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至今下落不明,但是有一個人來了。”


    黑衣人話裏有些猶豫。


    宇文覺聞言一頓,眼底迸出了殺人的寒意:“宇文赫!”


    他的兩個敵手,一個莫啜一個他,莫啜沒來,那就隻有他了。


    沒想到宇文赫的動作這麽快。


    竟然都追到韃靼來了!


    “核實消息來曆,查實宇文赫的下落。”宇文覺沉聲道。


    既然宇文赫自己跑到韃靼王庭來送死,那可就怪不得他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要先下手為強了。


    宇文赫,你既然有膽子來,那也肯定做好了有來無迴的準備了吧。


    別怪本座這個親叔叔待你不好,像這等待遇,隻你一人,旁人絕對沒有!


    地道裏瞬間熄滅的燈火讓明亮又迴到黑暗。


    蕭如月倒抽了一口冷氣,下意識抱住身邊宇文赫的胳膊。


    一股寒意從頸後襲來,蕭如月來不及反應就被宇文赫撲在地上滾了兩個圈,有什麽東西“嗖嗖嗖”從耳邊唿嘯而過。


    直到聲音停了,火折子才再度亮起,宇文赫把她扶了起來,又將她由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有沒有傷到哪兒?”


    “我沒事。”蕭如月搖搖頭,迴頭看去,身後的黑暗裏什麽都看不見,她的心裏仍不踏實,“那些是這裏的機關?是我碰到的?”


    宇文赫衝她搖頭,“那些機關隻要有人進來就會觸動,不是你。”


    頓了頓,他又說道,“還有剛才突然亮起又熄滅的燈火,那都是陷阱。掉進這裏的人,如果沒死在深坑裏,就會往上爬。往上走來到這地道,地道上有機關,若是不小心觸發便會要了人命,這一來,闖入的人活下來的機會就又少了幾成。倘若闖入者幸運發現了地道的機關,就必然和我們一樣尋找不會觸發機關的走法,而這麽一來,後麵那個機關就有機可趁了,方才那般密集的箭陣掃過,生還者更是寥寥無幾了。這是環環相扣的,用句俗話說,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不是你的錯。”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此做法,根本就是趕盡殺絕,絕不留半點生機給闖入的人。


    好歹毒!


    蕭如月暗暗攥緊了拳頭,難不成他們今日就要折在這兒了?


    宇文赫無言握住了她手,昏暗的光線中他正衝她笑,“有我在,咱們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別擔心。”


    他的嗓音仿佛有令人安神的效用,輕輕拂過耳際,她便心安了許多。


    尤其是他深邃俊美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越發神秘,黑眸之中光芒流轉,哪怕是這樣的情況下,他也鎮定自若。


    蕭如月,你還有什麽理由不堅強?


    你又怎麽能拖後腿?


    蕭如月深吸口氣,用力反握住宇文赫帶著薄繭的大掌,“別顧及我,用你想到的辦法帶我出去。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可以應付的,我一定會保全自己。”


    “好。”


    宇文赫眼底笑意深濃,到底是沒有拒絕。


    蕭如月左手從衣襟裏摸出了寒玉匣,按下機關,寒玉匣自動彈開。


    火折子微弱的光線下,可以看見胖蟲子玉蠶蠱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了,繭子不見了,而玉蠶蠱的顏色也比原來深了許多,原來是玉白色的蟲子,如今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著像是暗紅近乎黑的,也不知道在太陽底下會是個什麽顏色。


    而且她身上還多了兩條後腿,毛茸茸的,像春天枝頭剛長出的嫩芽,特別可愛。


    “胖蟲子,你長出腿來了?!”蕭如月驚喜不已,誰知那蟲子聽見蕭如月說話,仿佛能聽懂似的,誇張地擺動著尾巴示好。


    連帶著的,新長出來的嫩芽一般的小後腿也晃來晃去的,別提多可愛了。


    蕭如月實在忍不住碰了一下,玉蠶蠱便索性附在她的食指上麵,沿著手指爬進了她的掌心裏。


    “宇文赫,這算不算是驚喜?”蕭如月獻寶似的把蟲子湊到宇文赫跟前去。


    看見這條蟲子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是多了一條命。


    宇文赫自然看出了她的欣喜和期待,衷心道,“積德必有福報,連你養的蟲子都來幫忙了,我們若是不能完好無損走出去,豈不是丟人?”


    他的話皇後娘娘深以為然,用力點頭以附和。


    但他們手上隻有一個火折子,地道兩邊的那些等他們是無論如何不能去碰了,誰也不知道那上麵或者周圍會不會就有其他新的機關?


    宇文赫從荷包裏倒出銅錢來,那是出發前他吩咐要備上的,蕭如月還在想著帶這些有何用處,沒想到此時派上用場了。


    他準備妥當,便吩咐蕭如月把火折子吹滅收好,蕭如月愣了愣,問道,“為何?”


    宇文赫笑了笑,“做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蕭如月突然被他沒正經的樣子逗笑了。


    她知道他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便也不再問,吹滅了火折子收進懷裏。


    玉蠶蠱此時就在她的掌心裏,她也安心了許多。


    四周陷入了黑暗,但她心裏一點也不慌,抱著宇文赫的一隻胳膊,她也穩重如常。


    古人有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魄力,她蕭如月好歹也是皇後之尊,自然不能丟了皇後該有的儀態。


    宇文赫將銅錢注入內勁後往黑暗中的甬道擲去,接連投出去十枚銅錢,它們分別落在十塊不同的石板上麵,憑借著銅錢落地時發出的不同聲響來判斷那塊石板是否安全。


    蕭如月緊跟著他的步伐,一步不敢鬆懈,他們就這麽一路扔銅板,險險走過了那並不算長的甬道。


    再迴頭看去時,蕭如月才發現,幾乎每一塊石板上都有宇文赫扔的銅板。


    隻有極少數幾塊是根本不用扔銅板就被他排除掉的。


    至於他用的什麽方法,迴頭她還要好好請教請教才行。


    甬道的盡頭是分岔路口,左右各有一條路,沒有標識,沒有人帶路,誰也不知道左右是生是死。


    宇文赫也不急著作出選擇,見她在看身後的石板,他又擲出一枚銅錢,隻聽見“嗖”的一聲,銅錢淩空飛出去,所到之處,走到兩邊牆壁上的燈台紛紛亮起來光亮。


    宇文赫便借著這份明亮指著他們剛才走過的路徑道,“看到了麽?這就是設計機關之人的歹毒用心,若是貪心去點燈,就會觸動機關;若想通過走道,就必須在黑暗之中聽聲辯位,尋找通路。”


    蕭如月聽明白了,地麵上他們看到的這些石板,在燈光亮起和燈光熄滅時,是不同的機關。


    設計機關的人,用盡一切辦法就是不想讓人活著走過去,又想炫技,才會有這麽一出。


    “不知道蕭姐姐注意到沒有,這條通道的青磚是單數,不是雙數。”宇文赫用腳踩了一下離他們最近一塊雕著朱雀的青磚,“點燈的時候,每九個格子為一個九宮格;滅燈的時候,所有的格子加起來是一個九九宮,設計安排了這些機關的人,不單單是機關大師,還是個癡迷數算成癡的人。”


    九宮這些東西蕭如月多少是聽說過的,但如此大的九九宮,她卻是一竅不通。此時宇文赫一說她才發現,青磚都是長方形的,並不是方格的四邊等長。


    有人故意設計了這個九九宮,又從外形迷惑人……她忽然覺得,這個設計者是想找人切磋,而不是為了討命?


    但這話她沒說,目光落在了走道兩邊的牆壁上,扭頭問宇文赫,“若是你一個人,從牆壁上走繞過這些機關,並不算難事吧。”


    宇文赫卻是笑笑搖搖頭,“若是有人試圖用輕功從兩邊牆壁走,那下場恐怕更慘。”


    蕭如月凝眸細看,牆上依稀有什麽東西,但看不真切。她從宇文赫那兒拿了枚銅錢朝牆壁上扔出,羽箭“嗖嗖嗖”從牆上射了出來,她嚇得忙退了兩步。


    “這要是人走上去,馬上就成馬蜂窩了。”


    宇文赫接住她險些沒站穩的身子,低聲笑了出來,“放心,那個人絕不會是你。”


    蕭如月一時無語。


    她並不會武功,根本也飛不上去。


    插科打諢講解了身後走過的機關,但前麵依舊有兩條路待選。


    路有兩條,必是一生一死。


    如何選擇?


    蕭如月看著宇文赫,他在看著那兩條路,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仔細看,總覺得這兩條路的青磚布置透著古怪。


    那青磚上奇怪的花紋,十分眼熟。


    她腦子裏驀地浮出一副熟悉的景象,那是在宇文赫的書裏見過的情景,她脫口叫出了三個字:“是八卦陣!”


    “孺子可教也。”宇文赫衝出她露出讚賞的目光。


    青磚上的花紋正是分別代表著八卦裏的八個方位:乾坤震巽離坎兌艮。


    而這兩條路則是以青磚代替方位顯示卦象,以此來顯示生路死路的差別。


    不過,八卦變化無窮,深奧難測,蕭如月能看得懂的,也不過是八個方位的不同,而宇文赫卻是一副信手拈來的輕鬆做派。


    至此,她特別想看看宇文赫腦子裏都裝了多少東西。


    他當年拜師究竟都學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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