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皇後娘娘說什麽都行,蕭姐姐說什麽都行。”


    宇文赫笑著答應,擁著她就這麽坐著。


    蕭如月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極其沒道理,白眼也很不合時宜。


    可是,她沒忍住。


    宇文赫,你替所有人都考慮好了,我呢?


    猶豫了一下,她順從地靠了過去,依偎著他,彼此都不再出聲。


    夜,那麽長。


    半夜裏,蕭如月驀地醒來,摸到身邊的被褥尚有溫度,人卻不見了,朝窗口一看,果真有一扇窗扉是虛掩著的,依稀傳來說話聲,她躡手躡腳下了床,湊近一點去聽。


    正好聽見宇文赫的聲音說:“你是說,孫駙馬府?”


    “沒錯,我親眼看見的。他確實是進了孫駙馬府。我在那兒守到半夜裏也不見他出來,我懷疑,孫駙馬府裏可能有什麽通往府外的暗道。”


    是雅音姐姐的聲音!


    別人的聲音她尚不會認錯,何況是雅音姐姐的聲音。


    她怎麽可能認錯?


    絕不會認錯的。


    宇文赫是請雅音姐姐去幫他跟蹤誰了麽?跟蹤那位流沙閣主?


    “辛苦了,梁丘姑娘。今日多虧了你。”宇文赫謙遜有禮。


    卻聽梁丘雅音哼了一聲,“不用謝我,你要是真想謝我,就保重自己,多活幾天吧。”她沒好氣道,話音落,人已經不見了。


    宇文赫也不惱,目送她離開便從窗口躍進來,若無其事地關上窗扉。


    蕭如月急急忙忙溜迴到床上去。


    孫駙馬府,那是端雲公主的府邸。


    那位神神秘秘的流沙閣主,竟然會進了那個地方麽?


    會是他們一家與流沙閣主這種人合作?


    宇文赫嘴角揚了揚,眼底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你去哪兒了?”蕭如月的聲音忽然響起。


    宇文赫嚇一跳,“你怎麽醒了?”


    “本宮做了個夢,夢見君上半夜裏被狐狸精變化成的美人兒給勾走了,醒來一看,人果真不見了。”蕭如月嘟囔道,宇文赫的兩條眉毛擰了擰,在床沿坐下,“有蕭姐姐這一身正氣的皇後娘娘在,哪兒來的狐狸美人敢在這裏興風作浪?”


    蕭如月聞言睨了他一眼,他也就不胡說八道了,“都聽見了?”


    “算是。”


    “嗯。”


    蕭如月答得含糊,宇文赫也不追問,“多虧了梁丘姑娘,若是旁人,可做不到。”


    蕭如月咕噥了一聲不知道什麽,便鑽進被子裏去了。


    後宮關於皇後娘娘的流言,總也傳不久,到第二日便已然偃旗息鼓了。


    綠衣一早和彩茵出去前,還與蕭如月念叨說,“娘娘今日最好就別出宮了,宮外流言蜚語滿天飛,好說可不好聽。別聽了給自己個兒添堵。”


    蕭如月表示說會慎重考慮出門的事情,綠衣將信將疑的,走的有點兒不舍得。


    你說她一貫是在娘娘身邊伺候的,對找人查案什麽的,根本一竅不通,好端端的讓她去負責查人命案,她也不曉得娘娘是怎麽想的。


    但這話她也隻能自己跟自己嘀咕。


    蕭如月一整個上午都在忙,王映月把中秋宮宴的細節,宮宴邀請的名單,以及要準備的一應物品的清單都詳列出來,送到邀鳳宮來。


    蕭如月一邊與她對宴客名單增刪,一麵把準備的東西和細節也細化下來,不知不覺便過去了一整個上午了。


    王映月把蕭如月所說的都詳細記錄下來,再三確認了細節,這才離去。


    蕭如月卻不放心,還讓沈良送她迴去。


    沈將軍一臉茫然。


    唐敬之今日便要出發去邊城了。臨行他前進宮一趟,宇文赫下了朝,他們在禦書房長談了一番。至於他們之間談論了什麽內容,蕭如月便不得而知了。


    既然宇文赫有心避著她,她便也不問了。


    她唯一知道的是,唐敬之走的不是很放心,因為他走前還再三交待她,一定要控製住宇文赫,讓他按時服藥,不得偷懶。


    他說的是,控製住他。可想而知他有多操心了。


    不過,這些話就算他不交待,她也會做的。


    宇文赫是她的夫君,她是最希望他能好的人。


    方維庸又把藥端了上來,宇文赫一臉的嫌棄不肯喝,蕭如月看看自己的這碗,跟他那碗一對比,默默把自己的安胎藥推了過去,“你要換麽?”


    某君上看了一眼她的安胎藥,二話不說捏著鼻子把自己的那碗給一口悶了,這都稱得上是壯士斷腕的勇氣了。


    午後的天空有些沉鬱,不知道是否要下雨,烏雲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露華殿裏,許嬤嬤守著午睡的太皇太後,在打盹。


    太皇太後睡了許久,驀地從睡夢中驚醒,大叫一聲:“覺兒!”


    許嬤嬤也跟著驚醒,扶她坐了起來,輕輕拍著她老人家的背幫著順氣,“老主子,您是做噩夢了麽?”


    太皇太後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我,我夢見一個人了。”瞧她的樣子,卻不像隻是夢見一個人那麽簡單。


    許嬤嬤驚疑,卻是沒有追問,讓太皇太後靠著床坐著,給倒了杯熱水遞過去,“隻是做夢而已,您別多想了。沒事的。”


    太皇太後大口大口喝著水,閉著眼呢喃道:“不知不覺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他……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可還活著?”


    “您說誰可還活著?”


    太皇太後睜開眼,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笑了,“沒什麽,一個故人而已。”


    當年那件事,她無論如何不能說。


    這可關係到先帝的聲譽,皇室的顏麵。


    先帝那個老糊塗,這天底下哪裏有什麽長生不老的藥,誰人生下來不是要一死?


    他做什麽白日夢不好,非要癡心妄想什麽長生不老。好好的孩子,就這麽被那些什麽長生不老藥給糟蹋了!


    那個孩子……她隻盼望老天爺對他好點,讓他尋到處好山好水,過完下半生也好啊。


    孩子,娘對不起你啊。


    午後的這場雨到底是下下來了。


    雨打桂花,卻也是一番景致。


    離中秋越發近,一場秋雨一場寒。


    蕭如月坐在窗口,靜聽雨聲,撲麵而來的水汽帶著秋季的寒涼,她搓了搓手臂,正要起身去加衣裳,一陣暖意便從肩頭落下來。


    她扭頭看去,宇文赫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秋雨涼,著涼了怎麽辦?”


    “我也算是半個大夫了,不怕。”


    “風寒可不是小事情。”


    “是是是。”蕭如月笑盈盈應著,攏了攏宇文赫給她罩的大袖。


    不知不覺,她迴到大夏也有幾個月了。


    在東陵宮中初見宇文赫時,他冒著宇文驍的名字,那時春寒尚料峭,轉眼已經臨近中秋。


    日子說快卻經曆了幾番生死考驗,說慢又光陰似箭。


    “我今日原本還打算迴去看奶奶,瞧這情形,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來了。”


    “明日再去也成。老夫人會明白的,她可不會希望你懷著身孕出去亂跑。”


    蕭如月笑著,不搭腔。


    宇文赫從後麵擁著她,暖意隔著薄薄的衣料傳到她身上,暖暖的。


    纖纖玉手覆著宇文赫的大掌,蕭如月輕輕地對著雨幕哼唱起來。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


    二十年重過南樓。


    柳下係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


    黃鶴斷磯頭。


    故人今在不?舊江山渾是新愁。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注1)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對著秋雨吟唱,莫名叫人覺得幽幽,也不禁生出淺淡的憂傷。


    宇文赫靜靜聽著,薄唇微揚,眸中盛滿了笑意,其中還有一點無法隱匿的憂傷。


    這場雨下到了黃昏才停。


    推開窗,一股涼意撲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泥土的氣息。


    銀臨在蕭如月身後說道,“這雨一下,便涼了許多。那些薄料子的襦裙想來是都要收起來了。娘娘的秋衣也該裁了。”


    “是要裁秋衣和冬衣了,過了中秋便要走,也不知何時才能迴來。先裁幾身在路上方便的穿著吧。”


    銀臨應了是,便把這事交待下去了。


    晚膳之後,秋詞進了宮,說:“亞娜,過去了。”


    她到底沒能熬過中秋。


    蕭如月怔了怔,“她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麽?”


    “她隻說不願意迴去,希望能在大夏尋個地方葬身。旁的,也沒了。”秋詞神色黯淡,此時她的心情低落,也是難免。


    “那就尋個地方,好生安葬了吧。”


    今日這場秋雨,也算是為她送了行。


    “娘娘,亞娜她臨去前,一定要我轉告您,馮玉婷身上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天大的秘密?”


    “她是這麽說的,至於是什麽秘密,她也不太清楚。她留下這句之後,就……走了。”


    蕭如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麽多人裏,秋詞與亞娜接觸算是最多的了。她也是看亞娜的痛苦看得最多最深刻的人。


    她會難受,也是人之常情。


    隻是,馮玉婷身上,還能藏著什麽秘密?


    蕭如月更沒想到的是,這一夜,被關在大理寺等候處斬的姚梓妍突然暴斃……


    注1:詞《唐多令》出自南宋文學家劉過之手筆,被譽為“小令中之工品”。“唐”或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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