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城與鵬城在東西北三麵接壤毗鄰,是一座美麗的濱海小城,以數量眾多的溫泉、漫長的金色沙灘和近海星羅棋布風光旖旎的海島而聞名於世,隨著經濟蓬勃發展而興起的地產開發熱潮也波及到了這裏,一座座樓盤、別墅拔地而起,其中,紅樹藍灣以優質的白沙灘、獨有的灣景、茂盛的紅樹林成為當之無愧的地標和名片,而坐落在半山腰,能夠俯瞰整個紅樹林和海灣的別墅區自然而然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羅傑將車輛駛出紅樹藍灣小區內的盤山路,經過五十米左右的私家林蔭道,在一棟別墅的大門前停下,他打開左手邊的車窗,探頭衝著牆上的攝像頭微微一笑,幾秒鍾之後,鐵門向後退去,露出雅致的院落。


    “羅先生,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羅傑的左腳剛剛落地,一位身材粗壯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就從廊前快步迎了上來,粗短有力的手掌緊緊抓住羅傑的胳膊猛烈的搖晃起來,“我老婆快要崩潰了,實在沒辦法過去,麻煩您親自跑過來,真的過意不去啊!”


    “張總,您太客氣了。”


    羅傑邊下車邊打量著這位叫張世傑的地產商,腦海中閃過一句俗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握手之後張世傑做個出邀請的姿勢,然後在前麵帶路,雖然他個子不高,但是步速很快,體態靈活,走路有種虎虎生風的架勢,顯然是個精明強幹的人。


    在穿過客廳,走上螺旋扶梯,來到二樓五十平米的超大露台的間隙,張世傑語速極快的說道:“羅先生,不瞞你說,在經濟方麵,我是家裏的頂梁柱,可是在生活方麵,我老婆才是家裏的主心骨,無論是我還是孩子們,都非常非常的需要她。精神病院的醫生說必須住院治療,可是能不能治好什麽時候能治好全都沒個準,我怎麽敢把她送過去!?精神病院的住院部我特意過去看了看,條件差就不說了,那裏麵的人看著都讓人害怕,我怎麽能舍得讓阿玲住進去呢!”


    羅傑默默聽著,直到主人的腳步在露台中間的藤製長椅後停下,在他身前,椅子右邊的軟墊上方,露出一頭烏亮頭發,在海風的吹拂下顯得有點淩亂,看樣子正在小憩。張世傑的聲音非常自然的低了下來,“當時我差點都要哭了,幸好精神病院的蔣副院長是我的同鄉,他看不下去了,就把你介紹給了我。”


    “原來是這小子。”羅傑釋然一笑。


    “羅先生,咱們到書房先聊聊,好不好?”張世界看了看妻子,迴頭用帶著為難的表情望著羅傑,“阿鈴這兩天都沒怎麽睡覺,所以,所以……”


    “沒關係的。”羅傑輕聲答應,率先向旁邊走去。


    三樓的書房內,張世傑親自泡上一壺龍井,先給客人倒了一杯,再給自己倒上,坐下之後忙不迭的解釋道:“對不住啊,我老婆聞不慣煙味,所以家裏一根煙都沒有。”


    “我不抽煙的,”羅傑笑了笑,“喜歡喝茶,喝好茶!”


    “那就好、那就好。”張世傑馬上鬆了口氣,“羅先生,說實在話,我讀書不多,是個大老粗,對什麽心理學啊、精神分析啊這些完全沒有一點概念,對您做的工作隻有佩服的份。不過,畢竟關係到我家太太,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健康,還是想稍微了解那麽一點,所以能不能請您稍微給介紹介紹?”


    羅傑點點頭,簡明扼要但又字斟句酌的解釋道:“張總,簡單來說,我的工作就是通過麵談和詳盡的實地調查,把夢者夢境中出現的場景人物元素找出來,再用一根合乎邏輯的線連起來,最後再反過來與夢境進行比對,發現潛意識當中造成夢者困擾乃至神經病症的緣由,從而將其引導進入意識的層麵,最終消除危害。”


    張世傑臉上閃過一絲迷惘,隨即恢複了平靜,苦笑著搖頭:“我聽得出來,您為了讓我能聽得懂已經盡量說的非常淺顯了,不過,我還是隻明白個三四分。算了,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先把阿玲的情況簡單說一下,包括她做的那個夢,其餘的部分等她醒了再補充,好不好?”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張世傑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的低聲說道:“阿玲覺得是她自己在夢中殺死了她爸爸——我的嶽父,孩子的外公,你說是不是很荒唐?”


    見羅傑不過微微點頭,張世傑不無遺憾的繼續講述。


    “六天前的晚上,我嶽父大約10:30分左右給阿玲打了個電話。老頭子在外麵跟以前的學生聚會,喝高了,有點迷糊,他一般不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的。通話時間大概就五分鍾左右吧,阿玲在囑咐老頭子早點打車迴家之後就上床睡覺了,沒想到當晚就做了個噩夢,在夢裏她不知道怎麽的把她爸爸從樓上推下去、摔死了!”


    張世傑的聲音裏出現些許的顫音,“阿玲大清早就把夢告訴我——阿玲很單純的,心裏藏不住事。我正在安慰她,老家的鄰居來電話了,說老頭子在昨天晚上從樓上跳下去,摔死了!然後,然後阿玲就被嚇傻了,哦,對了,她是單親家庭,我嶽母在阿玲她三歲大就病死了,嶽父沒有再婚,獨自一人把她拉扯大的,所以父女倆感情特別深,我原本計劃等老爺子退休了接過來一起住的,可誰能想到……”


    “阿玲跟我迴去奔喪,開始沒什麽事,可等警方宣布初步的調查結論,說嶽父是自殺的時候,她瞬間就崩潰了,不斷的痛哭和各種自責,不眠不休,甚至於在嶽父靈前以頭撞棺,要不是我看得緊,唉!”


    說到這裏,張世傑渾身一震,臉色發白,顯然心有餘悸。


    羅傑感到有點棘手,問:“請問張太太目前的精神狀態和身體情況如何——詢問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所以——”


    “如果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的話,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張世傑透過落地窗不放心的望著妻子的側影,“阿玲到家看到孩子們之後稍稍振作了一點,做家務也讓她分心不少,不瞞你說,我這房子單室內麵積都有將近三百個平方,全都是阿玲一個人收拾的,她說自己的家不想讓別人來打掃。對了,蔣院長給開了些藥,吃了幾天,應該多少有點作用吧。”


    張世傑看到藤椅上妻子的頭慢慢抬了起來,急忙站起來,說了句,“我老婆醒了。”便邁步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才想起正在談話的客人,迴身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啊,羅先生,我是一刻也不敢放鬆啊!”


    “沒關係的,我能理解。”羅傑擺擺手,起身跟在張世傑後麵。


    張世傑來到老婆跟前俯身傾耳,輕言細語的說了幾句,然後才直起身用手一指羅傑,提高聲音說道:“阿玲,這是羅傑,是解夢的專家,是蔣院長介紹的,是目前國內最權威的。”


    “您好,張太太。”羅傑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致意。


    張太太在老公的攙扶下站起來,強笑道:“您好,我叫陳愛玲,你叫我阿玲就好啦。”


    陳愛玲雙眼略微有些紅腫且臉色蒼白,但依然掩蓋不住那令人驚豔的美麗:潔白光滑的額頭、修長的柳葉眉下是一雙純淨的大眼睛,黑色的眼眸帶著些許哀怨和愁苦,讓人有種忍不住想保護她的感覺;挺直而線條優美的鼻子,整齊潔白的牙齒映襯出淡淡的紅唇;她的身材不是特別高挑的那種,但非常的勻稱,舉手投足之間顯得格外優雅。


    羅傑上下打量了下幾眼便明白了張世傑何以將妻子視若珍寶,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張太太,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跟我談談您的夢?”


    張世傑急忙插話道:“阿玲,要不要到書房或者客廳裏去?這裏風有點大。”


    “就在這裏吧。”陳愛玲徑自坐下,衝著羅傑解釋道:“屋裏太壓抑——我看到書櫃書桌什麽的都特別不舒服。”


    “沒關係。”羅傑眉頭輕挑,點點頭,接著看了看夫妻二人,試探著說道:“在正式開始之前需要給二位提個醒:在我對夢境進行詢問、調查和解析的過程中,必然會涉及到張太太的隱私,其中有些部分可能來自於張太太的潛意思層麵,也就是說,會展現出一些連張太太本人都不知道其存在的意識和記憶,所以張總您可能需要迴避一下。”


    “好的!”


    “不用!”


    夫妻倆的迴答讓羅傑立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坦誠相待相敬如賓,他默默的注視著兩口子,靜待他們作出最終的決定。


    陳愛玲用幽怨的眼神掃了羅傑一下,拉住老公的手,柔聲說道:“傑哥,人家不想在你麵前有任何隱私——當然,我也沒有什麽需要隱瞞的。”


    張世傑嗬嗬發出幾聲輕笑,臉上多了幾分得意和自豪,“任何事情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不過,為了盡快讓你從噩夢中醒來,咱們還是聽羅先生的吧。”


    張世傑指了指旁邊的書房,“我在裏麵看書,你隨時可以看到我的。”


    張世傑正視夢探,強調道:“羅先生,我把阿玲交給你了,請千萬照看好她,隻要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請務必立刻馬上停下來——我不想她再遭受到任何打擊。”


    羅傑點點頭,目送張世傑走開之後,在陳愛玲的旁邊坐下,打開錄音筆,開始工作,“張太太,首先麻煩您把那個夢盡可能詳盡的描述一遍,畫麵感越強越好。”


    “好——的。”陳愛玲的眼神瞬間變得迷離,身體難以察覺的顫抖了一下,接著深深的吸了口氣,鼓足了力氣緩緩開聲。


    “父親拉著我的手在趕集,哦不,準確的說應該叫‘趕會’。”


    察覺到羅傑臉上的迷惑,陳愛玲解釋道:“‘會’是我家鄉特有的一種,一種商品交易集會吧,每年隻有一次,時間和地點都是固定的,物以稀為貴,所以特別的熱鬧,吃的穿的玩的應有盡有,我小時候總盼著趕會。”


    “我們順著人流往前走,我的右手握著一個隻咬了一口的糖葫蘆,不斷打量著四周飛速變幻的景物:鐵匠鋪、包子鋪、套碗的攤子、冷飲的攤子、算命的瞎子、賣大力丸的黑大個,我的個子很矮,可是卻能看清楚集市裏的一切。”


    “街道的盡頭是一塊空地,那裏搭了個好高好高的戲台,臉上塗抹著油彩,身上穿著戲服的演員們在上麵走來走去打來打去的,可好玩了。這時,一個穿著戲服的女人突然飛到了我麵前,又唱又跳,還不停的向我眨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我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不知道怎麽的,周圍的人都不見,連爸爸也不見了,視野裏隻剩下高高的戲台、穿戲服的女人和我,我們倆在戲台上跑圈,開始是我追逐她,慢慢的好像是她在追我,可後來已經搞不清楚是誰在追誰了。”


    “突然,女人的腳下冒出一團烈火,我下意識的往後退,感到非常害怕。可是烈火中的女人反倒一點都不害怕,她站在那裏,雙臂展開昂首向天,瞬間在烈焰中化坐一隻燕子飛走了。”


    “我又看到父親,他換了夏天的打扮,穿著背心短褲,以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坐在一把椅子上,場景也變成了室內,裏麵的器物既熟悉又陌生。父親麵紅耳赤,兇神惡煞的看著我,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我感到一陣發自內心,難以抑製的恐懼,想喊喊不出來,想走也走不動。”


    “父親非常古怪的歎了口氣,推開門走了出去,我急忙追了上去,出門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在爸爸工作的學校裏麵,對了,我也跟爸爸住在學校裏的。父親被一群學生簇擁著,朝遠處矗立著一棵大樹的高坡走去,我邁著兩條小短腿,越追越遠,懊喪的坐在地上。”


    “不知怎麽的,我坐的地方變成了一個水塘,裏麵是一條條不停的翻滾的長的像大便一樣惡心的魚衝著我在笑。我抓起土坷垃去丟魚,魚一下全都變成了蛆蟲,滿水塘都是,嚇得我掉頭就跑。這時候,父親出現在身邊,和顏悅色的來拉我的手,可是我很生氣,就猛的推了他一下,結果,結果他就順著我的手飛了起來,飛得高高得,然後突然掉頭向下,筆直的墜落進魚池裏,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被那些蛆蟲給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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