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生!”


    猛地坐起,言溪寧便看見了守著她的曲詞晚。


    “終於醒了,”手覆在言溪寧的額頭上,曲詞晚鬆了一口氣,“退熱了就好,你都燙了一天了。”


    “師姐,”言溪寧聲音啞得厲害,眸光空洞,“子生在哪?”


    曲詞晚看著她,竟是笑了:“顧西辭跟秦一顧在給子生接骨,都接了一天了。”


    言溪寧猛地抬起頭,眼裏驀地便有了光亮,“你說……”


    曲詞晚極其肯定的點頭。


    言溪寧便一揭被子,也不管還光著腳,便直接跑出了門。


    曲詞晚連忙又是拿鞋子又是拿鬥篷的追在言溪寧後麵,直到出下了樓才追到立在子生門前的言溪寧。


    她的身旁是十七。


    兩人的目光望著屋內,那裏麵的秦一顧跟顧西辭在子生身前忙碌著,銀針、金針放了一桌子,清淺在一旁給他們打下手,紗布染紅了一塊又一塊,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


    言溪寧的手緊緊的抓著門沿,指甲被折斷的不曾察覺。


    曲詞晚一歎,默默的給她穿上鞋子,再披上鬥篷,輕聲道:“他們二人把子生帶迴來後便一直忙到現在,沒有片刻歇息。”


    如今已是入夜,顧西辭跟秦一顧還滴水未進,連還未出月子的清淺都叫上了。


    言溪寧模糊的看著裏麵忙碌的幾人,嘴角卻帶了一絲劫後餘生的笑意,她知道,有顧西辭跟秦一顧在,子生必不會有事。


    “夫人,請您讓讓。”


    說話的是一個青衣女子,言溪寧記得她,是顧西辭的侍女輕羽。


    她的手裏拿著一株花草,葉如蓮,莖如柳,花如彎月,這是翠月!


    是驅寒止疼、凝血生肌、續骨接筋的聖藥。


    輕羽繞過言溪寧,把翠月拿給顧西辭後便跟清淺一起給子生的傷口縫針。


    輕羽竟也是懂醫術的。


    那比繡花針還大一倍的針,刺進子生的血肉裏又拉出來,讓言溪寧咬緊了唇,古代的醫術有沒有縫合之術她不知道,現代卻是最平常不過的,不過她並未親眼見過,如今親眼見到了,隻覺得眼眶一熱,眼淚便忍不住落了下來。


    應該很疼吧。


    “若想子生安然無恙,便都迴去。”


    秦一顧皺眉,手裏的金針往子生胸口處紮去,必須要跟顧西辭的銀針配合好才能接住子生的腳筋,稍有差池,那他們忙碌了這麽久就白費了。


    言溪寧在這裏,難保顧西辭分心。


    顧西辭一歎,手裏的銀針絲毫未停,“迴去吧,再有半個時辰就好。”


    言溪寧哪裏敢再待下去,隻得一步深一步淺的出了樓。


    纖弱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


    她抬頭看了看月色,聲音低低的,若不是曲詞晚耳力極好,恐怕以為她隻是動了動唇。


    “許翰文。”


    她說:許翰文!


    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她是平靜的,隻是那包紮好的手心再次浸透了血跡。


    “溪寧,你的手……”


    曲詞晚拿起言溪寧的手,皺眉:“怎麽又流血了?”


    言溪寧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笑笑:“師姐,去幫我看著點子生,我不放心。”


    曲詞晚點點頭,便囑咐了她早點迴房便去了子生的房前守著。


    她一走,安靜在一旁的十七便立在了言溪寧的身後。


    言溪寧的嘴角依舊帶著笑,隻是那眼裏卻無一絲笑意,看著天,她道:“墨瑾奇呢?”


    十七沙啞的道:“被我卸了雙腳。”


    言溪寧淡淡的嗯了一聲,帶他去一閣樓。


    一閣樓的前院與平常的閣樓無異,隻是後院設了刑房。


    隻要進了刑房,即便不死也會殘廢。


    “是。”


    “別讓師姐知道。”


    “是。”


    “風兒跟阿月呢?”


    “昨日便被秦公子派人送迴落英穀了。”


    言溪寧點頭,一個人立在黑夜裏,她看不見河對麵是何場景,隻是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昨日的牡丹林隻怕是屍骨成山也不為過。


    “子言,傳信給十八,必要在一月之內傾覆墨家。”


    “是。”


    “三月,去查許翰文跟墨瑾奇有何關係。”


    “是。”


    “算了,”言溪寧閉了閉眼,“直接查許翰文跟萬貞兒有何幹係。”


    在山洞的時候,在黑衣人壓住她的時候,她聞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藥香,那香味不同於顧西辭身上的藥香,可言溪寧卻覺得她似乎在哪裏聞到過。


    直到白衣女子出現,她終於想起了那個香味的主人——許翰文。


    她在天勤寺遇到許翰文時,他的身上便是帶著這個香味,還有上次去民生藥鋪時,藥鋪裏的味道更是濃鬱。


    那天,她是追尋著小鄭子去的,進了民生藥鋪卻沒了他的蹤跡。


    許翰文看似一個踏實的平凡男子,內裏竟是如此狠辣殘暴,他的隱藏那麽深,若非墨瑾奇暴露,她怎麽也不會查到他的頭上來。


    墨瑾奇與黑衣人,到底是什麽關係?重要到什麽地步才能讓黑衣人帶著上千的暗衛攻入碧園,隻為救墨瑾奇。


    言溪寧咬緊了唇角,黑衣人怎麽會知道她要對墨瑾奇下手?


    秦一顧。


    知道她要對付墨瑾奇的人,隻有秦一顧!


    可言溪寧的腦海裏卻閃過顧西辭的麵容。


    秦一顧的潮笙閣都能查到墨瑾奇有異,身為明閣閣主的顧西辭,難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什麽事他會不知道?


    即便再忙碌,即便再疏於管理,即便再相信墨瑾奇,顧西辭也絕不會如此大意!


    言溪寧突然覺得很冷,冷到骨子裏。


    昨日的一切,隻怕顧西辭早就算計好了。


    聯合了秦一顧。


    為的便是請君入甕。


    以墨瑾奇為餌,以碧園為甕。


    未防萬一,他借口顧依然想念康康小小,把她們送去了顧宅。


    秦一顧則悄無聲息的送走了墨明月跟言沐風。


    隻等她對墨瑾奇發難,等黑衣人現身。


    他們竟是早早算計好了的。


    隻是不知,她在他們的算計裏是不是也充當了魚餌?畢竟,一旦黑衣人發現有詐,第一個抓的就是她。


    事實也的確如此,黑衣人沒有先去救墨瑾奇,反而是先抓了她,她還差點失了身。


    子生也還在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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