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寧衣著寸縷。


    顧西辭雙目赤紅,幾個起落便立在了黑衣人麵前。


    言溪寧手腕還滴著血,雙手緊緊的護著胸前,臉色慘白得厲害。


    顧西辭心頭大痛,看向黑衣人的目光是徹骨的殺意,身上散發的暴虐氣息竟比黑衣人有過之而不及。


    “你找死!”


    黑衣人難得的挑了眉,冷冷的笑了:“他在我手上,你敢殺我?”


    言溪寧已經沒了站立的力氣,眼看就要倒去,便被黑衣人禁錮在了胸前,她的手依舊護在胸前,黑衣人一手禁錮住她,一手拿著彎刀抵在她的脖頸處,對顧西辭道:“把墨瑾奇給我,待我出了碧園自會放了言溪寧。”


    “溪寧!”


    曲詞晚的一聲唿喚,言溪寧猛然的鬆了抱著的胸,反手握住彎刀的刀刃。


    隻這麽一個動作,曲詞晚的發釵已從後麵襲向黑衣人的腰間。


    就在黑衣人躲避的此刻,顧西辭一掌打出,從黑衣人手裏奪過言溪寧,秦一顧飛身迎上。


    言溪寧隻覺身上一暖,便落在一個久違的懷抱裏,淡淡的草藥香入鼻,言溪寧便無力的倒了下去。


    指甲死死的陷入手心,言溪寧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黑衣人被秦一顧跟一眾暗衛圍攻,她還不能倒下,她還沒見著黑衣人的真麵目,她還沒親眼見著黑衣人死,她還沒見著……子生。


    顧西辭緊緊的抱著言溪寧,外衫包裹著她滾燙的身子,抱著她的手卻是顫抖著的,撕下衣擺給她包紮著,他的臉卻比言溪寧的還要白。


    “溪寧,溪寧,我來晚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言溪寧終於看著他,顧西辭一身的血,就連臉上都是點點的血跡,頭發淩亂,手臂處還帶著傷……


    鼻尖忍不住一酸,“你怎麽……才來。”


    顧西辭紅著眼,頭輕輕的埋在她的頸間,“以後再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言溪寧虛弱的任他抱著,此刻的她眷念著他的氣息。


    顧西辭抬起頭,把她抱得更緊,看著被圍攻的黑衣人,眼裏的殺意讓人發顫,手裏的銀針朝著黑衣人便襲了過去,“我必要讓他挫骨揚灰!”


    黑衣人大驚,剛躲過了秦一顧的一個殺招,如今再躲避顧西辭傾注了十層內力銀針已是不可能了。


    一聲悶哼,黑衣人半跪於地,目光看著言溪寧,沒說話便吐了血。


    顧西辭扶起言溪寧,還未走近黑衣人,便見一白衣蒙麵女子飛立在曲詞晚身前,瞬息之間便擒住了曲詞晚的脖子,秦一顧臉一沉,女子卻笑了笑:“放了他。”


    黑衣人一笑,擦了嘴角的血跡,肆無忌憚的走到女子身前,聲音說不出的溫柔:“怎麽來了?”


    女子嗔了他一眼,並未理他,隻是看著秦一顧,再掃了掃顧西辭:“曲樓主的命不知換不換得了我夫妻二人的離去?”


    放了黑衣人無疑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可曲詞晚的安危不能不顧及。


    言溪寧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做了決斷:“讓他們走。”


    白衣女子看了言溪寧一眼,“言姑娘放心,隻要出了碧園我便放了曲詞晚。”


    言溪寧一聲冷笑:“奉勸你最好說到做到!墨瑾奇的命在我眼裏可什麽都不是。”


    有墨瑾奇在,她不怕黑衣人不放曲詞晚。


    一行人隨著黑衣人跟白衣女子出了牡丹林直出碧園,秦一顧更是亦步亦趨的跟著,手裏的歲月扇時刻防備著。


    言溪寧沒有跟出去,顧西辭抱著她,柔聲道:“我們先迴去。”


    言溪寧搖搖頭,目光看著黑暗處,聲音沙啞:“我還要等子生。”


    就在她被顧西辭救下的時候,子言確定她無事後便已去尋了子生,她要等他迴來。


    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曲詞晚安然無恙的迴來,黑衣人和白衣女子毫無意外的逃脫。


    可是子言還沒把子生帶迴來。


    潮笙閣的人,明閣的人一起找,如今卻還沒找到。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初冬的夜,寒冷極了。


    言溪寧隻是裹著顧西辭的外衫,手腕包紮著,手心也包紮著,臉上更是紅腫了一片,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頭發淩亂,神色頹靡,如此狼狽的她,在這樣寒冷的夜裏冷得身子發抖,可那雙眼裏的希翼卻明亮極了。


    顧西辭心裏一陣陣的抽搐,勸了她幾次她都不願迴去,隻得命人迴碧園拿了被褥來把她包得好好的。


    曲詞晚跟秦一顧守在一旁。


    暗處傳來一聲輕響,言溪寧的目光凝了凝,被子裏的手緊緊握住,手心的傷口裂了她也沒有絲毫感覺。


    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子言。


    子言的懷裏抱著一個紅衣人。


    言溪寧緊咬著下唇,雙目赤紅。


    子生素來喜白色,每日的衣衫皆是一襲月白袍……


    “主子,子生……找迴來了。”


    子言紅著眼,抱著毫無血色的子生跪在了言溪寧的身前。


    白衫被血染紅,再難看出一絲純白。


    四肢扭曲變形,血衣裏露出關節處的白骨,身上無數個刀口,緩緩的冒著血,應是沒血可流了。


    “別哭,我不會有事。”


    她把這句話記得好好的,可說這句話的人卻以這麽慘烈模樣出現在她的眼前。那個曾在她身前蹲下身子說把肩膀借她靠的人,就這樣毫無聲息的被子言抱著,再不會安靜的守在她的身後。


    再不會因她的一句話便走遍了大江南北,為她網羅了大批的奇人異士。


    她那時明明隻是說的一句玩笑:“今日你認我為主,必要為我擴充勢力才是。”


    他為她訓練暗衛,為她培養十八隱士,為她掌管一切見不得光的事,為她建立了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玉家,為她……丟了性命。


    隻為那一句“你若熬過去,我便認你為主。”


    他認她為主,便拚盡了全力為她、護她。


    她怎會不知,他疼她寵她,把她當做妹妹般疼愛,卻時常冷著臉,謹遵著尊卑之別。


    言溪寧身上冷熱交替,目光愣愣的看著子生,動了動唇卻無法吐出一個字,天旋地轉中,她聽見了顧西辭喚她的名字,聽見了曲詞晚跟秦一顧的聲音,聽見了子言的,唯獨沒有那個時時護在她身前那人的聲音。


    子生。


    他再也不會守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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