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留步!”


    董韋喊了一聲,一路東倒西歪,醉醺醺的走過去。


    琳琅聞聲不往後院走,反而退了幾步,福身柔聲道,“奴家見過使臣大人!”


    “小夫人怎知道我是北楚使臣?”董韋咧嘴著嘴,色眯眯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小徑上幽暗,唯有遠處的光火映過來,照在女子如花妖冶的麵容上,媚人骨酥,聲音亦如梅花落雪般輕柔,“使臣英姿神勇,奴家一猜便知!”


    董韋心神蕩漾,神智模糊,伸手去挑琳琅的下巴,“好個會說話的美人,讓我嚐嚐這張巧嘴是不是摸了蜜?”


    “請使臣大人自重!”琳琅身後的丫鬟忙上前道了一聲。


    琳琅也隨即後退一步,低下頭去,“奴家是將軍後院妾侍,瓜田李下,使臣大臣還是快請迴席吧!”


    “怕什麽?一個妾侍而已,在我北楚,就連三皇子也要敬我三分,還不是把女人乖乖讓給我!”董韋毫不在意的嬉笑一聲,上前攬住琳琅的肩膀,作勢就要親下去,“美人好香,不如找個地方,好好快活快活!”


    “使臣大人,請放手!”琳琅眸中幽光一閃,對著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用力推拒。


    她身後的丫鬟頓時驚叫起來,“來人啊,來人啊,有人對九夫人不敬!”


    “使臣大人、奴家是程將軍的人,請您自重!”琳琅一邊躲,一邊泣聲哭喊。


    “別喊,讓我親一口!”董韋話音含糊,兩眼發直,噴著酒氣死死拽著琳琅不放!


    小丫鬟衝上去,邊大聲求救,邊在他身上撲打,被董韋微一用力便推倒在地上。


    琳琅淒聲喊道,“冬雪,你怎麽樣?”


    本就離宴席不算太遠,這邊一鬧,宴席上有人聽到動靜,驚愕的問了一聲,頓時所有人都一靜。


    琳琅哭喊求救的聲音越發清晰,程威臉色一變,起身急急奔過來。


    眾臣見有狀況發生,齊齊也跟過來。


    下人舉著火把將董韋圍住,一下子將院子照的燈火通明。


    琳琅眼尾一瞥衝過來的程威,手拂在程威手臂上,曲指成勾,用力一頂他臂內三寸之處,襯他失力頓時脫身出來,一扯身上的衣裙,露出半個臂膀,歪身倒在地上。


    抬頭對著董韋微微挑眸,眸中幽光閃爍,吸人心魂。


    董韋全然不顧圍過來的眾人,雙眼發直,愣愣的看著地上琳琅,再次撲身過去,口中喃喃出聲,“美人兒、美人兒、”


    丫鬟冬雪撲過來,攔在琳琅麵前,極力的護著琳琅,“大人,大人快來救救九夫人!”


    程威衝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目光落在琳琅裸露的肩膀上,怒火衝天,上前一步,一拳打在董韋的臉上。


    董韋被打了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捂著臉痛唿出聲,然而他身形踉蹌,目光恍惚,完全不見平日裏的勇猛。


    此時眾人都已經圍過來,驚愕的看著,神情憤然。


    在大燕四品將軍家做客,竟公然挑釁家眷,何等的卑劣?


    見眾人圍觀,程威惱羞成怒,一瞥哭的淒厲的琳琅,血氣湧上來,拔出一侍衛的佩劍,對著醉酒的董韋就要砍下去。


    “程將軍劍下留人!”


    “程威住手!”


    匆匆趕來的褚旬和攝政王同時出聲急喊。


    褚旬走到君冥烈麵前,直接跪下去,“董韋醉酒無德,非有意冒犯,還請攝政王看在他神智迷糊的情況,饒他一命!”


    君冥烈掃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眉心緊蹙,沉聲道,“程威,退下!為了一賤婢,成何體統?”


    程威臉色鐵青,額上青筋直跳,卻不敢違背君冥烈,一跺腳,用力將長劍往地上一摔!


    咣的一聲,震的所有人心裏都顫了顫。


    董韋搖搖晃晃起身,咧嘴諷笑道,“你們大燕的臣子都是孬種!”


    “你、你再說一遍!”程威氣極,雙目赤紅,咬牙怒視。


    “董韋,還不快退下!”褚旬急聲喊道。


    “你也是個草包!”董韋冷笑了一聲,然後指著大燕的群臣,“你們都是草包,哈哈”


    他笑聲未落,突然戛然而止!


    樹上突然一黑影無聲落在他身後,二話不說,舉劍對著他的後心刺了進去,冷聲道,“敢辱我將軍之妻,屬下來替將軍殺了你!”


    帶著的劍尖透胸而過,鮮紅的血凝在劍身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董韋瞪大了眼,低頭看了看,身體一晃,高壯的身體轟然向後倒去。


    驚變不過刹那之間,所有人都愣在那,被突然轉變的狀況驚住,甚至很多人都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看到方才還囂張得意的董韋已經躺在血泊之中。


    整個院子裏,鴉雀無聲。


    “賀離?”


    程威看著殺了董韋的人,猛然瞪大了眼,腦子裏一陣迷糊,十幾日前,在狩獵場上他派出去刺殺董韋的人,莫名的失蹤了,今日當著眾人莫名的又出現,然後殺了董韋。


    這、這是怎麽迴事?


    賀離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凜聲迴稟道,“稟將軍,北楚使臣已死,賀離刺殺任務完成!”


    程威踉蹌後退一步,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賀離?


    這是刺殺?


    當著所有人的麵,當著北楚使臣的人殺了董韋叫刺殺?


    特麽是他聽錯了,還是對方腦子有問題?


    雖然他也很想殺了董韋,但也不是這麽個殺法!


    “胡說什麽,本將軍什麽時候讓你刺殺董使臣了?”程威瞪著眼叫喊道。


    大燕的百官正高興有人殺了董韋,簡直要拍手稱快,突然聽到那侍衛說程威讓他刺殺董韋時又懵了,正懷疑自己的智商和聽力時,就見褚旬上前一步,冷聲質問道,“程將軍,這是怎麽迴事?”


    程威下意識的看向攝政王,見他臉色鐵青,不由的額上冷汗岑岑而下,“這、這”


    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賀離的確是他讓人派出去的,可是、


    他方才下意識的喊出了賀離的名字,現在也不可能裝作不認識啊。


    “程將軍,為何殺我北楚勇士,還請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褚旬怒氣衝衝,逼問道。


    程威本就是一莽夫,此時腦子裏一團亂,麵上慌亂,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攝政王大人,董勇士雖然醉酒調戲將軍之妾有錯在先,但罪不至死!方才這侍衛說程將軍交給他的刺殺任務,難道就是要刺殺我們北楚使臣?請攝政王給我們一個解釋,否則下官現在便要傳信給我皇,到時免不了要兵戎相見,攝政王的屬下無端挑起兩國之戰,如何向大燕皇上和北疆百姓交代?”


    褚旬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不卑不亢。


    君冥烈臉色沉了沉,冷聲吩咐道,“來人,將程威拿下!”


    “是!”


    他身後兩名貼身侍衛立刻向著程威走去。


    程威慌張後退,驚慌之下,口不擇言,“不、不,此事和本將軍無關,是攝政王大人交代我要去刺殺、”


    “混賬!”君冥烈沉喝一聲,“程威,你敢陷害本王!”


    程威瞪著大眼,剛要在申辯,突然站在一旁的明持伍縱身而起,伸手拔出旁邊侍衛身上的佩劍,揮劍紮進程威胸口。


    程威連做反抗都未來得及,嘴角鮮血溢出,直直的看著明持伍,然後砰然向後倒去。


    兩眼圓瞪,死不瞑目。


    周圍一陣倒吸氣聲,百官紛紛後退。


    情況一變再變,連死兩人,眾人一個個神情呆滯,已經不知如何反應。


    明持伍神色不變,將劍拔出“咣”的一聲扔在地上,對著君冥烈道,“程威私自暗殺北楚使臣,又胡亂栽贓陷害大人,屬下已將之處決!”


    君冥烈目光閃爍,深沉的看著他。


    明持伍抬頭,對著同樣震驚的褚旬道,“程威那日在殿上和董勇士比武失敗一直懷恨在心,派人暗殺董勇士,和攝政王無關,本王已將程威殺了,算是給北楚一個交代,褚大人可還有不滿?”


    褚旬愣了愣,目光一閃,道,“那殺死董勇士的侍衛呢,是不是也應該一並處決?”


    說罷眾人紛紛轉頭,頓時又都是一驚,方才殺了董韋,跪在地上向程威迴稟的那名侍衛,竟然不見了!


    他們隻顧著看程威,竟未發現那人何時不見的?


    “定時他見程威出事,才逃了!”褚旬道。


    君冥烈臉色難看,“褚大人放心,本王定會將他抓住,給北楚一個交代!”


    褚旬冷笑一聲,“攝政王說話算話,不要讓下官等的太久!”


    君冥烈沉眸在程威身上一瞥,眉頭緊皺,“來人,送褚大人迴驛站,送各位大人迴府!”


    “是!”


    他身後侍衛應聲上前,將褚旬和其他人皆送迴去,然後將程威和董韋的屍體抬出去,清理地上的鮮血。


    “靜安侯!”


    待眾人已走,君冥烈突然喊了一聲。


    明持伍忙迴身,“攝政王大人有何吩咐?”


    “你今天是不是太莽撞了?”君冥烈負手而立,冷眸掃向他,“為了一個北楚使臣,殺了我大燕四品大將,這要本王如何向皇上解釋?”


    “大人,下官隻是怕程威情急之下胡亂攀咬,說出更多對大人不利的話來,讓情況無法收拾,才當機立斷,殺了程威,還望大人體諒!”明持伍垂首凜聲說道。


    君冥烈淡淡掃他一眼,氣息冷沉,半晌才道,“算了,程威也是死有餘辜,你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明持伍躬身後退。


    君冥烈站在那裏,總覺得哪裏不對。


    突然失蹤的人,怎麽會有出現,而且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


    程威跟隨他多年,也算是忠心,隻是有勇無謀,今日才會慌亂之下口不擇言。


    實在罪不至死!


    他方才讓人將程威拿下,也不過是為了做給北楚看,並未想過真的要殺了程威。


    又失去手下一名大將,君冥烈忍不住有些心疼,重重一歎,對著手下人吩咐道,“傳令下去,務必要找到那個刺殺董韋的侍衛!”


    隻有找到他,一切才會真相大白!


    “是!”


    侍衛領命而去。


    北楚使臣董韋被殺,刺殺的侍衛逃走,第二日城門關閉,街上侍衛穿梭,四處搜查。


    君燁下令,調城外東大營三千精兵入城,協助呂敬一同捉拿賀離。


    所有客棧、商鋪,甚至是住戶都一一進行搜查,巨細無遺,甚至連一個地窖一日之內都被搜了兩遍。


    城門被關閉,所有百姓不允許出城,城外的人也不許進京,家家關門閉戶,街上隻見侍衛行走,一片肅殺之氣。


    瀟湘館裏已經一連幾日沒有客人上門,紅娘們坐在大堂裏怨聲載道,都在唾罵那個殺了董韋的侍衛。


    七娘迴到後院,果子正坐在廊下發呆,見到七娘忙起身,皺眉問道,“七娘,小姐自從被君公子帶走去狩獵後一直沒有迴來,現在外麵又那樣亂,不會有事吧?”


    二白是被君燁帶走的,君燁把她們主子看的比命還重要,理應不會有事,可是果子還是忍不住擔心。


    七娘緩緩搖頭,“不會有事,放心吧!”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街上有那麽多侍衛?他們在找什麽人?”


    七娘思忖道,“聽說在找一個刺客!”


    果子點了點頭,又頹唐問道,“小姐為什麽還不迴來呢?”


    七娘目光閃了閃,吩咐道,“果子我出去一趟,你照看好後院。”


    “七娘你去哪啊,外麵那麽多人,別傷到你!”果子在後麵焦急喊道。


    “放心吧!”


    七娘揮了揮手,自後門乘馬車,往翡翠閣而去。


    大司馬府中,一侍衛急急進了後院,到了書房外單膝跪下去,“稟亓將軍,屬下發現賀離行蹤,特來稟告大司馬將軍!”


    亓炎淡淡點頭,剛要敲門,書房的門突然被拉開,君燁一身玄色錦袍,外罩狐皮大裘,俊顏冷沉,淡聲道,“帶本尊過去!”


    “是!”


    君燁上了馬車,一路跟著那侍衛而去,兩炷香後,馬車停下,君燁下了車,抬頭看去,長眸緩緩一眯


    翡翠閣


    賀離藏在這裏?


    此時翡翠閣已經被團團包圍,裏裏外外都是精兵侍衛,君燁下車剛站定,褚旬也帶著人已到。


    他帶了十名侍衛,身後依然跟著那個總是帽子遮住半麵臉的貼身侍衛。


    見到君燁先鞠躬請安,急聲道,“聽說已找到那侍衛的行蹤,可是在這裏?”


    一副將上前對著君燁迴稟道,“是,屬下等人昨夜發現賀離行蹤,交手後,賀離中箭逃脫,屬下用嗜血鳥尋到此處!”


    “那還等什麽,還不馬上進去搜查!”褚旬皺眉道。


    那副將卻不應聲,隻抬頭看向君燁,等待君燁的命令。


    君燁目光沉淡,微一點頭。


    副將立刻領命,帶著身後侍衛湧入翡翠閣中。


    此時閣中寥寥幾名客人已經全部被押在一樓大堂中,蹲在牆下瑟瑟發抖。


    姑娘們見衝進來這麽多侍衛,也全部嚇的花容失色,躲在房中不敢出來。


    老鴇臉色微變,對著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才從屏風後出來,扭著腰肢上前,咧嘴一笑,問道,“官爺,早上剛剛已經搜查過了,怎的現在又來了?”


    副將猛的拔劍,冷聲道,“退後,不許廢話!”


    老鴇被凜凜劍光嚇的麵色一白,忙退後兩步,惶恐道,“是、是!”


    副將自身後親兵手中接過裝著嗜血鳥的籠子,將籠門打開,那鳥長嘴圓眼,通體漆黑,隻有一雙眼睛血紅,長相十分可怖。


    雙翅一展,落在副將肩膀上。


    副將拿出一塊娟帕,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涸,嗜血鳥低頭在娟帕上一嗅,猛然抬頭,兩隻眼睛瞪著,然後噗的展翅而飛。


    娟帕上的血是賀離逃走時,身上傷口的血滴在樹葉上,擦拭下來的,隻有寥寥幾滴,卻也足夠用了。


    “跟上去!”副將一聲令下,身後精兵身姿矯健迅捷,立刻縱身而去。


    君燁身姿挺拔矜貴,長腿一邁,抬步也跟著上樓。


    男人氣勢實在是太過強大,褚旬不敢再多言,隻躬身跟在他身後。


    此時,老鴇身後的小丫鬟一路從另一條樓梯上了三樓,走到最東麵的房間,敲門進去。


    “月娘,大司馬君燁帶人闖進來了,現在正往三樓來!”


    月娘微微一驚,“他們如何找到此處?”


    小丫鬟迴道,“他們帶了嗜血鳥!”


    “怪不得!”


    嗜血鳥是西域奇物,價值連城,一般人難得,但君燁有此物,卻不稀奇。


    七娘剛到,茶還未喝,聞言知道是出了事,凜聲問道,“掌櫃的在哪裏?”


    此時門一開,又一丫鬟打扮的人閃身而入,急聲道,“掌櫃的讓我們盡量拖延時間。”


    月娘和七娘兩人對視一眼,眉頭輕皺,七娘起身,鳳眼一挑


    “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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