎?」


    「小磊的傷還沒好,你皇祖父廢了他皇太孫的位置,貶為郡王,已經讓他搬出親王府了。不到一歲的玉皇子封了親王,那座親王府就賜給他了。」謝東籬淡淡說道,「這樣也好,我們做事就不必束手束腳。」


    他本來還有些擔心到他出手的時候,盈袖和小磊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會過意不去。——畢竟現在是元氏江山,無論是大夏和大周都過去數百年了,而他的天正帝國,更是已經過去兩千多年了。


    元宏帝這樣一鬧騰,倒是讓謝東籬再無心理負擔,該出手時就出手了。


    盈袖一聽小磊已經被趕出親王府了,連忙道:「那他住到哪裏去了?怎麽沒來找我?」


    「我讓他住到你陪嫁的忠貞國夫人府去了。你皇祖父催得急,他連東西都沒有搬齊。」謝東籬將麥香茶麵放下,叫了采芸過來收拾。


    盈袖大怒:「那親王府是我親手幫小磊一磚一瓦布置起來的!不行!明兒我得去把那親王府拆了!凡是我給小磊預備的東西。一根針都不能給別人!」


    盛怒之下,盈袖氣得連肚子裏的孩子都開始翻騰了,身下一熱,有什麽東西沖了出來。


    她捂著肚子扶著桌子角慢慢坐到地上,額頭上冒出晶瑩的汗珠,大口大口喘著氣,仰頭對謝東籬道:「不好了。我好像見紅了……」


    謝東籬見勢不妙。臉都黑了,一把抄起她抱在懷裏,往大門口衝去。


    ……


    小磊今天下午就從他的親王府搬了出來。隻帶了一些隨身用的東西,還有很多東西沒有來得及收拾。


    因元宏帝的人催得緊,隻好先離開,說好明天再來收拾。


    他並沒有如元宏帝所願住到謝家。而是住迴了他們家以前在東城坊區的那棟宅子。


    那是他們還姓司徒的時候,上京買的第一所宅子。也是謝家的一處老宅。


    然後變成沈詠潔的忠貞國夫人府,最後給了盈袖做嫁妝。


    盈袖出嫁後當然沒有住到那裏,那所宅子就空了下來。


    現在小磊一時沒有地方住,就聽了謝東籬的囑咐。帶著盛青蒿和盛青黛住迴東城坊區的那座大宅了。


    盛青黛特別喜歡這所宅子,一進來就到處溜達,對小磊說:「這宅子比你那什麽親王府強多了。」


    小磊咧嘴笑。給她撣了撣肩膀上的飛絮,笑著道:「這是我姐姐的陪嫁。她不住,暫時就給我們住。」


    盛青黛也沒在意,笑著催小磊迴房吃藥歇息。


    ……


    夜深人靜的時候,東城坊區這座忠貞國夫人府的大門突然被人拍得山響,在寂靜的夜裏很是攝人。


    守門的門子剛拉開一條門縫,就被人兜頭一腳踹到地上,爬起來待要大罵,見是自家大姑爺鐵青著臉,抱著自家大姑奶奶風一般闖了進來,還跟著嗬斥:「盛家人在哪裏?趕緊給我去報信!」


    那門子在夜燈下看見大姑奶奶慘白的臉色,心裏咯噔一聲,忙連滾帶爬地往二門上去了。


    盛青黛和盛青蒿剛睡下不久,就聽門上丫鬟急吼吼地敲門大叫:「盛公子?盛姑娘?我們大姑奶奶不好了!請兩位馬上來至貴堂上房一趟!」


    盛青黛和盛青蒿一聽就爬了起來,背著藥箱,來到內院至貴堂的上房。


    至貴堂上房的迴廊下點著羊角宮燈,一個高大的人影披著大氅站在燈下,廊前長長的黑影,幾乎將半個庭院罩了進去。


    盛青蒿和盛青黛都被那人的氣勢所駭,頓了頓足,才舉步走進去。


    走到進前,方看見是謝東籬披著天青色氈呢貂皮大氅,麵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和肅然。


    「謝大人,謝夫人的情形怎樣了?」盛青黛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來,急切地問道。


    謝東籬從來都是鎮定自若,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之人,但是現在整個人都很緊張,如同出鞘的利劍,稍一靠近就要砍得你身首異處。


    「不知道,你趕快進來。」謝東籬悄然轉身,大氅在背後飛揚,昏黃的羊角宮燈下盪起一圈天青色的光芒,晃得人眼暈。


    見謝東籬臉色寒成這樣,盛青蒿也嚇住了,忙跟著跳上台階,進了至貴堂的上房。


    盈袖不在上房,而是在上房內裏的暖閣裏。


    采芸在門口打了厚厚的簾子,麵色驚惶地讓盛青黛和盛青蒿進去。


    謝東籬早已經進去了,坐在暖閣的長榻邊上。


    長榻上躺著臉色雪白的盈袖。


    她緊緊閉著眼睛,額頭的汗將頭髮都打濕了,一束束糾結成縷。


    盛青黛忙放下藥箱,走過去給盈袖診脈。


    謝東籬起身讓到一旁,背著手,眼睛須臾不離盈袖的麵龐。


    盛青蒿也在旁邊看著,隻等盛青黛放下盈袖的手腕,他也上前診治一番。


    盛青黛的臉色跟著漸漸肅然,她低垂著頭,背著藥箱走出暖閣。


    謝東籬眉梢輕輕跳了跳,聽見盛青黛在外麵吩咐:「給我搬個小火爐過來,架上熬粥的銀吊子。」


    她是要親自煎藥了。


    盛青蒿診完脈,也一聲不吭,從藥箱裏拿了銀針,開始給盈袖施針。


    她的手背、額頭和肚子上都紮了好幾針。


    因是深夜,四周靜謐一片,隻聽見從後堂上傳來的海浪聲,嘩啦嘩啦地,挑得人心煩意亂。


    盈袖的眉頭不耐地皺了起來,輕輕呻吟道:「……吵什麽?」


    謝東籬閉上雙眸,感知著周遭的情形,漸漸將意識逼近了後堂海灣處的海麵。


    海水的波濤翻滾漸漸平息,整片海域如同被裝在瓶子裏一樣,連海浪都靜止了,看上去就是一麵大鏡子,摸上去似乎都能感覺到波平浪靜。


    盈袖的眉頭很快舒展,似乎長長籲了一口氣。


    盛青蒿放鬆下來,笑道:「這海浪也倒湊趣兒,這會子居然不翻滾了。」


    剛才還聽到嘩啦嘩啦的海浪聲,這會子卻鴉雀無聲,如同他們盛家石山上萬徑人蹤滅的靜謐。


    謝東籬緩緩睜開眼睛,眼底閃過幾絲綠色螢光,很快消失不見。


    盛青蒿擦了把汗,「尊夫人這是動了胎氣,幸虧謝大人您見事快,趕緊找了我們,不然啊,今晚都熬不過去,明兒尊夫人就得坐小月子了。」


    一般懷孕的婦人流產,才叫坐小月子。


    「這麽嚴重?」謝東籬眼神黯了黯,手心出了一層汗,雖然還是端坐在那裏,但是整個人又緊繃了起來。


    盛青蒿點了點頭,「到底是怎麽了?氣成這個樣子?誰能給她臉子瞧?」


    盛青蒿很是納悶。


    東元國裏能給盈袖臉子瞧的人,不是已經在土裏躺著,就是準備去土裏躺著,不會有這樣作死的人吧?


    謝東籬握了握拳,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句話:「……她是為了小磊。」


    盛青蒿立刻明白過來。


    盈袖為弟弟抱不平,氣得狠了……


    說實話,盛青蒿心裏對元宏帝也非常地膈應。


    這種過河拆橋的感覺太明顯了。


    就算元宏帝是年紀大了些,有這樣不得不為的理由,盛青蒿也無法認同。


    這一刻,他深深明白他們盛家祖訓不摻和皇室政爭是多麽地明智……


    這樣一想,他對小磊也連帶地不待見起來。


    「姐姐?是姐姐來了嗎?出什麽事了?」小磊的聲音從窗外傳了進來。


    盛青黛忙迎了上去,「小磊,你怎麽起來了?你傷還沒好。」


    「我沒事,成天躺著也累。」小磊看了看盛青黛煎的藥,「給我姐姐的?嚴重嗎?什麽病?」


    盛青黛輕聲道:「是你姐姐的孩子……」


    「啊?」小磊的臉色都變了,「怎麽迴事?那孩子你不是說很好嗎?」


    「你姐姐今兒為了你的事,氣著了……」盛青黛悄悄地道,「你別進去,讓你姐姐見了你,心裏更難過。」


    小磊一下子明白過來,抱著頭和盛青黛坐在一起,苦惱地道:「是我讓姐姐失望了嗎?」


    「不是你,你姐姐是氣你皇祖父……過河拆橋,對你太過份了。」盛青黛拍拍小磊的肩膀,「好了,你先迴去歇著,你姐姐沒事的。我哥已經給她紮了針,再喝了我的藥,歇兩天就沒事了。」


    小磊鬆了一口氣,撂開簾子,在門口看了看盈袖,見謝東籬和盛青蒿都在暖閣裏說話,他沒有進去,隻對他們點點頭,就放下簾子迴到盛青黛身邊,陪她一起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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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今天的第八更,為嗨*小猴子盟主大人上個月打賞的金蛋第一次加更送到。今天一共十更,往後翻,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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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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