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輛黑色馬車匆匆行駛著,裏麵隱隱有聲音傳來。


    “小姐,我們為什麽要走啊?就算太子娶妃也還有幾個月呢,再說了,以太子對您的情意您定能封個側妃的,還未必看太子妃的臉色,若是能先懷孕……”


    “閉嘴”言溪寧冷冷一笑“六月,你若想迴去便在此下車,否則今後莫在提太子與我之間如何如何的話”


    六月畏懼得忙點頭,低著頭再不敢言語。


    周南月一聲歎息,慈愛的撫著言溪寧的頭,“溪寧,別怨他,這婚旨,他違抗不得。萬貴妃病重,萬家已經把希望投在了三皇子身上,此刻正想方設法的找太子的錯處,若他抗旨,那麽下場便是廢儲,死!他若死了,我們母女又怎麽能活?他是為你為我,為他身後的所有人,他也是迫不得已。”


    “娘,我沒有怨他。”


    她怎麽會怨他呢?為了擺脫萬貴妃的束縛,他步步為營。為了不被萬貴妃與三皇子陷害,他小心翼翼。他過得那麽辛苦,她心疼他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怨他?


    她,哪裏舍得!


    “娘,一月前我讓您把京城的那套院子賣了,您賣了嗎?”


    周南月點點頭,“賣了,三萬兩銀子。”


    “嗯,以後我們再不來京了。”


    周南月不解的看著臉色淡然的女兒,道:“溪寧,你早知道太子要娶別人?”


    言溪寧一笑,撩開窗簾,看著景色一幕幕滑過,她道:“他是太子,他的人生我又怎麽能夠主宰呢?我隻是順應曆史罷了。”


    “順應曆史?傻孩子,說什麽傻話呢?”周南月輕輕把言溪寧攬在懷中。


    言溪寧笑了笑:“女兒說錯了,不是順應曆史,是順其自然。”


    周南月嗔了她一眼道:“可別對人說你是我周南月的女兒。”


    言溪寧故作正經的道:“女兒知道,說出去怕丟了你才女的臉麵嘛,誰叫你有這麽個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的笨女兒?”


    周南月搖頭,甚是有些哭笑不得。


    言溪寧靠在周南月的懷裏,試探道:“娘,我們真的去投靠舅舅嗎?你不是說當初為了嫁給…那人,你跟舅舅已經斷絕關係了嗎?”


    周南月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沉默了許久,久到言溪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說:“我們隻是去江南,不去尋你舅舅,他恐怕是氣極了娘了,若要知道娘已為下堂婦,那他恐怕更不會原諒我了。何況,在宮裏那幾年…”


    言溪寧心下一疼,手握住周南月的手,緊緊的,“娘,都過去了。”


    周南月眸內水光瀲灩,她堅定的道:“放心,娘不是那般水做的女人,娘看得開也放得下。”


    言溪寧笑了,她很慶幸她有一個開明堅強、聰明果敢、能屈能伸的母親。


    杭州西湖有十景:蘇堤春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柳浪聞鶯、花港觀魚、雷峰夕照、雙峰插雲、南屏晚鍾、三潭印月。這些景點形成於南宋時期,基本圍繞西湖分布,有的就位於湖上。


    西湖十景各擅其勝,組合在一起盡顯西湖勝景精華,無論杭州本地人還是外地山水客皆津津樂道。


    言溪寧與周南月在一月前便在西湖湖畔買了一處院子,安居於此。


    早春二月,天氣轉暖,陽光打在院中的一片梨樹上,梨花芬芳馥鬱,花枝招展,隻為討好為它除草的言溪寧。


    除草半日,言溪寧薄汗已出,身旁的六月更是大汗淋漓,隻聽她唿吸微喘道:“小姐,您去休息一會兒吧,六月來就好,累了一早上您的身體吃不消的。”


    “你也不過才十六歲而已,我都吃不消,那你一個人做這些又怎麽受的住?”言溪寧手下不停,聲音輕快。


    “奴婢本就是下人,幹些粗活累不了。”


    言溪寧笑道:“我們可不是住在東宮了,很多事都得親力親為,不然就靠你一個人哪忙得過來?”


    “我都說再買幾個下人你偏不應,說什麽靠自己,現在可後悔了?”周南月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梨樹邊上石桌旁,手裏拿著一個托盤,裏麵放著兩盤點心,兩杯熱茶。


    言溪寧嬌笑道:“買人可不得花銀子?還得每月給月例,要幹的活也沒多少,這不虧的慌嘛?”


    “這幾年安然給了我不少體己,娘出錢可以了吧?”周南月忍俊不禁。


    言溪寧拍了拍手,靠著一棵梨樹道:“那不行,你的銀子我可不要,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娘要銀子那得多害躁。”


    放下剛打來的水,六月捂嘴偷笑道:“小姐,您啊別害躁了,先淨了手,咱們吃點心吧,夫人做的點心奴婢看的眼都直了。”


    言溪寧無奈,邊洗手邊道:“好吧,饞貓。”


    周南月搖搖頭,眸光溫柔“當初安然在南郊置下那套院子賣得的三萬兩銀子這你總可以要了吧?”


    言溪寧笑意淡靜,坐在周南月身邊,拿一塊點心放入口中,待吞入腹中方道:“他那是孝順你這個當乳娘的,又不是給我的。”


    周南月失笑:“說來說去你就是不願添置下人。”


    言溪寧眸光深沉了些,“我隻是不想有人乘機混入我們身邊,隻要他一日未大婚,就難保那萬家不會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


    六月抿了抿唇,道:“小姐,你若是嫁人了…那你對萬家不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嘛?”


    周南月與言溪寧一愣,六月見狀,吐了吐舌頭道:“奴婢瞎說的,小姐您別生氣。”


    周南月歎了歎氣,把言溪寧的手握在手裏,目光認真的說:“溪寧,六月說的不錯,你若嫁為人婦,安然定會斷了與你的情意,那時你對萬家便沒有利用的必要了…況且,你也快十七了,很多十七歲的女子已經為人母了。”


    一陣風拂來,帶著濃濃的梨花香,言溪寧仿佛聽見有那麽一個聲音在喊“阿寧”。


    “好,若有合適的人…娘,你便讓我看看吧”良久,她說。


    細雨蒙蒙,西湖上仍有不少客船,其中有一艘頗為顯眼。說顯眼並非它豪華貴氣的船身,而是船頭處一男子手持竹骨傘臨風迎雨而立,紫衣墨發,衣擺飄飄,如蘭獨立。


    言溪寧坐的牙船行駛在那艘船的對麵,看見船上的男子她微有詫異,但很快也就釋然。


    眼見雨越來越大,而她等著楊媒婆和那位傳說中的才子還未來,她秀眉一皺,午時已過,不守時的人…不要。於是,她對船夫道:“船家,迴去吧。”


    船夫笑聲洪亮:“好咧。”


    言溪寧忽然就想起了《新白娘子傳奇》裏那唱歌的船夫,她一笑問道:“船家,你會唱杭州的民謠嗎?”


    船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老兒唱不了,在家時我一唱歌,我孫子就笑話我呢。”說著又指著那艘船道:“姑娘,你若是覺得無趣,小老兒便給你說說那船上的人吧。”


    言溪寧本欲拒絕,但想著聽聽也不會如何,而且她記得在慈雲庵他是跟張錦絡在一起的。


    “好,您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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