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月斂了柳眉,往一聲不吭的青青那邊瞧去。


    青青佯咳了兩聲,一本正經地說道:“陪雅音姑娘去的,是……唐先生。”


    唐敬之啊。


    原來是他陪雅音姐姐去,難怪銀臨的反應會這麽奇怪了。


    對了,雅音姐姐都願意與唐敬之一起去采藥了,那就是有戲了?


    不過,唐敬之有戲了,沈將軍可怎麽辦?


    蕭如月頓時有些傷腦筋。


    她冥想著,目光落在了身邊的銀臨身上,對呀,銀臨溫柔賢淑,能文能武,處理得了宮闈內事,鬥得了殺手刺客,出得廳堂入得廚房,與沈將軍堪為良配啊!


    “娘娘,您在看什麽……”銀臨備皇後娘娘看得渾身發毛,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往後麵退了兩步。


    “本宮在看,銀臨模樣生得不差,又有本事,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沈將軍也是年紀一大把,尚未娶妻。你與沈將軍甚為般配,不如本宮擇日與你們說媒?”


    銀臨一臉震驚:“……”什麽!娘娘您日理萬機,忙碌程度不輸給君上,怎麽能有這樣的閑暇功夫想這些!


    就在她想要張嘴反駁時,卻見沈將軍從外頭,進來了!


    進、來、了!


    銀臨:“……”這下徹底沒臉見人了。


    她臉上滾燙,忍著落荒而逃的衝動。


    但蕭如月從來就是個非常懂得體恤下人的人,她吃完最後一口粥,拿著繡帕優雅地擦了嘴角,然後悠悠吩咐道:“本宮飽了,撤了吧。”


    銀臨如得了救星一般,臉上收走了桌上的東西,向蕭如月道了句:“奴婢告退”,便堂而皇之的落荒而逃了。


    而青青也在沈良進來之後,便自動消失了。


    一室寧靜。


    隻餘下蕭如月與沈良二人。


    蕭如月靜靜看著沈良:“方才本宮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是。”


    “你感想如何?”


    “實在唐突,好在銀臨姑娘不怪罪。”沈良一本正經道,“卑職若知道娘娘要說這些,定會晚些再來。”


    蕭如月:“……”真是塊兒木頭。


    不對,你究竟是一塊木頭,還是隻對雅音姐姐有感覺?


    看樣子,牽紅線這件事,她要慎重考慮了。


    “娘娘?”沈良沈將軍見蕭如月在發呆,便喚了她一句。


    蕭如月這才迴過神來。


    沈良又道:“娘娘,您找卑職了,是有何吩咐?”


    蕭如月此刻有個感覺,沈將軍似乎以為她把他召來,純粹是為了剛才的一幕。


    這可萬萬使不得,她絕不是因私廢公之人。


    “沈將軍先坐。”蕭如月示意了沈良身側的椅子,沈良恭敬地行了禮,道了句:“多謝娘娘賜座。”這才徐徐落座。


    “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思。”他坐定之後,蕭如月便說道,“昨日‘春和齋’之事你也親身經曆,你以為如何?”


    “卑職不懂。”她這沒頭沒尾的問法,讓沈良一通發懵,“不知道娘娘是想問哪一方麵?”


    蕭如月:“本宮昨日在春和齋裏遇刺,動手的隻有一路人馬,但實際上卻還有另外兩路人馬一路跟著咱們,不知沈將軍可察覺到了?”


    沈良雙唇蠕動了一下,最終微微低了頭含了眼,“卑職慚愧。”


    蕭如月點點頭,也不再深究,“昨日自打出宮,便有三路人馬在一路尾隨,他們行蹤很是隱秘,沈將軍一直在本宮左右,難以發現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他們的消息如此及時這一點,本宮很在意。”


    “卑職失職。卑職有罪。”沈良有些內疚,身為公主的親衛,他的職責便是保護好娘娘。他卻沒能盡到責任,心裏內疚且愧疚。


    一開始出宮時,娘娘並未說明緣由,他其實與銀臨一樣一頭霧水的。後來是去了甘露寺,他覺得有些不對勁,而到了春和齋,店小二上菜時,公主便發現飯菜裏被加了十香軟筋散,公主不動聲色在菜裏放了解藥,這才安全無虞。


    他明明是公主的親衛,最後卻要靠著公主來保護,老臉都不知道往哪裏擱了。


    “與其心中內疚,不如戴罪立功。”沈良沈將軍的心思,蕭如月一眼便看穿了,“你去好好查查,究竟是什麽人在私底下給這些人通風報信。”


    “公主是讓卑職去?”沈良第一反應是愣住。


    公主素日裏有什麽事都是找君上去幫忙,怎麽會想到他的?


    蕭如月微微眯起眼,佯怒道:“難道還讓本宮自個兒去查?”


    沈良連忙起身,單膝便給她跪下了,“卑職該死,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是說,平日裏,娘娘若需要查點什麽事情,都會請君上的人代勞,這次怎麽會……”


    蕭如月打斷他的話,目光淩厲,“沈將軍是覺得本宮驅使不動你了麽?”


    沈良心中一驚,忙低下頭,一個字也不再說了。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若做是不好,本宮自會修書給皇兄,請他找個人來代替你。”蕭如月說完便擺擺手,似乎不願多說。


    沈良低低應了聲:“卑職遵命。”便默默退了出去。


    在他退出去之後,蕭如月望著門口歎了一聲。


    沈將軍說到底還是東陵的將領。長久留在大夏後宮,遲早會出問題的。


    她起身走出了房間,進了書房。


    書房裏清靜的很,正適合她此時的心情,她需要靜靜。


    “娘娘。”


    青青靜悄悄地現身了,遞給蕭如月一紙書信。她若不出聲,蕭如月都不知道是她來了。


    書信的內容,是十三所寫的,他們此次淮陽之行的匯總。


    他們及時趕到了宇文成練的地下兵工廠,兵器被運走了,地方也有所損毀,但最大的收獲時,他們搶在宇文成練派去滅口的人之前,救走了被拉去當苦工的工匠與民工們。


    人證物證,俱在。


    再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


    以如今的局勢,若想要扳倒宇文成練,那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隻待馮玉婷那邊得手了。


    說到馮玉婷,韃靼那邊的使團,已經入京,算算時間,最遲明日她也要以韃靼使團裏的女醫身份入宮了,再也無法躲在暗地裏當隻大老鼠了。


    蕭如月折好書信,放迴信封裏,收好了。等宇文赫迴來再給他看。


    這信是從十三那直接送過來的,宇文赫尚未過目。


    如今所有人都有默契,主上在忙,事情便由皇後娘娘經手。


    蕭如月把信收在自己最常翻的雅音姐姐的手劄裏,又抬頭問青青道:“青青,你師父現在何處?”


    “信是別人送來的,我師父不在宮裏。”青青答道。心裏疑惑著:皇後娘娘怎麽會突然想到問師父在哪裏?不會是因為師父還沒能對君上死心吧?


    “你若看見她,就跟她說一聲,得空了進宮一趟,本宮有事找她。”蕭如月一眼便猜出來青青她是什麽想法了,蕭如月也不戳穿,徑自吩咐道。


    青青點頭如搗粟,心想著:您是皇後娘娘啊,您吩咐一句,我師父就算有天大的事她也要進宮來的。


    她已經想好了,見到師父,便將皇後娘娘原話轉達,師父自會處置的。


    “青青。”


    蕭如月忽然喚了一聲,青青愣的迴神,“是!”


    “別這麽緊張,本宮就是想問問你,如果哪一天讓你在你師父與本宮之間選一個人,你會選誰?”


    “啊?!”青青臉上是大寫的懵逼。


    “沒什麽。”蕭如月隻是笑笑,似乎方才的話隻是心血來潮問的一句話。


    皇後娘娘說是什麽便是什麽,青青也沒多想。


    蕭如月的注意力,也轉開了,她低頭看著麵前書案上的書冊,曲著食指在書案邊緣敲擊著,腦子裏迴轉著許多畫麵。


    青青不解地看著這一幕,卻見蕭如月食指敲擊桌沿的動作忽然停止,抬眸衝她看來。


    蕭如月眼中寒光大盛,青青連著退了兩步。


    可是,下一刻蕭如月眼中的寒意盡斂,便沒事人一樣了。


    “銀臨,進來。”


    方才尷尬落跑的銀臨,聞聲便進來了,“娘娘,有何吩咐?”


    蕭如月:“把王婕妤叫過來。”


    銀臨聞言多看了蕭如月一眼,卻沒能從她眼裏看出一絲一毫的用意,“是,奴婢這就派人傳王婕妤過來。”


    “嗯。”蕭如月點了點頭,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便不再說話了。


    銀臨也不敢耽誤,這便告退了。


    約莫兩刻鍾後,王婕妤就過來了。


    王婕妤今日穿的是藕色的齊胸襦裙,挽的是紅色團花披帛,她膚色本就白,模樣生得也頗為精致,這身藕色齊胸襦裙配上她的步搖,倒是相得益彰。


    她頭上挽了髻,因為不是重大日子,並未隆重打扮,隻插了兩支睡蓮花釵,又加了支春色滿園金步搖以增色。尤其她有個手巧的侍女,給她化了個美如畫的妝容,雙眸如春水般勾人,櫻桃小嘴引人入勝。


    王婕妤蓮步輕移到了蕭如月跟前,款款拜下,禮數周全,無可挑剔。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荷香也跟著跪倒,倒她行的禮就大多了,五體投地,恭恭敬敬。


    蕭如月此時微微笑著,放下手中的茶盞,熱絡地招唿道:“王婕妤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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