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手段,也是無比殘忍,誰敢不從她的命令,便是個死;若敢反抗,更會是死無葬身之地。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榨幹後便棄如敝屣。死不足惜。


    姚梓妍是如此,紅汀的死更是如此。


    還有許許多多像這樣被犧牲掉的,曾經以馮玉婷和葉海棠這兩位樓主為天的無辜女子,她們都深信這兩個人能夠帶給她們幸福,最後不過是從火坑爬出,跳入了無底的火海。


    最終被焚燒得屍骨無存。


    她身為下者,自然能深刻體會其中的酸楚和殘忍,但葉海棠是高高在上的二樓主,她不老的容顏是諸多姐妹的追求和向往,她的眼中其他人皆命如草芥,死也不值一看,紅汀之死就是最好的證明。紅汀跟隨她多年,連紅汀死了,她葉海棠也沒為紅汀流過半滴眼淚。


    如今,她卻要挑起這個話頭,像是要撇清幹係,就不得不叫人懷疑她的目的不純了。


    “二樓主與大樓主情同姐妹,一氣連枝,如今對屬下說這些話?屬下不懂。”紅丹放低姿態。


    葉海棠重重一哼,冷笑道:“連你都知道我和她情同姐妹一氣連枝,可她一心一意的想做成大事,可曾為我考慮過?我喜愛的男人,她也要來搶,這也叫做情同姐妹麽?我可不曾見她把她的那個男人分給我享用。”


    紅丹不吭聲,靜默立在那兒。


    葉海棠咬牙切齒,好似有許多話想罵,最後卻隻喃喃在口中念叨了幾句,什麽也沒說出來。


    紅丹向她鞠了一躬,轉身便走,卻被一隻手捏住了右手腕,她側臉看去,葉海棠信誓旦旦道:“你幫我看著她,我也會幫你找機會殺了那個賤人,讓你替你的好妹妹報仇。”


    “二樓主也知道諾不輕許諾不輕信。大樓主的決定不是你就能更改的,替妹妹報仇這件事,屬下會自行想辦法,就不牢二樓主費心了。”


    一次失敗,她已經從高高在上的紅袖樓二樓主的尊貴身份跌下神壇,紅丹自然不會對她客氣。


    如今在紅袖樓中誰不知道,二樓主那般明豔動人的女人竟然變成了老太婆了,以後怕是再也風光不了了。


    紅丹蒙上黑巾,“嗖”地從窗口躍了出去,眨眼便失去的蹤影。


    遭了梁丘雅音和司徒敏那個賤人的暗算,如今就連這麽一個小小的侍女都敢來嘲笑她了!


    葉海棠氣得磨牙,那張姣好的麵容也因憤怒火大而扭曲變形,她抓起一個花瓶便要砸下去,幸好被一隻手給攔了下來。


    “娘娘,這會兒夜已深,又是特殊時期,若鬧出動靜,情況不太妙……啊!”


    “啪!”


    葉海棠想也不想,揮手就衝來人扇了一巴掌。


    她正在氣頭上,這一巴掌力氣自是不小。


    用了十足力氣的一巴掌甩在臉上,有很強烈的迴響,亞娜這一巴掌打懵了,身子晃了晃沒站穩,葉海棠丟開花瓶,她還顧著不能讓花瓶落地,嚇一跳撲過去接住花瓶,在地上滾了好幾滾,腦袋撞到了桌角,才停下來。


    腦袋一陣眩暈,亞娜半晌也爬不起來。


    “哼,沒用的東西!跟著本宮這麽久了還是這麽不中用!”葉海棠甩甩打疼了的手,從她身上跨了過去,憤憤入了房內。


    口中還念叨著,“你看看別人再看看你,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廢物!”


    好一會兒。


    亞娜一手抱著花瓶一手扶著桌子緩慢站起身,撞傷的地方在頭頂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了一個大包,疼的她發暈。


    她晃了晃腦袋,把花瓶放迴原處,端著參湯,又出去了。


    大樓主怎麽會想的到,紅丹再怎麽小心謹慎,也避不開她這個耳目。


    秋詞姐說的是啊,雖說人無法生而平等,但憑什麽像畜生一樣被人糟蹋踐踏?


    往日的恩情,在那一次又一次的死裏逃生之後,都足以還清了。


    大樓主為了救娘娘而拿她試藥,看著她痛不欲生也不肯為她施救,她好幾次差點就死了。


    娘娘她們都以為她是靠自己過了毒發,其實並不然。是秋詞姐姐救的她,是皇後娘娘出手救的她。


    她不是石頭,誰對她是真心的好誰隻是利用她,她能分得清楚,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


    秋詞夤夜過來的邀鳳宮,說起亞娜的傷勢,話裏話外全是惋惜。


    她雖已上過了藥,但她在葉海棠那兒反複被折磨,怕是沒幾天日子過了。


    蕭如月也禁不住歎了口氣,當初秋詞一開始的確是帶著目的接近的亞娜,可她最終也是被亞娜的悲慘身世所動容。


    亞娜不肯透露自己主子的秘密,蕭如月也不會強人所難,但自從馮玉婷入宮,她便一次一次在生死線徘徊,全是蕭如月出手相救,是非善惡,她心中自有一把尺。


    而亞娜這些年一直服用紅袖樓的藥丸,身體底子早就掏的差不多,被馮玉婷與葉海棠的幾番折騰,更是雪上加霜。


    即便她嚐試著幾次替亞娜解毒,但都是治標不治本。好不容易幫亞娜撿迴條小命,又被馮玉婷往死裏整,貓有九條命也不夠這麽折騰的。


    如今,離油盡燈枯也不遠了。


    經曆過一次生死之後,她自認自己再沒有從前那般泛濫的慈悲之心,但悲天憫人興許是天性,亞娜的遭遇,讓她無法不為之動容。


    世間人心善惡皆有數,但能做到像馮玉婷與葉海棠這般極致泯滅人性喪盡天良的,當真是極少數。


    “娘娘,您恨麽?”秋詞問道。


    蕭如月被她這一問,有些不解,“這一問何來?”


    “自打您入宮,葉海棠便視您為眼中釘肉中刺,幾次三番要置您與死地,更是害得您的……”她盯著蕭如月的肚子看,迅速跳過這個細節,接著說道:“您恨她,麽?”


    蕭如月微微一笑,“恨,怎麽會不恨?葉海棠欠了我好幾條命呢。”


    父母親是因姚梓妍和宇文成練而死沒錯,但若是沒有葉海棠與馮玉婷的教唆操控,爹娘興許根本不會死。說到底,他們這些人全都是兇手,沒誰是無辜的。


    秋詞悲她的笑容晃暈了眼,這笑容讓她莫名發寒,背上泛起陣陣涼意,“娘娘,您……”


    “本宮是小人,最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蕭如月笑靨如花。


    葉海棠雖然恢複了青春貌美,武功卻是沒了。尤其是一身內力,根本聚不起來了。如今更少了馮玉婷在身邊,她的處境,堪憂啊。否則馮玉婷也不需要專門讓花月樓那位八麵玲瓏的鴇娘深夜進宮跑這一趟了。


    馮玉婷看似升天入地無所不能,也不過如此而已。


    她不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麽?


    既然你要玩女人的手段,那本宮也就用女人的手段陪你玩玩了。


    蕭如月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逝,很快就又恢複了笑容,她答應過宇文赫的,要開心的過日子。


    決不能因為仇人活的逍遙自在,而讓自己過不好。


    複仇的最好方式就是,讓仇人看著你活得自在灑脫無人能及,她卻隻能羨慕嫉妒恨。


    “那些蟲子,亞娜都放出去了吧。”蕭如月右手屈指輕敲著桌麵,一下又一下,聲音清亮脆響,直擊人心底。


    秋詞迴道:“亞娜說,都放出去了。”


    蕭如月滿意的點點頭。


    蠱蟲如今是她最好的武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說說而已。


    馮玉婷和葉海棠最引以為傲的,就是用蠱用毒害人,那她就用蠱蟲以還擊。


    白日裏她給了秋詞幾條蟲子,讓亞娜放進葉海棠的房間。那些蟲子名為毫蠱,細如毫發,本身無毒,但最擅長沾衣附體,無色無味,還會寄居與其他蠱蟲身上,借此繁衍生息。


    馮玉婷與葉海棠常年養蠱,身上從不缺各種蠱蟲,她們的身體便成了毫蠱最好的生存之所。那位花月樓的鴇娘紅丹,也是紅袖樓的一員,她身上也少不了有幾樣蠱蟲,毫蠱定然趨之若鶩。


    放出去的這些毫蠱都是從她的玉蠶蠱身上養出來的,玉蠶蠱與毫蠱之間有共鳴,隻要毫蠱粘上了紅丹的身,隻要紅丹去尋馮玉婷,她就能找到馮玉婷的所在。


    餘下的,交給雅音姐姐和宇文赫,足矣。


    蕭如月眼中終於真正有了笑意,眉梢也輕鬆地揚起了。


    宇文赫深夜召了嶽相和錢禦史他們入宮,有大事相商,怕她累著才不讓她跟去,臨走前還要她好好休息,她倒是睡了會兒,秋詞一來她便醒了。


    秋詞走後,蕭如月沒了睡意,讓綠衣再點盞燈,她想看會兒書。


    雅音姐姐的書,當真是字字珠璣,百看不厭。


    但此時她又有些看不進去。腦子裏轉悠的,全是朝堂上那些事。


    以欽差身份赴荊州查案的柳原、以及荊州的刺史和通判均已被捕,正在押送入京的途中。


    但宇文驍卻是最大的未知數。


    從宇文赫的描述中,以及她從朝臣門口中了解到的,宇文驍此人驍勇善戰,絕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若宇文驍被逼急了,決心要反,鬧將起來,宇文赫這個高坐明堂的皇帝未必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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