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愣了半晌,心裏癢酥酥的,似乎是高興,但又有些酸溜溜,她低頭撚弄著衣角,悶聲道:「……你完全可以想什麽時候親熱,就什麽時候親熱,隻要不找我就行……」說完她就將頭扭到相反的方向,不敢看謝東籬的臉色。


    其實這也是她的心結。


    謝東籬隻有碰觸她的時候,才會有紅疹出現,而且會病一場。


    對別的女人,他完全沒有這個症狀。


    謝東籬怔了怔,緩緩伸出手,握緊了盈袖抓著帕子的小手。


    盈袖迴過神,忙不迭地要將他的手推開,著急地道:「你還病著呢!又抓我的手,你的病不怕更嚴重了!」


    「嚴重就嚴重。」謝東籬淡然說道,「你要把我推開,想都別想。」


    「……我哪有要把你推開。明明是你自己說不想現在這樣要指著老天爺才能跟我親熱……」盈袖心裏越想越委屈。


    謝東籬不是必須要她,可是她已經不能沒有謝東籬了。


    想想她就覺得不公平,心裏更加酸楚,忙轉過頭,對著車板壁的方向擦了擦眼淚。


    幸虧這車裏隻有他們夫妻兩個人,若是有個丫鬟小廝在旁邊伺候著,看見這倆的情狀,肯定恨不得自插雙目……


    謝東籬笑著嘆息,索性將盈袖抱入懷裏。


    他的胳膊力氣很大,壓得她動彈不得。


    盈袖雖然心裏不高興,但想到謝東籬的怪病。還是拚命掙紮,推著他的胸膛道:「你真的想我做寡婦啊?你想就使勁兒抱!」


    謝東籬身上越來越熱,臉上身上的紅疹越來越密集。從他第一次出現紅疹以來,這一次是最激烈的。


    他從袖袋裏掏出小瓷藥瓶,將一瓶藥都往嘴裏倒了過去。


    在徹底暈過去之前,謝東籬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了,他拉著盈袖的手,視線轉向盈袖的方向,說:「你怎會認為我能找別人?」沙啞的聲音更添磁性。聽到那種聲音就是耳朵的盛宴。


    盈袖心如死水,煩悶地拚命掰開他的手,撇了撇嘴。道:「怎麽不能?你沒有必要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外麵大把的森林……」


    「晚了……」謝東籬的聲音低到塵埃裏,「已經吊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在垂死掙紮。你沒看出來嗎?」


    盈袖的心又因這一句話活了過來。


    她低下頭。以自己都沒有覺察的眷戀看著謝東籬,頭一次覺得不能隨便碰觸什麽的,實在是太討厭了!


    他們在車裏拉拉扯扯的結果,就是下車的時候,盈袖現謝東籬已經暈了過去……


    「五弟!五弟!」謝東籬的大哥謝東義和二哥謝東鳴急忙從謝府跑了出來,將謝東籬從大車裏背出來,「太醫!快請太醫!」


    謝家大嫂6瑞蘭和二嫂寧舒眉一起出動,將東元國太醫院裏所有當值不當值的太醫都請到謝家。


    這一夜。不僅謝家燈火通明,就連皇宮大內。還有東元國許多世家大族的內院上房裏,都是燈火通明。


    謝東籬的生死,牽動著太多人的心,也牽動著東元國的國運……


    盈袖一夜沒睡,守在謝東籬床邊,和幾位太醫,以及謝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一起,看著謝東籬病情的進展。


    他的傷勢沒有惡化,但是突如其來的高熱和渾身密密麻麻的紅疹實在嚇壞了太醫。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症狀,光是辯方就花了半夜的時間,到最後討論出一個方子,已經快要淩晨了。


    但其實這些藥都沒有什麽用。


    謝東籬自己知道,他的症狀,跟盈袖有關,也跟自己對盈袖的感情有關。


    他初次動情,就是第一次偶爾碰到盈袖的手的時候,那時候,他自己都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但是他的身體,已經先於他的心,告訴他情感的方向。


    其實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她特殊,所以他注意到她,還是他注意到她,所以她特殊。


    這些感情如同蜘蛛網一樣遍布在他心房的每個角落。


    和她的情越濃,這紅疹就越激烈,就像是詛咒,告訴他要遠離她,卻事與願違……


    這是上一世,他完全沒有感受過的一切。


    上一世,他沒有碰觸過盈袖,所以沒有機會分析自己的感情,隻到了最後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


    謝東籬昏昏沉沉中,覺得自己迴到了一間圓頂石室裏,那石室非常高,圓頂像蒼穹,高不可攀。


    他看見一個模糊的高大身影,坐在一張石椅上,伏在石桌上寫寫算算,一張又一張寫著曲裏拐彎文字的白紙從石桌上飄落下來,撒得到處都是。


    謝東籬好奇,彎腰拾起一張寫著字的白紙,卻現自己完全看不明白上麵寫的是什麽!


    怔忡間,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輕觸他的腳尖。


    謝東籬垂眸,看見一隻灰黑色小刺蝟趴在他腳邊,濕潤黝黑的小鼻頭頂頂他的腳尖,然後仰頭定定地看著他,它黑豆似的眼睛晶瑩明亮,比質地最佳的黑曜石還要黑亮。


    謝東籬半蹲下來,伸出手,輕輕撫摸那小刺蝟身上的刺,如他所料,那刺是軟軟的,一點都不紮人。


    「你是誰?我怎麽覺得我認得你?」謝東籬在夢裏問了出來,他的腦子裏一時清醒,一時迷惑,甚至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就是醒不過來。


    那小刺蝟朝他咧了咧嘴,竟像是在微笑。


    謝東籬挑高了眉毛,「淘氣。」他不由自主說道,語氣莊嚴又肅穆,根本不像他平時說話的語調。


    小刺蝟低下頭,又用小鼻頭頂頂他的手,然後將自己蜷起來,滾做一個小小的刺蝟球,在他手指上紮了一下。


    這時候的刺,是硬的。


    謝東籬一時不察,居然被這小刺蝟得手。


    感覺到手指的刺痛,謝東籬渾身一震,睜開了眼睛。


    他醒過來了。


    「東籬!你醒了!」盈袖高興地撲了過來,雖然小心翼翼跟他保持距離,但已經在盡可能靠近的範圍內靠近他。


    謝東籬眨了眨眼,唇角微翹,緩緩笑了。


    「謝大人,您醒了?」幾個太醫忙擠了過來,要給謝東籬診脈。


    「咦?謝大人,您的手指怎麽出血了?」一個太醫驚訝地指著謝東籬右手食指問道。


    謝東籬垂眸,看見正是那根睡夢中被那小刺蝟刺破的手指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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