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細微,輕不可聞。


    舒澤中毒這件事兒,對於他們任何人來說,都太過難以置信,但是事實就是這麽殘酷,舒澤在他們為他做手術之前,就已經中了毒。


    聽厲禕銘和自己說對不起,舒蔓繃緊的心弦在那一刻,塌陷了……


    身體一下子癱軟,她眨動睫毛,層層水霧瀰漫,蓋過她的眼簾。


    厲禕銘撈住舒蔓的腰肢,避免身體軟下去。


    舒蔓倒在厲禕銘的懷中,還無法消化關於舒澤已經去了一事兒,她揪緊她前襟,顫抖著聲音,撕心裂肺。


    「不……小澤……小澤他還說要和我一起看世界,他不會騙我的,怎麽能就這麽沒有了呢?」


    她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真相,如果說沒有為舒澤安排手術,再不濟他也是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就這樣沒有了生命跡象。


    能看得出來舒蔓的痛苦,厲禕銘的心也疼得厲害。


    隻是……手術本就有風險性,再加上舒澤之前中毒,而且是劇毒氰化物,根本就無力迴天!


    舒蔓哭的無力,姚文莉哭的悲慟,一時間走廊裏,盡是姚家人撕心裂肺的聲音。


    「這是怎麽一迴事兒?是怎麽一迴事兒?小澤……你不是說沒有事兒的嗎?而且小澤的身體檢查都正常,小澤怎麽會……」


    舒蔓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樣讓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定了定神,用嘶啞的嗓音,詢問他。


    厲禕銘對視上舒蔓的目光,抿了抿嘴角,半晌,緩緩道出真相——


    「小澤……在進手術室之前,被人投毒了!」


    投毒?


    姚文莉本來還在痛哭流涕,因為厲禕銘的話,她晃過神兒,上前一把抓住厲禕銘的手腕。


    「怎麽迴事兒?小澤好端端的怎麽會被人投毒?我和蔓蔓一直都有陪著他,再不濟還有護工在,他怎麽能被人投毒?還有,誰能這麽喪心病狂的給小澤投毒?」


    姚文莉覺得這一切太不可能了,她不曾樹敵,舒澤的存在,對她們任何人來說,都沒有殺傷力,根本就不存在被人報復的可能。


    厲禕銘的臉色也很難看,舒澤的事情,對他來說,也是意料之外。


    「是氰化鉀中毒,這種化學品進入人的腸道,發作效率快,見血封喉,救不過來的!」


    剛剛的一個半小時,他們這些醫生在手術室裏手忙腳亂的搶救舒澤,但是根本就無力迴天,很明顯,投毒的人,就是照著要置舒澤於死地來得。


    姚文莉瞪大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了。


    僵硬了自己的臉部表情好一會兒,嚎啕大哭起來。


    「小澤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近乎歇斯底裏。


    舒蔓雖然沒有姚文莉表現的這般情緒激動,但是臉色神態也不好的厲害。


    嘴角無力的蠕動,她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嗓子幹澀的根本就說不出來任何一個字。


    臉色逐漸蒼白,神情也異常呆滯。


    把舒澤進手術室之前和自己說得話迴想了一遍,她眉頭擰的更緊了。


    好像上天有意要和她開玩笑一樣,事情明明都已經出現了轉機,偏偏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弄出來讓她心死如灰的事情。


    眼皮變得越來越沉,到最後,她嘴角輕喃:「小澤,對不起!」幾個字以後,閉上了眼……


    ——————————


    舒蔓再醒來的時候,正值下午五點。


    窗外,成片的火燒雲染紅了半邊天,萬縷金絲順著雲層鋪灑各處。


    還陷入在自我的悲傷世界裏。


    在經歷了白伊頌的死,自己弟弟的離去,舒蔓已然麻木。


    厲禕銘說舒澤是被人投毒,她想了有一會兒,意識到是自己出門找厲禕銘,所以才被有心之人投毒給自己的弟弟。


    難以紓解因為自己疏忽造成對舒澤的死,舒蔓蒼白到不著一絲血色的臉色,又流下來了簌簌的眼淚。


    她的眼眶已經很紅了,偏偏越演越烈……


    直到沉寂的病房外麵,有人的爭吵聲,她才微微頓住飛脫的思緒。


    走廊上的聲音很大,也很吵,可辨度比較低,但是舒蔓還聽出來了那聲音……是自己母親的聲音。


    舒蔓在經歷舒澤死亡一事兒昏倒後,姚文莉也昏厥了過去。


    不過不同於舒蔓的是,她醒了之後就開始鬧,說要找厲禕銘問一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兒。


    他說自己兒子被人投毒,她清楚的記得自己兒子進去手術室之前還好好的,怎麽能進了手術室之後被發現下毒了?


    雖然有慢性中毒,但是毒發的時間趕在正好是手術時間,她不得不多想。


    近乎到了一種神經敏感的狀態,姚文莉不接受自己兒子已經去了的消息,總想找一些外部因素,讓自己心裏能找尋到一些平衡。


    厲禕銘為了方便照顧舒蔓,把她安置在了自己辦公室旁邊的一間病房這裏。


    舒蔓聽到自己母親的聲音,以愈演愈烈的趨勢鬧得更大,她攏了攏蓬鬆的頭髮,下床。


    出了門,她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母親,除了自己母親在,她還看到了姚芊芊!


    萬萬沒有料及這個有好久沒有露麵的姚芊芊會出現在這裏,還是陪自己母親在厲禕銘的門口大喊大叫,她驚訝的的同時,走上前。


    「媽,您這是幹什麽?」


    她能顧及自己母親一時間無法接受舒澤去了的消息,但是她就這麽不成樣子的在厲禕銘的辦公室門口鬧,實在是不妥。


    「蔓蔓,你別管我,我要禕銘把話問清楚,一定要找他把話問清楚!」


    自己母親一副要找厲禕銘理論的架勢,讓舒蔓蹙起了眉頭。


    「媽,您找他問什麽啊?這裏是醫院,他在辦公!」


    「我問他什麽?問小澤的事情,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啊!」


    「……」


    「蔓蔓,你不知道,他最近研究的藥理就有氰化物,我們普通人哪裏會弄到那種化學試劑,除了他們做醫生的,還是專業研究化學的人,普通人根本就得不到那種東西,更別說下毒了!」


    舒蔓聽自己母親這麽一說,一愣。


    近乎可是說是發懵狀況,如果她沒有理解錯誤的話,自己母親的意思是……厲禕銘給小澤投毒?


    這個想法在舒蔓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直接就否決了。


    厲禕銘對小澤有多好,她這個做姐姐的都要自愧不如了,怎麽可能是他給小澤投毒?


    「我都不知道他最近在研究氰化物,媽,您是從哪裏知道這些事情的?」


    姚文莉被舒蔓詢問,眼底有些微的停滯,末了,還是肯定的迴答——


    「芊芊有朋友在醫院這邊工作,是她朋友說的醫院這邊在研究氰化物。」


    一聽這話,舒蔓把目光落到姚芊芊的臉上。


    對姚芊芊實在是沒有什麽好感,就連現在遞過去一個眼神兒給她都覺得自己夠大度。


    姚芊芊收到舒蔓遞過來的目光,有些心虛,以至於眼底有不安的微芒閃爍。


    白伊頌的死,她有嫁禍到舒蔓的身上,現在舒澤出了事兒,她又想陷害厲禕銘,讓他們兩個人魚死網破,然後她再坐收漁翁之利。


    「原來你還有朋友在醫院工作,看來,你的交際圈還是挺廣的嘛!」


    舒蔓冷冷的說著話,覺得姚芊芊的存在來幸災樂禍。


    尤其是聽說她在醫院這邊有當值的朋友,更是感確定她對醫院這邊的事情了如指掌。


    姚芊芊能聽得出舒蔓話語裏的冷嘲熱諷,直了直脊梁骨。


    「我交際圈廣不廣和你有什麽關係?我今天心情好才告訴你一聲,否則,你以為我想管你們家的破事兒嗎?」


    這會兒,她又把自己與舒家拉開了關係,根本就不是剛剛她對姚文莉說話的時候,什麽事情都為舒澤著想的樣子。


    舒蔓冷笑。


    「你很喜歡挑撥離間是不是?」


    之前關於自己好閨蜜喬慕晚和藤雪,還有邵昕然的事情,她聽說了一些,雖然她沒有摻和進去她們幾個人和厲祁深之間的四角戀,但是她可是沒少挑撥離間,出一些餿主意。


    這次也是一樣,她告訴自己母親厲禕銘在研究氰化物,很明顯就是來挑撥離間。


    「你……」


    姚芊芊被嗆得沒有話說,瞪著舒蔓看。


    「啪!」


    舒蔓不管現如今的情勢如何,就單單從她圖謀不軌告訴自己母親說厲禕銘在研究氰化物,意欲把舒澤的死歸咎到厲禕銘的頭上,她姚芊芊就應該受她這一耳光。


    「禕銘研究氰化物又怎麽樣?他身為醫生,接觸這些試劑有問題嗎?倒是你,說一些含沙射影的話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覺得禕銘性情溫潤,就容得你隨便嫁禍,嗯?」


    被舒蔓嗆得臉色大變,成了菜葉色,姚芊芊隱忍臉上的痛,更加惡狠狠的瞪著舒蔓看。


    倒是姚文莉,眼見著姚芊芊挨打,一把推開舒蔓。


    「蔓蔓,你這是幹什麽啊?芊芊也是好心告訴我們這件事兒,你怎麽能下手打她?」


    姚文莉現在已經處在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狀態了,自己的兒子沒有了,就剩下這個女兒可以讓自己依靠,以至於她現在完全依賴姚芊芊。


    舒蔓見自己母親又一次不分黑白對錯的偏袒姚芊芊,眸色轉冷。


    「她分明就是在挑撥離間!」


    「是你想多了,芊芊哪裏有你想得那麽壞?你一定要這麽看其他人嗎?」


    舒蔓真的覺得自己母親糊塗了,亦或者說因為小澤沒了,整個人變魔怔了,已經好歹不分,是非不辨了。


    被氣得不知道拿自己母親怎麽辦才好了,尤其還是在厲禕銘的辦公室這兒。


    穩定了一下思緒,她緩緩出聲:「媽,您先迴去,這件事兒,我會向禕銘問清楚的!」


    她壓根就不信是厲禕銘投毒給小澤這樣荒謬的言論,她肯妥協,無外乎就是不想和自己母親撕破臉。


    姚文莉見舒蔓讓自己迴去,而不是讓自己和厲禕銘當麵對質,她尖銳的叫了一聲。


    「蔓蔓,你是喝了迷魂湯嗎?他投毒給你的弟弟,他就算是你的男朋友,是你的未婚夫,他這麽做也是不對的,你不能偏袒他!」


    舒蔓想反問一句「被灌了迷魂湯的人是您才對吧?」,但是她這話沒有說出口。


    考慮到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她可能會情感脆弱,就盡可能遷就他。


    「我不會偏袒任何人,但是禕銘沒有害小澤的理由,而且我堅信他是清白的!」


    「你這孩子現在怎麽這麽擰啊?」


    姚文莉氣得不輕,懟了舒蔓一拳。


    「那是你弟弟,你死去的弟弟,你怎麽能這麽執迷不悟啊?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他覺得無法完成對小澤的第二次手術,手術失敗了,那是他的責任,他會覺得對不起你,但是如果他說小澤是被人投毒死亡,他就可以擺脫責任,你這個孩子,怎麽就拎不清楚關係呢?」


    舒蔓真心覺得自己母親的話格外荒謬,她一個字也聽不見去。


    姚文莉還在一如既往的給舒蔓灌輸就是厲禕銘給舒澤投毒的思想,舒蔓多數情況下都在聽她說,隻有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才會插一兩句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文莉,你這是幹什麽啊?」


    鄭香蘭他們趕過來這邊,瞧見自己女兒失了分寸的大鬧,趕忙上前阻止。


    他們有經歷姚菁因為白伊頌的死給大鬧的場景,對比來看,格外相似。


    範淑華夫婦也在,許秋隨自己的公公婆婆上前查看情況,看到姚芊芊在,愣了一下——


    「芊芊,你怎麽會在這裏?」


    姚芊芊被自己的母親和爺爺奶奶撞見,一時間麵露囧色,但還是顫抖了幾下睫毛,故作淡然的道——


    「我聽說姑媽這邊出事兒了,就過來看看!」


    她直接忽略了和姚文莉說是厲禕銘投毒的事情,很顯然是不想讓自己的母親發現端倪。


    許秋一聽這話,蹙眉。


    之前,她如何讓她來醫院看舒澤,她都不肯來,現在舒澤沒了,她倒是願意來了。


    走廊裏,依舊是一鍋粥的亂七八糟狀況。


    姚文莉堅持要見厲禕銘要一個說法兒,舒蔓百方勸阻。


    「媽,我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小澤被推去手術室的時候,那會兒臉色已經很蒼白了,不出意外,小澤會中毒就是在進手術室之前被人投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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